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云见他如此,不禁叫声好,高声道:“林将军赤膊上阵,欲自比昔时虎侯耶?既然你如此坦诚相见,石某亦非投机取巧之辈。”说罢,于两军阵前众目睽睽之下,亦卸下甲胄衣物,除去坐骑马鞍,赤身跨上马背,与对方等齐无二,以示自己光明磊落。林中虎叫道:“中山侯雄姿坦荡,名不虚传。在下再来领教将军枪法。”说罢纵马来战石云。石云举枪回防,二人短兵相接,复又激斗起来。两军将士人人翘首以望,看的目瞪口呆。不觉之间日头渐渐西移,二人已然又斗了数百回合,仍未有丝毫倦怠之意。
至申末酉初,暑气已散,再过得半晌,凉意渐起,日头已经落近山巅了。二人斗了这半日,渐渐都有了不支之意,却谁也不愿先开口叫停,又斗得半刻,已战了千余回合,终于人困马乏,石云坐骑马失前蹄,一个踉跄栽倒在地,石云率下马来,仍不服输,挺枪便要步战。林中虎见状翻身下马,道:“罢了,我们今日到此为止。你因坐骑不济,才落下马来,非关武艺高下。”石云闻言,心存感激,又兼这一日畅快酣斗,对他早已惺惺相惜,于是笑道:“足下不仅武艺卓绝,更是武德高尚,我石云敬你是个英雄。”林中虎亦早对他心生折服,暗暗引为知己,于是哈哈大笑,道:“中山侯之勇,不减温侯吕布也,在下佩服至极。”
石云被他豪气所激,大踏步走上前去,将手中赤羽长枪双手奉上,道:“今日一战,大快生平。石某无以言表,唯将这杆长枪送与足下,聊表寸意。”林中虎本就豪迈大气,见他推心置腹,不避疏亲,亦热血陡升,爽快道:“在下这把大刀也送与足下,以记今日一战。”两人互相接过对方兵器,相视大笑。
且说赵王宫内,追风奉石虎之命前往龙城行刺燕王府,追风亲自挑选了十六名精干天狼卫,拜别了石虎,率领众人出了宫门。正要向东而行,忽见眼前人影一动,原来是灭法闪了出来,追风忙参礼道:“师父有何指教?”灭法道:“你此去辽东,务必小心谨慎。燕王府乃龙潭虎穴,必定高手如云,你若遇见急难之事,可发这支鸣箭。”说着从袖中取出那对精巧弓箭,交给追风。追风接过道:“多谢师父。”灭法又低声道:“为师听闻河东银蛇夫人亦在燕王府,你若遇见她时,须远远避开。那蛇妇本事极大,你不是她对手。”追风一一答应了,灭法又嘱咐一阵,便飘然而去。追风望着师父远去身影,合十作揖,然后率众人向东而去。
此时已至孟夏时节,河北久未下雨,天干物燥,甚为沉闷。追风一行人为隐秘起见,避开云中,绕道中山,一路折而北上,行程匆匆。这一日,来至中山城北一条官道上,众人行了半日路,俱觉腹中饥饿,再走一阵,眼见前方有间客栈,追风喜道:“正是运开时泰,咱们就在此将息一阵,解解饥乏。”众人快步入内,追风高声叫道:“店家,快些上酒来。”他自不饮酒,只喝茶水。只听后堂一人应道:“来喽。”出来一个跛足小二,手捧一坛酒,见了众人,忙笑道:“众位客官稍坐,上好佳酿来了。”说着一瘸一拐地走至众人跟前,将酒坛封口打开,又摆出十数个大碗,一一倒满了酒。那十六天狼卫早已口渴难忍,纷纷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吵嚷继续倒酒,跛足小二忙又捧起酒坛来,倒了七八碗,酒坛已空,未得酒的几个人纷纷大骂,催促快去取酒,跛足小二陪笑道:“实在抱歉,这是小店最后一坛酒了。”那几人大怒,一人“嗖”的一声抽出袖中短剑,抵在那小二面门上,恶狠狠道:“你这跛足东西,胆敢怠慢大爷们?”说着手起剑落,削下他一只耳朵,那小二痛喊一声,面颊顿时血流如注,店家主人闻声出来,一见这般情景,吓得哆哆嗦嗦,一边给众人赔罪,一边忙将那小二扶起,拿布巾给他止血。跛足小二痛得龇牙咧嘴,越想越气,不禁低声抱怨道:“这客官太蛮横霸道了。”没想到这句话被那人听到,大怒之下手臂一
扬,手中短剑飞向跛足小二,眼看就要血溅当场,忽从门口一张桌上飞来一根筷箸,“叮咚”一声,将那短剑打落在地。众人吃了一惊,朝那桌上看去,见桌角坐着一个落魄道士,低垂着头,只顾自饮。追风不欲多生事端,正要出言打圆场,十六天狼卫互相使个眼色,一起奔至那道士桌前,其中一个天狼卫喝道:“臭道士多管闲事,莫非是要找死?”那道士却充耳不闻,仍自顾自吃菜。那天狼卫一看,发起狠来,抽出短剑刺向道士,那道士不躲不避,神情自若,直至剑尖触到肩头,仍是无动于衷,只是那剑触到道士肩头衣襟上却就此止住,再刺入不得丝毫。那天狼卫大吃一惊,忙运力再刺,仍然刺不穿衣,他不禁面如土色,叫道:“这道士会使妖术。”众人大惊,忙四散逃开。追风眼见这一切,心知道士必非常人,便站起来,身形一晃,已来至道士跟前,他稽首打礼,道:“适才下人多有冒犯,道长勿怪。”说着俯身合十,口宣佛号。这一招“移形换位”的轻功飘逸洒脱,殊为罕见,那道士仍不抬头,口中却道:“江湖中会此轻功者寥寥无几,你是太原摩坷寺的和尚罢?”追风闻言微微一笑,道:“贫僧追风,正是摩坷寺灭法大师座下弟子。”那道士道:“灭法老和尚自诩高手,如何教出这般不中用的弟子来?”说着抬起头来,瞥了一眼众天狼卫。追风见他出言不逊,本欲发作,心道:“这牛鼻子道士既然大言不惭,必然有些真本事。况且适才眼见他刀剑不入,似乎是个前辈名宿。”于是暂忍口气,道:“这些下人并非师尊弟子,他们学艺不精,自是活该。师尊久居寺中,潜心修炼,神功早成,如今已是出神入化。敢问道长是否识得家师?”他这一番话既维护了师父体面,又暗含威慑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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