自打重生之后,司徒曜一直都觉得皇长孙在不停地逼迫他。
而直到此时,在看清楚了皇长孙是怎么对待周夙的之后,司徒曜才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逼迫。
那真是半点情面都不给,半点条件都不准讲的。
他站起身抖了抖衣袍,随着赵重熙一起离开了小宅子。
而周夙则像是一尊雕像一般,面色铁青地端坐在椅子上,久久沉默。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左未将来会是他的妻子。
虽然谈不上欢喜,但也早已经形成了习惯。
平心而论,左未的确是个相当不错的女孩子。
漂亮、懂事、坚强、贤淑,哪个男子能娶到她都是福气。
这些年他不在京里,表面上看是母亲一直在照顾她,其实却是她一直在替自己照顾母亲。
母亲的情况他很清楚。
自从父亲为国捐躯之后,她的灵魂也像是飞走了一半。
如果没有左未日复一日的陪伴和温言抚慰,母亲绝不会是如今这样的状态。
他很感激左未,可面对她的时候却一直都没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但这似乎也不重要。
谁说夫妻就一定要彼此深爱的?
世间绝大多数的夫妻,其实也不过就是搭伙过个日子而已。
所以他对父亲和左叔叔口头许下的婚约谈不上喜欢,但也并不反感。
本以为他学成归来,承爵、大婚,算是按部就班地完成人生中的两件大事。
没想到半路上却杀出了一个皇长孙赵重熙。
深谈之前,他不明白赵重熙为什么要逼迫他毁掉婚约。
深谈之后,他依旧不是很明白。
按赵重熙的标准,自己不是个好丈夫的人选,不适合左未。
可放眼整个大宋,谁又适合呢?
田舍翁多收三五斗都想要纳妾,更何况是他们这样身份的男子。
谁要是真只守着妻子一个,旁人还不定怎么想呢!
莫非他是想让左未做一辈子的老姑娘么?
没有谁喜欢被人逼迫,周夙自然也不喜欢。
可谁让逼迫他的人是当今圣上的嫡长孙,未来的大宋皇帝呢?
只要他周夙还是大宋的子民,只要他还想着继承父亲的遗志,把周家发扬光大,他就必须忍。
而书房门口的柳飘絮早已经呆滞了。
原来那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小厮竟然是大宋的皇长孙!
自己是眼瞎了么,非但没有把握住机会讨好,还一连两次都得罪了他。
她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彻底清醒过来。
如今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只剩下了周小侯爷,她绝对不能再错过。
柳飘絮简单整理了一下衣裙和鬓发,迈着莲步走到了周夙面前。
“小侯爷”她用那一把柔媚动人的嗓音轻唤了一声。
周夙的思绪被打断,心里非常不爽。
他抬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娇媚女子。
只见她那一双水眸中写满了委屈,泪水簌簌而下。
周夙心里一软,温声道:“你怎的还不走,留在这里做甚?”
柳飘絮哭得更厉害了。
小侯爷是被皇长孙吓糊涂了么?
这里是自己的宅子,他周小侯爷只不过是个客人,他居然反客为主问出这样的话!
周夙的反应不慢,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他站起身道:“我有些事情要去处理,先走了。”
“小侯爷……”柳飘絮的一双小手紧紧扯住了他的衣袖。
周夙轻笑道:“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等我把事情处理好再来看你。”
柳飘絮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小侯爷还愿意来看她,就说明两人还有戏。
至于另一半……
天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到他带自己回侯府的那一日。
周夙轻轻拂开柳飘絮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书房。
大约半个时辰后,他来到了安定侯府大门前。
翻身下马后,他抬眼看着门头上那一块御笔亲题的匾额,心中五味杂陈。
他本来是想先回勇义侯府一趟,把毁婚约的事情先告知母亲的。
反复斟酌之后,他决定还是先来见左未。
母亲的眼泪太厉害了,他不敢肯定自己能不能顶得住。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如果不趁着今日这股气势,他怕自己会犹豫。
一旦事不成,赵重熙对自己绝不会手软,重振勇义侯府便彻底成了奢望。
门房很快就发现了他。
“小侯爷,您怎的这个时辰来了?”
周夙这才觉出天色已经有些昏暗,已是晚饭时分。
他笑了笑:“姑娘在么,我有些话想同她说。”
“在呢,您把马匹交与小人,快去寻大姑娘吧。”
周夙把手里的缰绳一扔,深吸一口气后走进了安定侯府。
同凤凰儿和慕悦儿说笑了一阵,左未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正准备吩咐人摆饭,就听小丫鬟来报,说周小侯爷来了。
左未的心情瞬间跌落到了谷底。
换做平日,她巴不得周夙时常来陪她说话。
可今日她是真的一点也不想见他。
两名通房的事情她或许会有想明白的一日,但绝对不是今日。
正想吩咐芸香去告诉周夙自己歇下了,抬眼却看见他已经站在了门口。
“小,我可以进来么?”周夙在外问道。
左未调整了一下情绪,扬声道:“进来吧。”
芸香赶紧走过去把周夙迎进了屋里,又把他请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见她还要倒茶,周夙出声制止道:“你们先下去,我有些事情要和小说。”
“这……”芸香看向自家姑娘。
小侯爷和姑娘是一起长大的,从前也没少单独在一起说笑。
可如今不一样了,姑娘已经长大了,两人又很快要定亲,再这么单独相处似乎有些不合适。
左未勉强笑了笑:“下去吧,让厨房再做几个好菜,待会儿送去外院给小侯爷。”
周夙只觉心里一阵刺痛,“不必了”三个字直接咽了回去。
他今日是来得罪人的,哪里敢想留下来吃晚饭的事。
只怕从今往后想要踏入这座府邸都不容易了。
“是。”芸香给二人行了礼,把屋里其他人带了出去。
左未低头摆弄了一下手腕上的玉镯,轻声道:“阿夙,有什么话便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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