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玉珏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因为当年这块玉珏就在幼年慕容尚梅的脖子上戴着,而慕容尚梅小时候就是由这位妇人奶大的。
妇人望着玉珏,老泪纵横,颤声道:“小姐她还好吗?”
慕容溶月闻言不禁眼圈一红,道:“娘她很好。”
妇人欣慰道:“那就好,那就好。梅儿现在应该已经出落成大美人儿了罢,她从小就很好看。从小就...”忽然意识到什么,忙又笑道:“你看我这老糊涂,只顾在这傻站着。小郡主,快随我进去。老爷见到你必定大悦。”说着便携着慕容溶月之手,请众人一同进府中。
众人一进入府门,待绕过翠幛大假山,穿过抱厦,走了五十多步又经过一间大厅,来到一座峰腰桥上。众人往桥下一看,流水潺潺,清澈见底。过了桥往前又走了一射之地,来到一垂花门前。
那妇人笑道:“小郡主且稍等片刻。待老仆进去通报一声。”说完便走了进去。过不多时,那妇人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婆子。妇人笑道:“小郡主,快进去罢。老爷夫人都等着你呢。”说罢引着其余众人去了旁边耳房先自歇息。
慕容溶月扶着婆子的手,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地上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再往前走,便见一间正堂。婆子走至跟前,便躬身站在两侧。慕容溶月上前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进入堂屋中,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四个字:浩气长存。她正踌躇间,忽听一人笑声连连,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
慕容溶月定睛看时,那人须眉皆白,英姿魁梧,满面红光,一脸福相。正不知如何称呼,只听那人笑道:“你就是月儿?我的乖外孙都这般大了,你娘可还好吗?”说到最后一句,不禁神色悲伤起来。
慕容溶月知是外公,忙上前拜倒在地,道:“外公在上,不肖孙女给您磕头了。”那老者忙将她扶起来,携手拉到自己座位上坐了。慕容溶月道:“我娘现在平阳一处幽谷之中,虽无锦衣玉食,却也逍遥自在。外公不必牵挂。”那老者闻言不禁感叹一声,似又想起陈年旧事。
这老者正是当今晋室敕封燕王、幽冀都督、大单于慕容皝。此人雄才大略,戎马半生,开基拓土,端的是燕国一代雄主。
此时闻听自己爱女孤身一人流落江湖,不由得感伤起来。
慕容溶月见外公神情哀伤,怕老人家劳神伤身,忙又开解道:“外公不必悲伤,儿孙自有儿孙福,那也是勉强不来的。”慕容皝闻言,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却也懂得这许多道理。”说着将她揽入怀中,爱怜不已。
过了一会儿,只听一人脚步匆匆走了进来。刚一进堂屋,便笑道:“外甥女儿来了,也不通知我一声。刚听下人说起,我才赶来。”说着快步走至慕容皝跟前,躬身道:“给父亲请安。”慕容皝道:“罢了。”转过头对慕容溶月笑道:“快见过你舅舅。”慕容溶月忙起身下拜,道:“溶月见过舅舅。”那人笑道:“快快起来。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礼。”说着俯身将她扶起。
慕容溶月起身复又坐至慕容皝身边。三人说起相聚之事,俱是非常欢喜。
这慕容溶月之舅便是燕王世子,乃是慕容氏一位杰出干才,单名一个俊字。此人年近不惑,雄姿勃勃,杀伐决断,大有其父之风。
只听慕容俊道:“既然已知妹妹行踪,何不派人将她接回府中?。”慕容皝道:“罢了。她既然喜欢,就随她去罢。一个人的欢喜忧愁,自己最明白,旁人是无法体会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慕容俊道:“父亲说的也是。”
三人正说着家事,忽听一人在堂外道:“禀王爷,蓟州刺史府上内侍姚大人前来拜府,请求一见。”
慕容皝闻言,朝慕容俊使个眼色。慕容俊会意,告退出来。随着下人一起朝会客厅而去。
来至会客厅,见一人正在厅内坐等。那人一见慕容俊,忙满脸堆笑道:“下官拜见世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慕容俊道:“姚大人不用多礼,都是自家人。”说着已坐于一梨花椅上。
那人笑道:“王爷贵体可还安康否?”慕容俊道:“多谢姚大人挂心。家父不多偶感些微漾,现已大好了。姚大人此次来龙城,不知有何贵干?”
那人道:“世子有所不知。半月前段刺史得到密报,石虎派兵攻打洛阳不成,现又折西去了长安。”慕容俊闻言吃了一惊,不过转瞬间又镇定自若,道:“领兵之将是谁?”那人道:“正是石虎本人。”慕容俊不禁站起身,道:“石虎素来自负之极,此次攻打洛阳受挫,必然恼羞成怒。为了提振军心,便又去劫掠长安。只是长安守将王善信也非泛泛之辈,我料石虎一时之间也奈何不了他。”说着顿了顿,又道:“段刺史意欲何为?”那人道:“我家刺史之意是想与世子连手,共取赵国,平分其地。”
慕容俊笑道:“段刺史自在蓟州,多年来与石虎眉来眼去,如今怎么又要灭其国呢?”那人笑道:“世子岂不闻魏武帝之言乎?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慕容俊闻言哈哈大笑,道:“好,你回去告诉段刺史,我即刻起兵赶往蓟州与他会和。再一举攻入太原,灭了赵国。”那人道:“遵命。在下这就告辞了。”说完朝慕容俊一作揖,转身离去。
慕容俊见他走了,忙起身回到后堂,将事情一一禀告给慕容皝。慕容皝道:“你既为燕军大帅,可便宜行事。不必事事报我。”慕容俊道:“是。”随即起身出去。
慕容溶月见舅舅要出征,问外公道:“我们地处辽西,与那太原相隔千里。况且又与其人素无怨恨,舅舅何以要攻打它呢?”慕容皝闻言一怔,过了许久仿佛自言自语道:“倘若这世上没有怨恨就不互相攻伐,那这万世基业、锦绣江山又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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