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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黑甚尔神色冷凝地注视四周咒灵的残秽,布置了清扫的咒具,身体已经走至少女身侧。
她像是被咒灵拖入了梦靥。
悄无声息地靠坐在墙角,橙色的碎发下眼眸紧闭,眉目不安地蹙着,一如初遇不久后的几个日夜。好像就是从游乐园那一夜后开始,她再也没有展露过脆弱的一面,永远都将一切掌握在手中,包括他自己。
伏黑甚尔俯身,虚虚抬起的手在空中寂寥地停留许久,微不可察地轻颤着,在心绪浮动间触向她的肩膀。
她就在这时醒来了。
关心则乱。
而且长达十年的分离让他和她失去了默契。
是以,在她略显迷惘地看着他、旋即露出被搅局的不高兴神情时,男人心跳难得滞了一瞬。
她的情绪是负面的,兴许正在与咒灵谈话获取信息,却被他插手打断了。
不过,却是第一次正朝向他的情绪。
心跳的更快了。
不管情绪是善是恶,只要因他而起,总归叫人满足。
有什么阴暗粘稠的东西在滋生,将他往更深的深渊拉。
“你在想什么?”
她突然问。
第一句话。
伏黑甚尔一动不动,只在侧过脸时飘来一句,语句生涩:“……你会在意吗。”
千澄看他一眼,自己也意外怎么问了那句话,都怪真人。
现在,好像不是继续话题的时机,她身体虽然没什么,但精神好疲惫。
之后要将真人的事告诉拜尔。
那,现在要怎么做?
他看起来问题很大,执念很深。
游戏最后让千澄无法顺利登出的罪魁祸首也有他一份。
对游戏中低纬度的纸片人千澄自有一套玩家的应对方式,也能揣测对方的纸片人心,但一切真实化后就充满了未知,毕竟人是很复杂的。
而他刚才在她初醒时的注视——缄默的温顺下仿佛隐藏着剧毒的刀刃——让她下意识后颈发凉,恶意让她不悦,本能却让她害怕。
千澄着实有点忐忑,按说他的态度,掉马已经是板上钉钉只差捅破窗户纸的态度。那就……不管了!
她闭眼休息了一会儿。
等精神上的疲惫被暂时抚平后,才直起身,看向杵在眼前不掩存在感的男人:“送我回去吧。”
伏黑甚尔没有说话,听到名字也没有特殊的反应。
他只是迟缓地、低下了头。
“这不在保镖的职责内吗?”
还是说,要加钱?
话音未落,男人动了。
他本就站在千澄面前,蹲下身后,抬起的手略微伸直就可以从颈后圈绕她的肩膀。
伏黑甚尔将她按向自己。
一个拥抱的动作。
力道克制,热度惊人,气息扑面而来。
千澄还来不及僵硬,腿弯就挨上了一处热源。
她睁着眼,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伏黑甚尔的手时,就已经被扛在了他身上,小腹挨着对方厚实的肩膀,还是有些咯人。
——扛?
……???
她本能地挣扎起来。
伏黑甚尔脚步很稳,只虚虚地摁着她,压住了裙摆。见她反应极大像是生气了,又无所谓地调整成了抱姿,她几乎是坐在他臂膀上,手抵着对方的心脏推开距离,要低下头才能看到对方的脸。
也因此,千澄上身落下的黑影几乎罩住了伏黑甚尔整个人,这在无形中减弱了他的气势。
他抬头,仰视着少女浮着层薄怒的脸。
“不是要回去吗?”
千澄正要骂,却又听男人道。
“我刚才在想什么,你还想听吗?”
声音轻的像是晚间吹过的夜风,却又隐含着复杂的情绪。
男人垂着眸,声线也低沉了,因此不显压迫力。
千澄抿唇。
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显然他想让她听到……而且她人还被圈在对方怀里,跳不下去。
所以无论什么回应都影响不了结果。
但是千澄还想苟一下,她还记得伏黑甚尔刚才那种——仿佛被驯服的狗勾想把主人反过来困在笼子里的神色。
……总觉得放任不管的话,接下来会出现糟糕的走向。
可恶,但她完全没有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头绪,明明第一次见面还不是这样的。
“那么,你想让谁听?”千澄试图苟住,轻声道,“是我,还是你以为的我?”
就差直接说他认错人了。
可惜现在的场合不适合俏皮。
“……”
伏黑甚尔没有回答。
他沉默着。
看起来有戏。
千澄乘胜追击:“拜尔先生说,我是她选中的人,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对我产生了误会……?”
男人黑色的碎发遮掩神情,看不真切。
千澄看着他:“可以放我下去了吗?”
许久,伏黑甚尔语气自嘲,眼梢抬起,簇着火焰:“哈……你还真是小瞧我。”
千澄突然像是被烫到了,手心蜷了蜷。
“六眼都能看出来的联系,我不至于毫无所察——你觉得我在看谁?”
“别拿哄小孩的话骗我。”伏黑甚尔说,揽腰的手臂收紧了一瞬,却听从她的话将她放了下去,“这个问题的答案,你我都心知肚明。戚风。”
千澄:“……”
喂,那是拜尔哄你儿子的!
她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她实在无法招架这种在现实出现的……沉甸甸的情感。
让人想要逃离。
她在心里直叹气,按理说她又想逃离又不高兴他当时的眼神,应该垂死挣扎继续护马。但、但是,她无法忽视刚才伏黑甚尔那烫灼的情感,思索后出于自愿不再有苟的想法。
就跟优奈说的,马甲想掉就掉,事情走向再糟糕,他还能黑化鲨了她吗?
千澄叹了口气。
在心里打了几遍腹稿,才出声:“……甚尔。”
这个名字一出,男人身体的肌肉线条就绷紧了,像是蓄满了的弓。
“我在听。”
千澄又引导问:“你当时在想什么?”
他说:“我搅乱了你的计划,你生气了。”
什么计划。
千澄迷惘,才意会过来他的意思。但当时和里梅真人的对话已经结束了,她还是被真人送回来的。
“但是,这是你第一次正向我的情绪,你终于不再忽视我啦。”
?等等,什么忽视。
伏黑甚尔扯开唇角,不以为意地笑了:“所以我本来在想。”
“生命里爱与恨、恩与怨总是长久的。得不到爱,恨也可以,怨也可以,只要沾上一样就能长久地纠缠下去。”
他一顿,原本虚幻的语气又落到实处,叫人无法忽视:“我想和你一直纠缠下去,想将我的名字刻入你的骨血,任凭谁也无法割断我们之间的联系。”
蛊惑性的语句就响在耳边。
千澄心里倒吸一口气,果然那时候他心怀不轨。
可能是想对她做什么,也可能是想搅局搞事让她无法如愿。
但现在危机雷达并没有响起。
……但她好像也没做什么事啊?中间为了苟说的话还好像激怒了他,虽然他的嘲弄和薄怒仍旧对准他自己。
他难道是自己想通了……?
也、也有可能,毕竟爱恨就在一瞬间。
男人还在兀自说着。
放置着多年情感的匣子一旦打开,就无法停止宣泄了。
“你曾和拜尔说无法给予我想要的东西,就是因为我这种越距的想法,所以你才给不起,对吗?”
千澄:“……”
是、是这样吗?
但她仔细想了想,又好像没办法否认——她在游戏里被伏黑甚尔养成了主导的性感,所以后期对甚尔的那点来自玩家的厌恶感,都是出自于决定□□涉和无法控制。
“哈。现在我不会再产生那种想法了。你给得起了。”
男人轻笑道。
“戚风,你能给予我想要的东西了。”
“只要一点点关注,一点点情感。”伏黑甚尔按着她的手抵住自己跳动的心脏,“我就永远属于你。”
他声音嘶哑。
深色的眸底熠熠。
就好像狂犬失去主人又复得后,咬着代表归属的绳子交到她手中,等待着重新成为番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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