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是讨厌林清婉,但心底还是有些怕的,所以儿子带着林玉滨和孙子一走,她便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来了。
林清婉傍晚听了经文,又守着正殿一个时辰,便和杨夫人一起歇下了。
第二天听过观中的道士做最后一遍法,捐了功德银便离开了。
尚明杰早候在车旁,送了三位长辈回去。
看姑姑带了一天孩子,林玉滨似有所感,虽然还是心疼,但对着儿子,该严肃时便更严肃了。
又敲打了一遍他身边伺候的下人,丫头婆子们想着那天姑奶奶的眼神,也都不敢太宠着小少爷了。
林文泽似乎察觉到了自己有失宠的架势,一见姑祖母便扎进了她怀里,这小子不知道这才是他被严厉对待的源头,只觉得多找个人疼他,大人们才不会欺负他。
林清婉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对林玉滨和尚明杰道:“明日开始我要去拜访些故旧,你们都跟着吧。”
私底下和林玉滨道:“孩子是要宠着,但也要教,一味的教训不行,但一味的疼宠也不行。能说通道理便说理,实在说不通,就用些为人父母的威势吧。”
林玉滨红着脸点头。
林清婉让人给姬先生递帖子,第二天便正式上门拜访。
姬元是打算在苏州长住的,因此他并没有在林家的文园长住,而是精心在苏州选了一个宅子买下,改为姬宅。
姬晟比祖父来得还要早,不过他先前都住在求知苑后面的小院里,那里多是他祖父的学生所居,大家都把他当师弟看待,自然照顾他。
等姬念也被送来,便也选了个小院住进去,毕竟姚时等人都入京当官去了,当初分出去的小院都空着。
姐弟两个也不知道为什么闹翻了,不仅不住在一起,连对面了也不说话,等到姬元安全来到苏州,俩人的关系也才缓和些。
但姬宅落成,姬元只带了姬晟住进去,姬念依然住在求知苑后面的小院里。
林清婉本还预备了两份见面礼,现在也只能默默地收起一份。
马车未曾到姬宅大门就堵住了,林清婉撩起帘子看去,林玉滨就解释道:“这些都是上门来求教的书生,姑姑不知道,自姬先生来到苏州后,来苏的读书人更多了,连带着苏州也热闹了不少。”
林清婉就笑,“周刺史为这份热闹差点没急坏,你们倒是开心。”
林清婉敲了敲车壁,道:“马车既进不去了,我们就走着去吧。”
车夫连忙放下马凳,映雁和白枫先下去了,这才服侍主子们下来。
林文泽好奇的左看右看,林清婉便将他交给尚明杰抱着,映雁等人提了礼盒过去。
姬宅的管家正在为门外停着的马车生气,让他们赶紧把马车挪开,今天可是有贵客临门的。
那些拿了帖子来拜访的公子哥们却缠着他想要把帖子递进去。
林清婉微微蹙眉,轻咳了一声。
姬管家扭头一看,吓了一跳,连忙丢下这群人,小跑着冲林清婉跑过来,躬身道:“林郡主来了,快里面请,我家老太爷等着了。”
见他们是走过来的,面上更是羞愧,“招待不周,真是失礼失礼。”
林清婉颔首笑道:“姬管家客气了,不知先生近来身体可好?”
算是将这是岔过去了。
姬管家连忙应道,“好,今早还用了一碗粥和两个小馒头呢。”
他不再搭理那些书生,林清婉自然也不理他们,带着林玉滨等人目不转视的往宅子里去。
书生们瞪眼,微恼道:“这人是谁,好生无礼。”
“刚才姬宅的管家似乎叫她林郡主。”
“林郡主?她不是在梁都吗,怎么回苏州来了?”
“几位公子请吧,今日我家老太爷有贵客,实在不便见诸位。”姬管家一走,门房连忙上来轰人。
书生们没少被拒,私底下颇有些怨气,敢歪缠,却还真不敢闹大,因此只把帖子塞给门房,交代他一定要递给姬先生看。
门房抽了抽嘴角,抱着帖子应下了。
林清婉跟着姬管家往里走,看了路上的风景后笑道:“这景色倒是不错。”
姬管家就笑道:“是我们老太爷亲自布置的,有几分野趣罢了。”
“刚才门口的那些书生倒是面生,不是苏州的人吧?”
姬管家叹气,趁机诉苦道:“不是,各地的书生都有,来了好几天了,就想见老太爷一面,但老太爷现在就想养养花,种种草,无心管太多,便都拒了,这些人只以为老太爷拿乔,来得更勤不说,态度也越发轻慢了。”
林清婉就笑,“从来只听说求不得见之人,态度越发恭敬,怎么他们却是反着来?”
姬管家低头道:“如今我家先生大不如前,江陵和楚国都灭国了。”
“这与姬先生何关?”林清婉失笑:“从来都是江陵和楚国借先生的势,先生何曾倚靠过它们,它们亡不亡的有什么要紧?”
姬管家笑着拱手道:“可这世上能和郡主一样想得明白的有几人?”
世人看到的只是姬元是江陵人,江陵亡了,他在楚国,但他孙女许了楚太子,自己也曾在楚出仕,自己本身又是大儒,故无人可小觑。
现在却连楚国都亡了,他还是大儒,但孙女却成了亡国太子的未婚妻,他没被迎去京城,只留在了苏州。
先帝驾崩,他似乎也未曾得到官位,只有先帝给的些许嘉奖罢了。
这世上有崇敬姬元的人,自然也有看他不起或对他有意见的人,以前这些人大多不敢表露出来,现在却似乎无所顾忌了。
用姬管家的话就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今天林清婉运气不好,正好碰到了这一批,若是昨日来,那见到的就是毕恭毕敬站在门外立着想听训的读书人了。
林清婉听着好笑,跟着姬管家往花厅里去。
姬元得了消息,带了孙子出来迎接,双方一见面便相视一笑,姬元哈哈笑道:“没想到林郡主真能劝下美琪那犟牛,姬某佩服。”
“这话好听,回头可要和项将军再说一遍。”
姬元摇头失笑,“我是夸你呢,你却给我挖坑。”
姬元将林清婉让进去,这才让孙子上来拜见,姬晟还没见过林清婉呢。
林清婉给了他一份见面礼,赞道:“玉树临风,好俊俏的后生。”
姬晟脸一红,接了礼微微一退,他年纪也不小了,最近姬元正要给他说亲呢。
姬元已经见过林玉滨和尚明杰,注意力倒在林清婉腿边的林文泽身上,也给了他一份见面礼。
俩人久别重逢,今日也不过谈些家常,到了午时,他们用过午饭便告辞了。
姬元还以为林清婉这次带着林文泽是专门来拜见他的,谁知过了两天再见,他才知道林清婉竟是时刻带着这个孩子的。
林清婉出了姬宅便让尚明杰和林玉滨去忙自己的事了,转身便带了林文泽去刺史府里找周刺史。
周刺史早两天前就知道林清婉回来了,却知道她忙,所以不敢上门打搅,想着过几天再上门求见。
结果今天人就来了。
周刺史现在是真的愁,“以前来苏的书生和世家子也多,但还算守规矩,便有出格之处,还有林氏和卢氏压着。可自姬先生来后,来苏的人就更多了,士绅,豪族,富商,世家,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其中有仇的便不少,更别说现在还有各国混过来的。”
周刺史叹气道:“楚国一亡便闹过一场,有楚国的士子在文园大闹,差点没闹出人命来,姬先生搬出文园,便又闹到了姬宅,这下是各国的学子都有了。”
林清婉低头抿茶,顺便让人喂林文泽喝了一些水,继续听周刺史说。
“除了这个,城中各处,甚至城外都冲突不断,各家与各家的后生,本地人和外地人,楚人和梁人,蜀地人,甚至还有闽国人和这各国人,总之我这半年来处理的诉讼仅比先前十年积累起来的还要多。”
偏里头有些人不是有权有势,便是能一犯了时便能拍拍屁股走人,你抓都没地方抓去。
周刺史都快愁死了。
他本想限制人进城,可政令还未发下去,幕僚们便都说不妥,现在苏州的人太多了,若不能将细则处理好,这条政令一出,必定更乱。
周刺史是守成之人,本就是稳重有余,机敏不足,也亏的是他,这半年来一直尽量公正平和的处理这些纷争,不然现在铁定更乱。
林清婉听完他的苦处,问道:“大人可有想过分流?”
“郡主是说往杭州,扬州那些地方分人?”
林清婉颔首。
“怎么没想过,但除非是把阅书楼移出去,或是让姬先生离开苏州,不然那些书生怎么愿意离开?”
这些人本就是阅书楼和姬元引来的,但姬元已是定了要在苏州住下,周刺史不好赶他,而阅书楼他哪里舍得移出去。
有这一座楼在,苏州可百年不衰,周刺史可舍不得。
林清婉想了想便笑道:“此事不急,大人只管照常稳住他们,但有犯法,依律判处,我看谁敢动你。”
周刺史就松了一口气,最近他可没少收到各种威胁利诱的求情书,全是为犯事的那些弟子来的。
还别说,他心里还是很心惊胆战的,不过是抱着对林清婉的一分自信才硬撑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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