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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傩的手指之一被损毁后,千澄摩拳擦掌看向剩下的手指。
可惜之前那根手指的情况万中无一,不仅妹妹强劲给力,这根手指的能力刚好也处于弱势——两面宿傩不同的手指有强有弱,似乎对应着不同的能力。可以说是天选手指了。
其他手指很难重复这一步。
她也不气馁,偶尔就站在手指旁边,当聊天机器人气气宿傩,让他见得着听得着打不着,给死了一部分的妹妹报仇哼哼。
其他宿傩最初的反应如出一辙,带着被销毁手指的怒气。
千澄先发制人:“我不后悔,略略略。”
她吐出舌头,试图皮一下的下一瞬,就看见到访的夏油杰惊讶地蹙起眉。
“……那个,我咬到舌头了。”千澄笨拙地解释着。
听着两面宿傩【嗤】的一笑,夏油杰温和地朝她点点头,更试图用自己的经历来缓解她的尴尬:“我偶尔也会咬到舌头,或者脸颊肉。”
杰真是好人啊!
也多亏了这些天的聊天,千澄发现宿傩不同手指之间似乎有所感应。但也只限于模糊的感应,能得知对方被销毁的状态,却无法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比如,其他手指并不知道那根手指宿傩和千澄妹妹的混战,也不记得他们当时的对话。
“听说,没有我之后,你感觉生活很无趣?”
【哈?】诅咒之王的声线带着不屑,反问,【你哪里来的底气,真敢说啊。】
被否认了耶。
又比如。
“魔虚罗也是你送到禅院的,为什么?你知道我未来会在,你看见我时也不意外——更多的,是讶异我变了的模样,还说一直都记着我。你该不会一直在等我吧?”
【你还真会给自己加戏。】诅咒之王意有所指,笑的肆意,【怎么?我对你的感情,你很感兴趣?】
“我对手下败将的感言没有兴趣,刚才也不过随口一问而已。”
【嗤。】
手指与手指之间无法共通,意味着里梅无法通过手指得知己方的情报。
当然,也可能是装出来的。
但不怕!
人类的恐惧往往来自于火力不足。
千澄也如此。
虽然还没有妹妹的她相比游戏中实力大大削弱。
但这是咒灵和咒术方都无限削弱了的低武世界,所以因为无咒力而不受影响的最强□□伏黑甚尔就显得无比强大——至少对人如是,更别说如今咒术界公认的四特级之三:夏油杰、五条悟和乙骨忧太就在自己身边。
完·全没在怕的!
哦对了,特级之一还有九十九由基。
这个游戏里的前盟友,现实中是q的特邀合作对象,行事如风,借着出差之名周游全球,前不久还和北欧的菜菜子和美美子在一起。
她曾在同样的雨天,撑开伞遮住了因为雨势变大而驻留在教学楼的千澄。在千澄向她道谢后,女性暧昧不明地笑了一下,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把千澄问的一愣一愣的,心情复杂。
十年前九十九也是这么问的,先问的女人,再问的男人。当时她说是想通过千澄喜欢的类型掌握她的弱点,现在也是?
保持警觉的千澄看她一眼:“老师这样的就很好。”
她当然最喜欢妈妈,其次是妹妹和里香并列。
“噗。”九十九由基大笑起来,拍了拍千澄的肩膀,“不错,有眼光。那么,你还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年上?年下,还是同期。”
“……”千澄再度警觉,把皮球踢了回去,“还是像老师这样的、健谈又乐于助人的吧。”
“真是意想不到,我很高兴哦。那么,你需要我帮忙吗?”
九十九由基意有所指,千澄也悟到了,她慢吞吞说:“这种事不应该找拜尔先生吗?”
女性撇嘴:“那种死心眼的家伙可无趣的很,我对你更感兴趣哦。只要你说一声,我就来帮你。别看我这样,也是个实力堪比夏油杰的特级美女咒术师哦!”
她抵着自己带在头上的护目镜,笑的张扬。
九十九由基确实实力不菲,但千澄婉拒:“……谢谢。”
“我听说过您,拜尔先生说您很强。但正因如此……您再加入的话,不是太给他们面子吗?”千澄说,“他们的实力可不值得四个特级。人们之所以会在绝境求生,是因为他们看得见希望,哪怕那份希望再微弱渺小。如果您也加进来的话,那就将那份‘希望’的光芒完全堵死了。”
千澄叹气。
三个特级加最强□□已经战力超标了,这些天的平静让她怀疑咒灵会不会直接躺平了。
九十九由基笑出了声:“也是呢。那么换个思路,用我把五条悟或者夏油杰或者伏黑换下去怎么样?”
她问的认真,千澄也答的认真:“这个我做不了决定。”
你们打一架吧。
九十九由基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她压了压伞沿,看向已经到达的目的地,学生宿舍。已经到了分别的时候,她看着千澄的背影,淡声道:“看在被你喜欢了两次的份上,这是我的忠告。咒术师没有正常人,哪怕现在与过去的境遇大有不同。你可千万不要被他、她、他们骗过了啊,他们真正在意的可另有其人。”
千澄一顿,九十九并没有认出千澄,这让她无形中松了口气。
咒术师没有正常人这个她倒是知道,毕竟曾经的咒术师可是从负面情绪中汲取力量,长时间与负面情绪接触能有几个真正活泼开朗的?陷入苦夏的夏油杰就是最好的例子。玩家也因为数十周目的夏油杰死亡be黑化了。
至于现在,她回忆起世界融合后五条和甚尔——即使在掉马后也偶尔会露出的晦涩阴暗眼神,自然心领神会。但事已经至此,没必要对九十九的话上心,要是真被挑拨到了,那才真的是在钢丝上跳舞了。
千澄想着,随口说:“包括您吗?”
“是的,包括我。”九十九由基微微一笑,留恋地收回目光,潇洒转身,雨伞上的水珠划开流畅的弧度。
——她真好看。
某种意义上说,世界融合的好处之一,就是让千澄周围充满了赏心悦目的美女帅哥。
她回到房间后,就看见了毕恭毕敬的拜尔。
桌上摆放着甜品和解腻的热茶,茶叶梗立着,显然是为她和自己准备的两人份。矮桌前的垫子也只放了两个,并没有伏黑甚尔的份。
某人“啧”了一声,乘着伏黑拜尔开门后回到座位的间隙,迅速又大摇大摆地坐在了拜尔为自己准备的位置,支着下颌看他。
拜尔差点没气出个好歹,但他还是迅速收拾好情绪,向千澄汇报自己的来意。
“咒物【飞头蛮】和【咒胎】找到受肉现身了,现已祓除回收。”
文件中还夹杂着咒物回收后的照片,光是看见图片就感到不详。
向来难以找到合适受肉复活的咒物,居然一口气出现了两个。
千澄认真看着文件,那些受肉血肉模糊的照片未作处理,她眉也不眨一下,想到什么,斟酌了下开场词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嗯……这两个咒物会在被祓除时自爆,他们自身无法被损坏,但受肉大多肢体残缺,最大的共同点就是脸部被破坏。”
一般刑侦局里,这种破坏面部头部的都是遮掩身份的,拖延调查进度的。。
她想起最近层出不穷的失踪案:“可以试着对比一下失踪人口数据库。还有……”
“我好像知道了。”
她扶着头,深深叹了口气。
“这或许是真人和里梅干的,他们还在为咒物现身寻找容器。只是不同于过去让普通人类吃下咒物,这一次他们多了一道步骤。”
——那就是真人对脑干的“改造”。
将人类改造地更适应咒物,从而成为合适的容器。
这应当就是他们想隐藏的地方,既难以察觉他们的目的,也能隐藏他们壮大的战力。
毕竟这世上咒物很多,却不尽落在q组织手中。
千澄感到烦恼,但不是因为对方战力未知,只是挂念着那失踪的、可能仍然存活的人,以及未来无法照料到的、可能会失踪的普通人。
当救世主责任好大。
主动权一下子又转移到了对方那边,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再坐着等待了。
女孩子深吸一口气,疲惫与压力堆积下让她下意识看向最佳的解压方式——也即是,正懒散坐着的甚尔。
男人本来翻阅着刚收到的近期失踪人口情报,神情随和眼神专注,注意到目光抬头,一愣。
像是意会了。
又正坐起来,手指搭在纽扣上,无端显出几分局促。这份局促很短暂,很快就化为了游刃有余,他就像是被室温热到一样解开纽扣,领口敞开,锁骨以下的肌肉隐约可见。
甚至还,后仰一点,留出足以将人揽在怀间的空间,抬手招了招:“过来看看这里。”
全然无视了在场的另一个伏黑。
心思不言而喻。
千澄:“!”
不不不,她没有想埋……
拜尔忍无可忍:“你直接说就好,我们有耳朵。”
伏黑甚尔淡淡扫他一眼:“这是近年来失踪人口情况及分布区域。”
多数分布在q没有笼罩的日本郊区。
零星夹杂数起发生再城市中的咒力者失踪案,调查后发现城市摄像有被咒力扭曲、覆盖、遮掩的微弱痕迹,疑似为咒灵所为。
“以前没联系在一起想过,现在嘛,这个猜测方向或许没有错。咒力者改造后肯定比普通人更适合当受肉吧?要不要派个人去被‘失踪’一下?最近失踪的人很多,看来他们也急了啊,但还怀着不通过虎杖复活宿傩的希望。”
确实。
里梅和真人可能找到了其他复活宿傩手段,但无论是否成功,都影响不大。
如果不成功,他们的希望只剩下虎杖悠仁。
如果成功,他们势必要乘宿傩的势卷土重来,首先要将他们这些摧毁手指羞辱宿傩的家伙杀死。
拜尔思索一瞬,觉得可行:“人选?”
伏黑甚尔看千澄一眼,勾唇:“能够从他们手中毫发无损全身而退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吧。五条和夏油太出名了,那就只剩下那个小子了吧。他不是还会模仿吗?遮掩改变下咒力痕迹,模仿个其他人的术式,藏起祈本里香,换个发型,就不会想到乙骨忧太这个人了吧?”
千澄后知后觉,这可能是甚尔对忧太那天质问的“报复”。这两人互相提起对方都有点夹枪带棒的,怎么回事?
理智上知道这是合适的人选,但看着青梅竹马涉险还是有点担心。
她不知道怎么发表意见,在她强作镇定的情况下,终于,门铃声解救了她:“叮咚。”
“忧太!”
说忧太忧太就到了。
门口站着黑发少年,他提着甜品,因为等待而显得局促的神情在看清室内时一顿。
室内只有千澄一人。
但是,他感到了陌生的侵入感。
而且,桌上摆放着吃过几口的舒芙蕾。
看盒子是千澄最喜欢的那家店的限量款,也是忧太手上提着的。但是,千澄今天一直在学校里,不具备购买的条件……是谁送给她的吗?老师?还是惠君。
坐垫有被压过的痕迹,房间里有其他人。他就在里面吗?
为什么要藏起来,是千澄的意思吗?她不想让他知道吗?
晦涩的情绪在心中发酵,少年面上却温和微笑:“下午好,我带了你喜欢的甜品,里香也很想见你。”
他站在门口,从身后浮现的特级咒灵却扑了进去,一瞬间填满了整个房间。
拜托了,里香,借着玩的机会,看看是谁吧。
在对千澄上,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的心情永远是一致的。
但遗憾的是,里香什么都没发现
忧太那口气始终没有吐出去,心情似乎更加晦涩难明了。
“忧太,忧太。”
忧太回过神来:“什么?”
千澄问:“你在想什么,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她猜测如是,觉得接下来的话题可能会有点正式,所以坐直了身体。
但忧太看着她,却缓缓摇了摇头。
原本,他是听进了家入硝子的话,也在事后夏油杰似是而非的分享与“开导”中,想要在合适的时机坦诚自己的心情。不像老师和他们曾经最要好的朋友一样,走向分别的不归路。
可是老师们好像忽略了。
他的安全感确实只有千澄能给,但对于千澄而言,她的选择并不只有一个。
她现在有其他的朋友,忧太和里香不再是唯二。
知道真实的忧太后,她也许会讨厌他,更可能会离开他。
——乙骨忧太不想要这种结局。
千澄叹了口气,并不逼迫,她隐约有感受到双方仿佛生了隔阂的关系,但即使不是现在,忧太总会说的。因为他们是好朋友……对吧?
等脑子里的事和真人里梅解决后,忧太再不说,她就把他堵墙角逼问!
千·不良·澄想着,见忧太低头,看向手机中新发来的消息,拧了拧眉。
她凑过去一看,正是甚尔刚才提议的“被失踪”。
少年阅读完消息,很快回复说:【收到。】
千澄连劝阻的话都说不出口:“……忧太?”
“嗯?”
“这个,可能会很危险。”
“你在做的事也很危险,我想帮上你,不要担心,我有这个实力。”身后的里香也向千澄嘶吼了一声,像是在反驳她质疑的表情和话。
不知不觉,忧太真的变得越来越可靠了。
千澄只好点点头:“等一下哦。”
她背过身,从领口里拉出了脖子上的项链给忧太里香看。
曾经和里香忧太约定结婚的两枚戒指被串联着落在手心,还残留着之前的温度。
【千澄!】
“我听说忧太和里香能从戒指里汲取力量,现在请加上我的一份。”千澄合起手掌,放在自己胸口,“我也会为忧太和里香祈祷的。”
忧太怔住了,许久,才粲然一笑。
……
忧太很快就去执行任务了。
千澄也一直在外面溜达。
终于,在五条悟出差后的某一天,对方终于忍无可忍地上钩了。
【明天,把虎杖悠仁带出来,我会告诉你去哪里。】
忧太并没有“被失踪”,但好像追查到了疑似咒灵据点的地方,正在追查中。
翌日,准备充足的千澄和大家立即马不停蹄地赶往约定的场合,一座古老的宅子矗立在郊区,隐约可见杂草丛生,周围笼罩着一层雾蒙蒙的帐。
伏黑甚尔转视一圈,进入帐中:“这个帐对我没有限制,里面只有那一个入口,他们就在这里面吧。”
“如果悟在的话就直接轰掉了吧。”夏油杰叹了口气,挽起袖口,是要干活的姿势。
“啧,那么简单粗暴的做法,他们难道会乖乖在那等我们?我们是要抓活口没错吧?”
夏油杰不理会,转向千澄,体贴道:“不要紧张,我会先进去,伏黑先生殿后。对了,这个给你。”
他召唤出一只凶神恶煞的咒灵【狗神】,低头嘱咐几句后就缩小形态跟在了千澄身边。
伏黑惠看了一眼,也放出了自己的两条玉犬。
千澄摸了三条狗后奇异地不紧张了。
在她的视线中,夏油杰走入帐中,再走向这栋宅子唯一开敞着门的房子,片刻后,他走出来摇了摇头。
“这个帐对我的影响也不大。不过,我找不到进入其他房间的入口。房间里只贴着一面面镜子,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千澄想了想:“如果是和外面的帐一样是一种筛选手段,那么可能是人不满足,也可能是人数不满足。”
她看向虎杖悠仁和伏黑惠:“……我们一起去吧?”
虎杖笑的开朗:“嗯!”
伏黑惠轻点了下头。
一行人步入房间后,千澄注视着镜中倒映的自己,一股违和感升起的下一瞬,地下传来了强烈的震感。
——并没有听过地震预报。
所以这是……
一时间,头脚颠倒,身体失去平衡。
地板和墙壁都像一张大口撕裂开来,将他们吞噬进去,分到了不同的地方。
最后和千澄在一起的只有虎杖悠仁、伏黑惠和咬着她袖口不放的小黑狗。
虎杖悠仁用力攥紧了她,为了之后不再散开,还脱下外套用两边的袖子绑住了彼此。伏黑惠慢了一步,看着虎杖神情认真地挡在千澄面前扫视着周围,嘴上却在说:“我不会给伏黑和学姐拖后腿的。”
千澄勉强笑了笑,从踏入开始脑海中的恶念汇聚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嗡声尖叫。
她敲击着地面,不在一楼,一眨眼居然就到高楼层了。
“就像魔方一样……我们被旋转旋转分到了不同的地方,而且,出现了不止一个出口。目的应该是把我们分开。”*
虎杖悠仁缩了缩脖子:“……啊。”
“怎么了?”
“我想到《异次元杀阵》了。那部电影的设定和学姐说的差不多,每一个小立方体都伴随着不同的机关。只有解开层层机关和找到正确的路线才能出去。换作这里,要么是出口,要么就是找到他们吧。”
一侧安静的伏黑惠忽然说:“东北方向有人打起来了,听起来像是夏油老师。”
“伏黑的听力很好嘛!”虎杖也跟着听了听,竖起拇指夸道。
千澄也看向惠,少年裸在发梢间的耳朵渐渐红了一点,矜持地咳嗽了一下:“咳,嗯。”
她跟着两名少年撑着口气走了几个房间,渐渐意识到不对劲。
他们这条路似乎太过于顺畅了,相比四周嘈杂的打斗声,他们这边简直像是喷了宝可梦不出怪喷雾一样。
她身边还有虎杖在,很难不多想。
这条路不会直通真人大本营吧?
而且入口处的镜屋似乎也有点不协调。
敌人的核心手段,会和镜子有关吗?比如反弹之类的。
唉,敌方情报他们实在是知道的太少了,除了能改造灵魂的真人,还有玩冰的里梅,以及之前遭遇的将她拉入幻境的……
“七海学姐,怎么了?”
无论怎么思考,都压不住快要炸掉的脑海。
千澄扶着头,一头栽在了伏黑惠的后背,小狗们跑到她腿后拱着她防止摔倒。
“七海学姐!”
忽然,甜腻的香气笼罩全身,晕眩感突如其来,拖拽着她沉入一片无垠的黑暗幻境。
淦。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千澄朝着费力搜寻到的攻击方向,使出了一记时空咆哮。在巨大的、像是什么轰然倒塌的声音中,她闭上了眼。
……
…………
………………
不知道过去多久,千澄在一片黑暗中睁开了眼。
这里似乎算是咒灵的主场,脑内的恶意似乎毫不掩饰,既是对别人,也是对她。
……等等,什么的主场?
她茫然了一瞬,好像忘记了重要的事情,却没有力气去思索。
身体虚软,意识发钝,口干舌燥,整个人虚弱的不行。
千澄仰躺在床上,随着自己小幅度的动作,听到了像是从脚踝那边传来的铃铛声。她毫无头绪地玩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轻慢地、像是怕惊扰到她一样。来自脑海的厌恶让她攥紧了手,平缓呼吸装睡。
明明是黑暗,却依稀能辨别出床褥前伫立的漆黑人影。
他体型高大,就沉默地、用着深沉的目光注视着她。
许久,他才转身离开,脚步轻缓的像是雪花落地。
千澄身心疲惫,很快就睡着了。
一直到他离开的天亮,才听见了屋外经过的侍女声。
“今天夫人也不出来吗?”
“唉……”
“家主大人明明这么喜欢夫人,为什么夫人就是不领情。”
“可是,谁的爱是将她困在这里呢?而且夫人年纪还这么小。”
“以前夫人还能出去的时候总想着逃跑,还不惜伤害自己,是我的话,我也会这么做。”
“你啊……”
千澄沉默片刻,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判断出这个“夫人”是她。
等等,这也太突然和奇怪了……她怎么就“夫人”了?!
唔,等等,她、她好像想起来了,她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了。
在她通关游戏后的第二天,世界融合了。
出乎意料地,五条悟找上了门,张口就是“戚风”,但一心抗拒二三次元融合的千澄打死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甚至厌恶地说出了“您只是在透过我看别人”、“移情到我身上,您不觉得对对方不太公平吗?”之类的话。
如此数次拒绝后,她目睹那颗因为她复活而璀璨的宝石蓝变成了破碎的水晶。
再醒来时——
脚踝的细链上锁上了清脆作响的铃铛。
手腕上绑着无法解下的纤细红绳。
颈侧被细细的项链束缚着。
几乎是全身都被打上了属于对方的标记,她被困在了古旧的五条宅里。
屡次逃跑,屡次失败,屡次试图自杀,全都无法达成目的。
……这也太惨了吧。
千澄像是局外人一样点评着,倏忽间想起有什么人说过“咒术师没有正常人”,五条悟不正常。但胸口和脑海里这股厌恶的心情又好像是真实存在的。
这是现实。
她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脚链、手链和项链。
模样精致好看,却不止是观赏作用,供给她力量和养分,也是一个定位器、束缚器。
大家族的咒具怎么尽是这种用处呢?
真想扯断撕下来。
千澄带着它们,出门时撞见她的侍女全都发出了惊呼,她虚弱地笑了笑,对方就一哄而散,只有一个声音熟悉——早上还为她说话的侍女留了下来。
侍女为她送上热茶和可口点心,看着她多吃了几份有些高兴。
又带她去庭院里散心。
这里是五条宅的某一处别院,不是主宅,规模和精致程度却丝毫不弱于主宅。偌大的别院中,只有千澄和五条悟两个主人,其他都是侍女下人。
千澄在五条宅中畅行无阻,每看到一个地方,就会触景生情,想起自己在回忆中打出的be……啊不,逃跑失败、伤害自己失败被抓回去的样子。
一到门口,手腕和脚腕就会发热,无法离开。
“除了他,没有人来过这里吗?”
她突然问。
侍女一愣,旋即有些慌乱地,不知从何说起好地摇了摇头,嘴中也说:“我不知道。”
似乎在害怕什么。
但千澄已经得到答案了。
也对,她在融合后只见了五条悟,其他人都还没碰着,更别说找上来救她了。
千澄深深叹了口气。
作为一个什么都不用干的“家主夫人”,似乎比当初当侍女时更加无聊。
她眼巴巴看着太阳落山,留了一盏床头灯就只能躺在床上睡觉,她还没有这么早睡过呢!
睡的迷迷糊糊之际,似乎又有什么人站在了床前。
也不知道说对方胆大还是胆小,胆子大到可以在法制社会非法拘/禁,又胆子小到无法逾越这十几公分的距离,似乎只要看见她,只要她还在,就是满足。
在对方离开时,千澄却一把抓住了他,无力的手掌滑落,只触碰到了对方冰冷僵硬的手背。
“五、悟?”
她似乎很久没叫过他的名字了,连声音都干涩的可怕,打从心底的厌恶和不愿。
“戚风……”
他没有转回来,沉默着,再响起的声音晦涩难言。
“你又愿意骗我了吗?”
这声音极轻极淡,像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自嘲。
千澄怀疑自己没有听清。
又听他轻笑说:“你想要谁救你出去?”
显然是对今天她和侍女的对话了如指掌。
这种无处不在的监视感真是糟糕透了。
“杰?还是伏黑甚尔?”
五条悟侧过脸,千澄的角度可以看见他的眼睛,冰冷的、又有一簇火焰。视线锐利,好像穿透了她。
……这话不能回。事实上她谁也没想。
千澄想,转移话题:“我很无聊。”
“……”
“我想看电视。”
回答她的是青年的一阵沉默。
他或许在思索她的用意。
但千澄真的只是太无聊了,可恶。
她眼巴巴望着对方,见他轻微地颔了颔首,才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手。
翌日,五条家主房里就多了一台屏幕超大的智能电视。
千澄对新闻没有兴趣,看了看推理悬疑剧《轮到我了》,被惊悚刺激有悬念的剧情刺激的连连叹气:“为什么是周播剧啊。”可恶。
和侍女一起时也不忘说。
第三天,她照旧回到播放《轮到我了》的频道,却发现剩下七集联播,播到大结局。
“……?”
这天晚上,千澄没等到五条悟,于是留下了纸条:【悟君,我想上网。这次《轮到你了》剧情很精彩,我想看看网友的评价,和网友讨论。】
数日后,她的房间里多了一部手机。
这部手机全新,但桌面上没有常用的line软件。
千澄暂时对和人联络也没有兴趣,满脑子都被电视剧情吸引,激情看着大家的聊天,还刷到推特的实时热点:神秘追更人士收购《轮我》剧方,入资电视台,才得以联播七集。
震惊了。
不过,这种熟悉的田螺先生感。
千澄若有所思,又在推上看见从小钟爱的游戏《阿尔宙斯》已发售一周。
她扭头看向房间里超大屏的电视机,这不用来打游戏不合适吧?
在晚上五条悟来时抓住了他。
在千澄的态度一改之前的消沉绝食后,五条悟就不常出现了,像是躲着她似的。这次千澄急的光脚踩在地上,才让发觉她没睡而想避开的五条悟顿住了。
“悟君……”
他回转过身,从粘稠阴暗的黑暗中走了进来,被烛火照亮。
千澄斟酌着小心翼翼说:“我试着做了草莓大福,嗯,有两个没有吃完,要尝尝看吗?”
就差没说是给五条悟做的了,不然为什么要留到晚上。
五条悟展颜:“嗯,戚风给我做的,当然要尝一尝。”
他像没事人一样坐下来,笑眯眯地咬了一口草莓大福,吞咽时喉结滚动。像是一点都不担心这食物里有什么,又或者是,对此毫不在意,哈。
“我吃完啦,很好吃。”他摊开手,若无其事问,“那么戚风,你想做什么呢?”
千澄看着他,轻点了下头。
五条悟神情不变,像是早已料到,嘴角却微微抿了起来,像是在意和紧张。
无论她说什么,只要想离开,都不允许。
“……我想要,游戏机。”千澄斟酌出口,“就是那种,以前和悟君玩的掌机游戏,电视剧看完后好无聊哦。”
“……”
许久,五条悟笑了。
见他同意,千澄再接再厉:“刚才的草莓大福,我看悟君不讨厌,这样的话,以后也让我给你做吧。”
“……现在想要?”
千澄支支吾吾:“……嗯,悟君不是会瞬移吗?如果觉得要求过分的话,就无视我的话。”
当天晚上,千澄就玩上了游戏。
除了《阿尔宙斯》外还有其他不同的游戏卡带,类型应有尽有。
花了一天一夜将《阿尔宙斯》停留在通关前后,千澄又打了其他游戏。
现在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被困在这里的厌恶和不耐,对于社恐游戏宅来说,没有社交、点心随叫随到、游戏无限量供应的生活似乎太过惬意了,她玩的不亦乐乎,甚至有点找不着北。
除了单机游戏,她也会拉五条悟打联机。
在千澄的游刃有余下,最强第一次遇到了不擅长的项目。千澄毫不留情地打趣对方菜,又耐心地等待他一次次重来。
再加上夏油杰和硝子的话,就好像回到无忧无虑的高中过去了。
这样醉生梦死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了某一天,千澄放下了游戏。
她拉着五条悟说:“悟君,我想来想去,还是不能这样下去了。”
白发青年极轻极暗地她一眼,换了个姿势:“……怎么说?”
“我高中还没有毕业。”她双手合十,“所以,如果不能让我去学校的话,给我请个家庭教师吧,我想考大学,我想考东大。”
五条悟笑道:“我也只读了高中呀。”
“那不一样!你是四年制高专,也相当于大学了。但是现在的我,只有国中文凭……”
“……”
他没有回答,嘴上还挂着虚幻的笑容,视野却盯着前方的某一点。
许久,才说:“那很重要吗?”
“嗯。”千澄见有戏,她跟着顿了顿,才说。
“这段日子我和悟君在一起很开心,只是这份开心不会长久的。”
“为什么?”
“一直维持着这样的生活,与外界没有接触的我,不就成为了只能依附悟君的菟丝花吗?”
“……”他翕动嘴唇,没有出声。
“悟君长得漂亮,家世高,实力强。现在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所以,我会仗着你的喜欢跟你要这些……”说到这里她有些难为情地别开脸,“但过去的我和未来的我,可能就无法从你身上得到安全感了。我会控制不住地想着,一事无成的我、普普通通的我为什么还能拥有悟君的喜欢?悟君会不喜欢我吗?”
他张口,急切地想要证明什么。
“即使你说这种话,我也会想,悟君会不会在骗我?会不会更喜欢过去的我,对现在的我失望厌倦,只是碍于旧情不好言说。我可能会自我厌弃,也可能对你胡搅蛮缠,这都不好。”
千澄边想边说:“所以,从别人身上得到的安全感总有被磨灭消失的一天,但只有我自立起来,我才能发自内心地拥有自信和安全感。只有我不怀疑我自己的……嗯,魅力,才不会怀疑悟君对我的感情。”
“你知道我的,即使我不想认回过去的身份。比起在你的背后仰望你,我更想和你比肩而站。”
甚至站你头上哼哼。
她说完有些忐忑。
但好在这些话似乎打动了五条悟。
他垂下眼睫,数秒后笑了起来:“那就听戚风的。不过啊,把男人形容成漂亮什么的也太别扭了吧。”
“可是悟君真的很漂亮嘛。”
他像是不好意思一样弯着头,一头栽下来抵着千澄的肩膀,闷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别说了太奇怪了。”
新来的家庭教师,是一位博学多识的淑女老奶奶,有多年教学经验。
千澄很快捡回了高中知识,做了一套q学院的模拟卷后,更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什么东大早稻田都唾手可及。
真的假的?她那个努努力才勉强够得着的水平,不会在做梦吧?
做梦……
——等等,她为什么还在这里?
千澄被做题的超高正确率激的清明了一瞬,想起自己还有重要的事,但片刻后,她又恢复了平静。
那天对话后,千澄的任何“要求”都成了仗着喜欢,五条悟似乎对此很受用,会满足她一切。
想要电视广告上的手链和颈链?买。
旧的、有别的效用的装饰品在彼此的心照不宣中被换了下来。
即使是需要外出的花火大会,他也默许了。
千澄换上了漂亮的浴衣,头发也挽起别在脑后,只在颊侧留下一缕。
看起来青春又亮丽。
女性踩着木屐在前边跑的很快,身后的咒术师穿着黑色浴衣,走的不疾不徐,始终将她困在视野中。
穿浴衣。
捞金鱼。
看烟火。
第一次,和她一起。
女孩子跑的急,像是扭到了脚,踉跄了一下,脚腕立即肿了起来。
五条悟将她扶到一旁,盯着她的脚,想要将手覆盖上去。
“悟君又不能对我用反转术式。”千澄说,“唉,这种时候,只要能吃到那家章鱼小丸子我就不痛了。”
五条悟循着视线看去,是一家队伍很长的小丸子街边摊。
附近没有可以坐的地方,只能将她先放在这里,让她去排队。
……直到排到五条悟前,他都能看见在石头上提着小金鱼玩的女性,但只是付款的一刹那,她就不见了。
那一瞬间,心跳滞了一秒。
六眼全开到极限,在花火大会聚拢重叠的无数生命体征中搜寻着女性的存在。
她的术式与时间有关。
只要使用过咒术,就会留下痕迹。
刚才,他的记忆有出现问题吗?哪怕是一瞬的违和和纰漏,也要抓住。这是唯一能找回的机会。
五条悟停下了脚步,听见了身后熟悉的叫唤和一顿一顿的脚步。
“悟君,悟君。”
五条悟一时没有回头。
千澄就笑着绕到他前边,抬起了自己脸上的红狐面具,手里还举着个做工精致的白狐面具:“给你,刚刚买的。”
“你去买这个了?”
“是嘛,刚刚看见有个人带着这个面具,一看就很适合悟君呀。所以我追上去问了一下,他说余量不多,所以我就……”千澄小声问,“怎么了啊,一副凝重的样子,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冷凝的气息乱掉了,又变得柔和。
他接过面具,嘟嘟囔囔说:“伊知地又要我加班,不过我回掉了。”
“……还是工作为重吧?”
“你说得对。就在附近,解决了再回来看十点那一波的花火吧?”
“嗯。”
第一次出门后,就有了第二次和第三次。
五条悟渐渐放下了警惕。
然后在某一次与往日别无二致的出行中,他再也没找到她。
她果然在骗他。
这个认知并不意外,五条悟突然笑了,这口气松出去后,青年平静克制又疯狂地,看着由远及近的世界轰然崩塌。
你永远也无法圈住一只飞鸟。
千澄在离开五条悟的视野后寻找离开幻境方法。
她都快疯了。
多亏了那几套考试题的高正确率,让千澄知道这并非真实,时刻保持警惕,她在现实生活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这个世界更像是放大了人的阴暗面。
现实的五条悟温柔又克制,这里的“五条悟”将阴暗的想法付诸实践。
而千澄自打睁开眼起,全身心的恶意都对准了五条悟,“她”毫无疑问相当讨厌他,且对他抱有置他于死地的恶念。
这么多天来,她本能觉得不对,一直靠电视剧小说冲浪和游戏麻木自己。
后来她意识到出口应该在五条宅外,必须要想办法出去。
每一次出去都伴随着无数次试探和回溯寻找通关线索。
最后什么也没找到的千澄,将目光放回到了自己和五条悟——这个世界的两个核心主角身上。
她的恶意想让她杀了五条悟。
……可是,凭啥听它的啊。
太刻意了,反而像是注定会通向假结局的烟雾弹。
千澄现在想来,既然这不是现实是幻境,那它的用意可能不止是为了困住她。说不定她对幻境中五条悟的伤害,会反应到现实身上。
——等等,五条悟不是出差去了吗?
难道说他转了个弯又飞回来了,所以真人里梅才出了这个招……逻辑合上了。
总、总之,她在幻境里想方设法离开五条悟的视野后,杀掉了自己。*
“呼呼……”
千澄睁开眼,大口喘着气,像是从冗长的梦境中醒来。
所以她这是赌对了……吗???
她震惊地坐起身,看着束缚着脚腕的锁链。
淦。
救命,怎么还带幻境套娃的?
这又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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