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稽郡天临江项家水军大营。
江面上横着十艘大舰,这些大舰高数十丈,长逾百丈,横在江上,几乎要将大半个江面占满。
大舰上一队队顶盔掼甲的甲士正在操练,杀气腾腾,军威肃然严正。
一个看貌相约有四十许间的中年男子立在最中央大舰的舰首处,此人身形高大,手足硕长,面容刚毅,神情平淡,微微有些冷漠。眼神深邃看着远方,只是平静的站着,便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威压,和震慑人心的霸气。
在他身后舰顶处,猎猎飘扬着一面黑色大旗,上书三个苍劲刚猛的大字“镇西侯”。
一个七旬老者缓慢走到此人身后,躬身恭敬道:“将军……”
中年男子一回头,神情中有淡淡询问,还有微不可查的一丝笑意,老者一愣,急忙改口道:“哦,侯爷!对不起,老奴叫习惯了。”
“柳叔,你从小照看我长大,何必与我如此客气?”中年男子丝毫没有气恼之意,温和的道。
“侯爷,从前您是小主人,我是您的护卫,自然可以随意一些。现在您是家主,更是皇上新近册封的镇西侯,老奴怎敢造次。”
“镇西侯么……”中年男子表情略有讥讽,道:“皇上早就不想再让项家继承这个爵位,现在又还给项家,不过是想让项家替他看好这大秦江山,做一条看家狗罢了……只是这个家已经千疮百孔,大风一刮恐怕就撑不下去,还有什么看的意思?”
听到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老人没敢接话,只是双目微垂,看着地面。
中年男子看着老人的样子,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从小照顾自己的柳叔,已经再也不能回复从前的样子了。
中年男子正是项家家主,原平西将军,新近的镇西侯,项檩。
“皇上命我两个月后从会稽攻九江,配合章将军抄陈赢的后路。左路军还缺一名中郎将,天儿的意思是,由我给他任命一个,柳叔觉得,谁比较合适?”
老人的神情更加恭敬:“天少爷能问侯爷的意见,足见其性情沉稳了不少,可喜可贺。”
项檩淡淡一笑:“他可不是性情收敛,想来是家老会那帮家伙,逼得太紧了,他顶不住了吧。”
“这个……老奴觉得,武卫校尉项海东,堪当此职。”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家老会那帮家伙,更倾向于项虎。”
“这……项虎虽然武功不错,带兵打仗的本事却是一般。”老人眉头微皱回道。
“可他是老二的人。”项檩表情说不出是笑是怒,手指在船沿上轻轻敲着:“老二一直和家老会走的很近,天儿受到这么大的压力,自然和他脱不开干系。”
老奴更加恭敬,弯下腰几乎抬不起头来:“二爷也许并不明白,只有侯爷您在,项家才能是项家。”
“呵呵,柳叔你也会拍马屁了么?”项檩淡淡一笑,表情却是迅即冰冷:“可是他不这么想!也许他觉得,没有我在的项家,才是项家。”
老人没有说话,项檩沉默了片刻,道:“现在这个时候,要让老二安稳些,不若就把这个中郎将给了项虎?”
“可是项海东一直对侯爷您忠心耿耿,已经好多年。”
“这个位置迟早是他的,只是再等一等而已。”项檩又思索了一下,道:“那就让他们两个打一场,如果项虎输了,家老会就没话说了。”
“可项虎是归元境巅峰,项海东只是初期,根本毫无胜算。”老人语气平淡,却仍然在为项海东争取。
项檩戏谑的望向老人:“柳叔,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让女婿上位么?”
老人神色不变:“举贤不避亲。”
“哈哈!其实我现在还是不明白,柳叔你当初怎么会让阿蓝嫁给项海东。那么多直系子弟争破了头,你偏偏将最宝贝的女儿交给了一个旁系子弟。”
老人神情中流露出一丝温柔:“那是阿蓝自己的选择,而且我虽然年纪一把了,却看的清楚。那些直系子弟们看中的不是阿蓝,是我老头子而已。但我又不能变成女人嫁给他们,那又有什么办法?”
老人此时神色有些玩世不恭,却又无比认真说道:“老头子这辈子都只会跟在侯爷您的后面,所以不想再让女儿跟着别人去惹什么麻烦。既然您又看不中阿蓝,那我只好让她远离漩涡中心,跟随一个旁系子弟,是最好的选择。”
项檩微笑看着面前老人,威严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神中却有一抹淡淡感动:“就让项海东再委屈一下,和项虎打一架找找差距。耐心等一等,这个位置迟早是他的。如果他武功再强一些,那自然还能爬的更高一些。”
老人微微叹了口气,知道项檩心意已绝,便不再说话。
“对了,再过几年族塾入学,柳叔的外孙会来么?叫什么来着……虎子?”项檩忽然问道。
“小名虎子,大号叫项羽。”
“项羽?”项檩神情微有些惊讶:“当初老二的小三子出生时,我便建议给他起这个名字,可他死活不愿意,非要叫什么项籍……柳叔您把这名字拿去了?”
“真的只是巧合,这名字是项海东起的,倒是与侯爷您英雄所见略同。”
“你这是夸我,还是夸项海东呢?”项檩哭笑不得,才发现自己这个柳叔内心并没有离开自己太远,不由得心情大好:“项羽和项籍比怎么样?柳叔去看过吗。”
“资质上佳,在项家子嗣中,能排的上一流,但和项籍比应是不如。”
项檩神情有些复杂:“我听说项籍已经能力举十钧,还以为是胡扯,派人查了一下,竟是真的,老二生了个好儿子啊。”
老人一向淡定的神色蓦然间露出震撼,连双手都哆嗦了一下,显然不知道这个消息。他有些不可置信的道:“十钧?……六岁的练体境?!”
一钧为三十斤,十钧就是三百斤,恰恰是武者第一步,练体境初期能够举起的重量。这等境界在老人眼中,和蝼蚁没有什么区别,但一想到对方只有六岁,老者却只觉得心中好像炸了一个霹雳,震惊到无言以对。
这说明这孩子天生神力天赋宜宾,说明他的身体具有无限的可能,说明若不出意外,此子日后的成就必将惊人。
“开始我也不信,后来我才知道,老二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一枚燮牛妖丹,那一年刚好项籍出生。”
“燮牛妖丹?!”老人倒吸一口凉气,顿时明白了一切。
天地间有妖兽,生来便具有神通,其中的顶级存在,更是可以翻江倒海,开山裂石。可以匹敌顶级武者,燮牛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之一。
妖兽在漫长的岁月中,可以凝结妖丹,乃是其一生精华之所在。可以用来制造神兵利器,也可炼制法宝、丹药,更可助长修为,可以说是妙用无穷。
还有一种秘法,可以涤净人之血脉。那便是在婴儿刚出生之时,将妖丹封存在婴儿丹田中,以其涤洗婴儿血脉,使其具有妖兽血脉之力,那么这个婴儿若是能平安活下来,日后便具有妖兽一般强横的身体或是资质,越是成长,就越厉害。
初生婴儿先天未闭,与天道自有一丝残留感应,这个时候是最容易吸收妖兽妖丹的。但就算是如此,也极少有婴儿能够承受妖兽血脉中的滔天元力,十之**都是爆体而忘,能够活下来的极少,甚至可说是万中无一。
老人没有想到,项家二当家项毅竟然如此狠绝,以自己的亲生儿子承受燮牛妖丹。他更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还成功了。
又想到这狠绝背后包含的野心和**,老人觉得有些不寒而栗,抬头看向项檩,颤抖着道:“侯爷……”
项檩却是满不在意,淡淡道:“只要我在一天,他就翻不起风浪。儿孙自有儿孙福,若是我的儿子不如老二的儿子,那这个家主的位子再传下去也没意思。项家家主强者得之,这是族规,我自然会遵守。”
“可是……这,这,这等手段,这不是作弊么?”老人听明白了项檩的决定,心中下意识的感到不妙,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
“作弊?呵呵……谁叫我没有老二的狠劲呢?况且这种作弊成功的几率是多少?运气也是实力,这个项籍若是真有这等福气,我拦是拦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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