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把书信看完,赵重熙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才落回了原处。
他按了按眉心,所谓关心则乱,是他太紧张司徒箜了。
只是自己不在京中,所有的事情都只能交由她去处理定夺,着实是让她为难了。
梧桐见他的情绪大起大落的,忙关切道:“爷,长孙妃信里究竟说什么了?”
此地乃是燕国的会同馆,处处都有燕国人的眼线,涉及机密的事情自然是不方便说的。
赵重熙把信笺塞回信封里放在一旁:“就是一些小事,这里有时雨和时晴伺候,你自去用饭休息,待会儿再过来伺候笔墨。”
梧桐嘟了嘟嘴,若真是小事,何至于半分都不透露,爷明摆着就是在敷衍他!
但他也知道这里地方不合适,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时雨和时晴是孪生姐妹,自小又一同接受严苛的训练,性格却完全不同。
相较于时常板着脸的时雨,时晴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是个很喜欢笑的姑娘。
在赵重熙身边伺候了几日,本来的性情也露出了几分。
她笑着拐了拐时雨的腰,小声道:“姐,殿下可真是紧张咱们小主子,我活了十几年,还没见过哪个男子如此这般呢。”
时雨没好气道:“你的确是活了十几年,也见过不少男子,可他们全都是些什么人?谁整日有闲工夫对女子这般那般的!”
时晴嘟囔道:“就喜欢训人……”
时雨道:“你好生伺候殿下用饭,我去三爷那边瞧瞧。”
“知道了,那我等你回来一起吃饭。”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算小,赵重熙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但他此时满心想的都是方才那封长信,连吃进嘴里的饭菜都没品出半分滋味。
司徒箜生辰那一日,他们在城门口见到的那个契丹人被秘密抓回京了。
这本是他们二人早就商量好的事情,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让他吃惊的是那契丹人招出的事情。
看似毫无关联的人和事,经由他这么一说,基本上全都串联起来了。
原来他的身边竟被人布了如此庞大而又复杂的一张网。
上一世的自己会落到那般田地,其实并不冤。
至于这一世……
能从以骨头硬著称的契丹人嘴里问出这么多的秘密,可想而知司徒箜耗费了多少心力。
这个女孩子娇小的身躯里,究竟蕴藏着多大的能量?
时晴见他面对美味佳肴竟是一副食不知味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殿下,燕帝的接风宴设在晚间,明日早晨和午后您有什么安排?”
赵重熙醒过神来:“你说什么?”
时晴有些无语,不得已只好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赵重熙道:“咱们在此处人生地不熟的,正事办清楚之前还是不要四处胡乱行走,以免惹出乱子。
你去吩咐一声,让大家都警觉些收敛些,遇事千万不要和燕国人置气。”
“是。”
※※※※
计划总不如变化快。
本来打算在会同馆中好生休息的赵重熙,刚用过早饭就见到了老熟人。
郝嬷嬷来了。
她并没有表现出曾经见过赵重熙的样子,而是毕恭毕敬地行过大礼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太后娘娘听闻长孙殿下龙章凤姿英武不凡,加之有些事情想要与殿下商议,所以想邀您一见。
未知殿下可愿赏脸?”
赵重熙被那“龙章凤姿英武不凡”弄得嘴角微抽:“太后娘娘身份尊贵又是长辈,但有吩咐我定当尽力。”
郝嬷嬷忙道笑道:“太后娘娘知晓您不喜拘束,所以在城西卓家老宅等候您。”
赵重熙本以为卓太后会在燕国皇宫里召见自己,没想到她竟会一早就出了宫。
而且卓家……
据慕容离亭所言,这卓家人其实就是左家人,论起来全是自己的亲戚。
他笑道:“太后娘娘这般盛情邀约,我岂能推脱?嬷嬷这便请吧。”
郝嬷嬷见他这般爽气,心里很是高兴。
两人一起走出会同馆,上了郝嬷嬷来时乘坐的马车。
郝嬷嬷见随在赵重熙身边伺候的只有两名年纪不大的美貌丫鬟,甚至连亲卫都没有带一个,不免暗暗赞叹了几句。
太后娘娘今日的邀约,明眼人都知晓这和鸿门宴也差不多。
可这位宋国的皇长孙却毫无畏惧,半个像样子些的亲卫都不带。
单就这一份气度就把燕国皇室那些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给比了下去。
卓家老宅距离会同馆其实并不算太远。
不到半个时辰,他们的马车便已经停在了老宅门口。
郝嬷嬷带着赵重熙等三人,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座十分清净的小院外。
“长孙殿下请。”郝嬷嬷一抬手。
赵重熙示意时家姐妹留下,自己随郝嬷嬷走进了小院,出现在了卓太后的面前。
赵重熙不便直视她的容颜,只低头施了一礼:“赵重熙见过太后娘娘。”
只听得一道十分清越的女声响起:“免礼,长孙殿下请坐。”
赵重熙走到一旁的椅子上落座,依旧目不斜视。
卓太后笑道:“长孙殿下,哀家之所以没有选择在宫里召见你,就是怕你拘束,你大可不必如此。”
赵重熙其实早就想看一看这位在燕国一手遮天的女人是什么样子的。
方才不过是故作矜持罢了。
此时听卓太后如此说,他抬眼朝她望去。
皇子王爷身边的侍妾,除非极其特殊的缘由,容貌一定都是相当不错的。
可这位很快便年满半百的女人,她的容貌还是让赵重熙小小吃了一惊。
不是因为她有多绝色,而是她的样貌和气质都太过端庄了。
当然,做了十多年大权在握的太后,气质肯定和从前大不相同。
他只是很难想象,长了这样一副端丽容貌的女子,居然曾经给人做过妾室。
不过,他很快就有些受不了了。
因为卓太后看他的眼神实在太过专注,像是要把他的样貌刻在心里一般。
良久后,卓太后才略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长孙殿下是不是有些奇怪,哀家为何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你?”
听她这般直接,赵重熙也不想绕弯子:“的确是非常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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