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隆帝的说法,其实凤凰儿还是很赞同的。
身为皇室子弟,几乎注定了一辈子要么被算计,要么算计人。
若连自保都本事都没有,凭什么去肖想那个位置?
但皇子皇孙们也是人,身为一家之主的皇祖父当面说出这样的话未免显得太过冷血、太不近人情。
阿福生性本就纯良,当初听见这样的话,心里一定特别难过。
赵重熙对这些事早已经不在意,温声道:“当时我是有些难过,不过那是在御前,我不敢流露出半分不满,只问了皇祖父一句话。”
凤凰儿抬眼看着他:“你问了什么?”
赵重熙的思绪瞬间又回到了上一世,悠悠道:“我问皇祖父,如果有朝一日我用更恶毒的手段报复那些算计过我的人,他是否还会说出同样的话。
结果皇祖父回答得十分干脆,他说只要我给他们留条命就行。”
“留条命就行?”凤凰儿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自己还是小瞧昌隆帝了。
果然是开国皇帝,气魄绝非大燕的那些昏君可比。
为了培养出合格的继承人,他宁可子孙们如野兽一般互相撕咬。
能胜出的那一个,便是承继大统的最佳人选。
可他想过没有,皇权争斗其实远比野兽互相撕咬残酷百倍。
给对方留条命便是给自己留隐患,哪个上位者敢心慈手软?
赵重熙淡淡道:“当时我也觉得这话十分可笑,但当我得知皇祖父对父王和几位皇叔也说过同样的话后,我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凤凰儿嗤笑一声:“所以上一世你被算计的事,除却那位幕后主使者,二皇子和三皇子,甚至是太子殿下都有嫌疑。”
赵重熙道:“上一世我也曾和韩相共事,他们父子的想法和做法与这一世基本相同。
没有他们父子的支持,韩皇后绝不敢生出那么大的野心,也没有那个能力谋算于我。
至于三皇叔……”
听他提起三皇子,凤凰儿不免又想起了他对苻溱微的那一份痴情。
她忙追问道:“那时他对微姐姐也这般纠缠?”
她可没有忘记阿福对她说过的话。
上一世吕青青用娘的钱在城西隆庆坊建了一所宅子,专门用来勾搭位高权重的男人。
而三皇子和二皇子一样,也曾是她的入幕之宾。
那么,三皇子竟是一边纠缠微姐姐,一边又和吕青青打得火热?
这未免也太过恶心了!
赵重熙见她一脸的嫌弃,笑道:“三皇叔为了溱微花费了多少心血你也见到了。他就是个死心眼,一旦看上哪个女子就会全心全意地付出,又如何会做出那般龌龊的事。
上一世溱微回京比较晚,那时三皇叔的一颗心早已经遗失在吕青青身上了。”
任凭凤凰儿有多么伶俐的口齿,此时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句来形容吕青青。
她只好选择重新谈论之前的话题:“也就是说有嫌疑的人只剩下了太子殿下和二皇子。”
赵重熙笑道:“今日乃是上元,咱们就不要去想这些破事了,想来时雨她们已经把饭摆好了,咱们先去用饭。”
“好吧。”凤凰儿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咱们赶紧去吃饭,然后出去赏灯。”
赵重熙并不打算现在就把自己的安排告诉她,而是顺着她的意思被拉出了正房。
然而,大门刚一打开,凤凰儿就被满眼的光华灿烂给彻底惊呆了,几乎忘记了如何行走。
只见廊檐下、树枝上全都挂上了各色精美的花灯,把整个院子照得亮如白昼。
“阿福……”她喃喃道:“你总是给我那么多的惊喜……”
如同那年除夕的焰火一样,两世为人的她并不是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的花灯,但阿福的这份心意,让她不知该怎么回报。
赵重熙把手里的斗篷替她披上,在一旁笑道:“这些全是我让人四处收集的精品,长孙妃今晚还想出去赏灯么?”
凤凰儿噗哧笑道:“原来你花费那么多的心思,竟是在打这样的主意!”
赵重熙做无辜状:“外面虽然热闹,但人实在太多,长孙妃娇柔,如何受得了那般拥挤?
况且……”
他把薄唇凑到凤凰儿耳畔:“我的凰儿这般貌美,还是不要出去……”
凤凰儿把他往旁边推了推:“看来是我走眼了,长孙殿下分明是个小心眼儿!”
说罢提着裙摆顺着廊檐朝花灯最多的地方跑去。
赵重熙扯着嗓子道:“你不用饭了?”
回答她的是女孩子甜脆悦耳的声音。
“我要先赏灯,再吃饭!”
※※※※
为了不被岳父大人记小黑账,戌时末赵重熙就把凤凰儿送回了成国公府。
马车从三房正门处驶入,直到二门前才停下。
赵重熙刚想把车帘子挑开,就听史可奈在外回道:“殿下、姑娘,五少爷的院子里亮着灯。”
凤凰儿好奇道:“这么早阿篌就回来了?”
赵重熙笑道:“不如我陪你一起去瞧瞧?”
今日虽然是上元节,宫门下钥的时间却和往日并无区别。
他反正都得在宫外歇息,早一点晚一点都无所谓。
凤凰儿也想去打听一下弟弟的上元节是怎么过的,便握着他的手一起下了马车。
司徒篌的院子离二门并不远,两人很快就来到了院门处,果然见里面亮着灯,隐隐还能看见下人们走动的身影。
司徒篌自小在军中长大,身边并没有小厮和丫鬟伺候。
他院子里除了几个粗使的婆子,就只有此次随他一起回京的几名亲兵。
赵重熙和凤凰儿走进院门,立刻就有两名婆子和一个名叫阿山的亲兵迎了过来。
凤凰儿笑道:“五少爷回来了?”
一名嘴快的婆子抢着回道:“半个时辰前苻……”
阿山瞪了她一眼,婆子赶紧住了嘴。
凤凰儿一听“苻”字,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摆摆手示意两名婆子退下。
两名婆子不敢耽搁,赶紧退了下去。
阿山这才红着脸道:“少将军喝醉了,是苻姑娘把他送回来的。”
凤凰儿和赵重熙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阿篌喝醉了?”
司徒篌的酒量他们心里都有数,说千杯不醉有些夸张,但亲友们中间根本没有人喝得过他。
莫非苻溱微……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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