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放佛无边的浓墨重重的涂抹在天际,这宽大无比的黑色幕布,罩住了山川原野,没有月亮,没有游云,万里一碧的苍穹,只有闪烁的群星,像细碎的流沙铺成了银河,无声且遥远……
不知多久无人问津的路灯,生满了锈斑,一明一灭,灯座处长满了杂草,有虫鸣,有废弃破烂的烟盒,还有那早已从风中掉队的白色塑料袋子,微弱的光静落在寺庙上,佛像前那盘卧的青蛇,像是在拜自己的欲望。
粗喘声从附近传出,方辰硕双手撑着膝盖半弯着腰,双眸被大部分血丝占据,如水洗的汗水浸透了衣服,从衣角处滴落,融入地面的沙中。
一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现在已经凌晨两点,长达十二个小时的训练,方辰硕几乎无法保持站立,地面碎裂不堪,凸起的砖瓦布满了整个区域,意元驱动已经可以做到成形释放,可他的眸中依旧充满了不甘。
古代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心中被方那股永不服输的精神打动,他真的很努力了,但还不够。
“辰硕,还能继续吗?”
“当……当然。”他直起了腰,沾满灰尘的手抹去脸上的汗珠,在脸上留下了灰痕,他死盯着古代,用心去感受体内元气的微弱流动。
现在的方辰硕,并没有完全掌握元气的运用,只是在靠着感觉去释放。
无形的能量填充着身体的每一处,头发被微风吹乱,元气缓慢形成了不规则的圆,冲向古代,古代吹了一口气,便把此元气团吹散,消失殆尽,接着他身边狂风大作,杂草碎枝被气流带动飞向远方的天空,方辰硕感受到了这股恐怖的压力,喉结哽咽,脚不自觉的后退。
“不要后退,辰硕,静下心来,把体内的元气从胸前释放,形成盾才可以挡下这一击,逃跑是没有用的。”古代的瞳中写满了严厉。
他收回刚刚后退的脚,扎起马步,双拳紧握,尽可能的去逼出体内的元气,真的,好难……
一股龙卷似的气流涌向方辰硕,元气形成了巨大的石头砸向他的胸前。
“挡……挡不下来……”方辰硕的心被恐惧占领,这一击,会死的,由于身体本能反应他扑向了一旁,躲了过去。巨大的元气流冲过身旁,击向远处的山丘,如同高铁在耳边梭过,空气被割烂发出巨大的声响几乎扯烂方的耳膜,气流所经过的地方,杂草树木全部被挤压变形,地面碎裂,尘土荡起如同万马奔腾,一声巨响,远处的山丘被砸碎一个深坑,碎石块掉落,击落声回荡在山谷内。
“呃……”方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这一击如果打在自己身上,自己可能也就成为了那些碎石吧,血从耳中流出,滑落脸庞,倒挂在下颚,刚刚气流声震伤了耳膜……他回过头看向古代,不解他为什么会用如此大的力量打向自己。
古代双眸冷冷的看着方辰硕的不解:“我说过,逃跑是没有用的,对吧,但你还是选择了躲避。”古代一脚踩碎了地面,体内一股非同小可的元气瞬间聚集,元气顶满了容量,溢出的元气在身体周围发出微弱的光环绕在古代身旁……
“你的进度实在太慢了,你根本什么都没有学会,辰硕!”古代大吼,一瞬间,眸中的杀气流露出来,“在这个没有实力就会死亡的世界,有人想要取你的性命,你应该是知道的,但你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古代抓拳,不断扩大上升的元气,产生炸裂,如同电流发出滋滋声。“与其被别人杀死,你不如直接死在这里,就不用给任何人添麻烦了。”刺耳的话直击内心深处,这次的古代确实是带着杀意,这种杀意,几乎把方辰硕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揉碎,每一根骨头都压裂。
心跳在不断加速,像要破胸而出,震耳的鼓点声敲打着方辰硕每一条神经,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吗?也许,真的是这样,如果自己死掉了,那么自己的弟弟就永远不会再担心自己了,如果自己死掉了,那么也不会有人想要杀掉自己了,如果自己死掉了,那么古代大哥也就不用时时刻刻保护自己了,那么一切都结束了,关于自己的一切不良效应也就停止了吧。
心情糟糕到了极致,一瞬间,细碎的画面挤进大脑……
一副精壮的身躯呈现在记忆中,头上那如同猛犸象牙般的巨角刺穿了女人的躯体,但女人的眸中充满了理解与温柔,抚摸着那粗壮的头角,抽出的那一刻,从胸前涌出的血伴随着心跳的停止如玫瑰般绽放和凋零,血洒落在眸中,渐渐散化开来,撕心裂肺的怒吼震碎了天的一角,泪水从他的眼角流露,浸湿那粗糙的皮肤,来自千年的痛苦包裹了心,如铁般沉落于海,那份亲手处决自己最爱的人的痛楚侵蚀着方辰硕身体的每一处。
我,永世孤独,像极了那一条只会发出52赫兹的鲸鱼,那头永世没有共鸣和回应的鲸鱼,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当孤独到了极致,当不在抱有任何希望,当心已死绝不再复动,那么剩下的,只有愤怒,将那些会带来麻烦之人,判以死罪,那份哀怒,永不覆灭,即使过了千年。
在一声怒吼中,方辰硕直立起了腰身,一股巨大的元气苏醒、膨胀、爆发,直冲天际,染明了山络。
古代惊愕,如此庞大纯粹的元气量,几乎可以媲美高贵的古血统。
两股气流对冲,山河晃动,天空中的群星光芒似乎都一瞬间黯淡了下去,这片地已经无法再承受如此能量的造次,所有的石块都化为了灰烬,融在了夜空中。
“你说,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方辰硕开口到。
古代皱眉。
方的眼神变的无畏且冷血,接着说到,“谁会想无所谓呢?所有的若无其事都是因为没办法掌控身边发生的一切才显露出的弱者情绪,因为即使费尽脑汁的去想,也没有任何的解决办法,被伤透的心,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来缝缝补补。”
方挥动着手,膨胀的元气刹间在胸前形成了巨大的屠戮之刃,指向古代。
由于强盛浩瀚的元气对冲,产生的庞杂气流声,让古代一句也没有听见方辰硕的内心独白,他极力的侧过脸,为了凑近耳朵试图听清方的话语。
方辰硕看到古代把脸移向了一旁,愤怒感油然而生。
“这就是你对弱者的不屑吗!”元气再次膨胀,屠戮之刃体积暴增,“将那些会带来麻烦之人,判以死罪!”方辰硕怒吼,屠戮之刃瞬间爆发,向远处冲去。
古代看到方辰硕的突然进攻,急忙灌冲元气,形成了相同比例的战戟朝屠戮之刃冲去,并被方辰硕的怒吼带动情绪,发出嘶喊:“你到底在说的啥?!”
‘城池’本部,领袖波尔多披着大衣,坐在窗前翻阅着手中的文件,桌上的咖啡微微颤动,出现波纹。他站立起身,透过窗,看到了遥远处,在山脉之间发出的强光,几乎照亮了半边天,洗如白昼。
“那里是,边界处吗?”波尔多眉目紧锁,自言自语到,随即拨打电话给了金历:“边界处似乎有战斗,去查探一下,并通知武装部随时准备作战。”
天际暮色四合,群星在黑夜之中璀璨生辉,如千万渔灯映照在漆黑的海面,方辰硕和古代就那样静静的躺在深坑四处的地上,望着那可以装下所有的烦恼的天空,百般聊赖。
“辰硕,做的不错。”古代看向方辰硕,充满了欣慰,他感慨方的成长速度,这一次,他的身体没有兽化,经过了十二小时的修炼,似乎他的元气已经接受了方辰硕的躯体,虽然一部分元气还没有觉醒,但刚刚的那一击,让古代再次对某些事物充满了期待。
方辰硕枕着双手,仰望着天空。
“嘿嘿,古代大哥,我是不是很强。”他像一个等待着要被表扬的孩子那样开心。
古代的心里充满了骄傲,“当然,很强,出乎我的意料。”他顿了顿说到:“曾经,我还有一个学生,和你一样的出色,一样的努力,他对事情的执着和毅力可能都超越了我。”古代说着陷入了曾经美好的回忆,曾经的那个学生,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做到独当一面了,也已经到了可以和自己坐在一起喝一杯的年龄了,但一切却都物是人非了,他望着天空中的群星,看似恒河沙数,却没有一个是挨在一起的,肉眼看去,星与星之间只有一指的距离,但它们却相距了万个光年。他已经一百六十多岁了,曾经陪伴自己的战友,生命中至亲的人,都已远去,见证了无数的悲欢离合后,也就自然的麻木了。
“人和人终究是会分开的,最后只有那仅存的羁绊,像仲夏夜的荒原,割不完烧不尽,对吧辰硕。”古代感慨自己竟然像个落魄的诗人。
鼾声响起……
“原来你根本就没有在听啊。”他看着因疲惫熟睡的方辰硕,语气中尽显温柔。“我们回家,明天还有训练等着你呢。”说完,他背起辰硕,向‘城池’本部走去。
欧巴涅分部赤罗里达饭店
凌晨三点。
谎言披着店长厚厚的大衣,双手裹怀,只露出苗条细白的双腿,肤光胜雪,微弱的余光照在她精致的脸庞上,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寐含春水脸如凝脂,清秀绝俗的她此时却在饭店门前踱步,柳眉紧锁,她一直都在等待总部的消息,哈里店长已经把情报传递给了‘地支’总部,已经一天的时间了,总部还没有消息,她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去哪,总部如果不派出专员接应,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并且被佛尔加·罗的态度搞的心烦意乱,现在就连那唯美的蟋鸣声都成了杂音。
佛尔加·罗,自己为了他,背叛了‘城池’,也背叛了最亲的人,付出了这么多,全部都是为了他,可就当自己想要和他通话,听一听他声音的时候,被他那冰冷无情的态度给驳了回来,自己在他的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位置。
“他现在在干嘛呢?”想到这里,谎言赶忙的呸了呸,到现在了,怎么还在想着他呢。
“难道狮子座,真的是恋爱脑吗?”谎言叹气,佛尔加·罗只要一句简单的关心,她就已经很满足了,但偏偏最简单的东西却得不到,她望向远方,望向‘地支’的方向,身处在海的这边,但心已经过了那片汪洋,海的那边是腐烂的金鱼,是漂流的玫瑰花瓣,是寂寞独行的鲨鱼,是藏不住的秘密和表达不出的爱意。
“算了,不和他一般见识,等下次见到他的时候,给他来一脚就好了,哈哈。”谎言过着嘴瘾,心里却蕴着淡淡的忧伤,她回身向店里走去,推门的那一刹那,停了下来,回眸望向‘城池’的方向。
“古代,你还好吗?”自从逃了出来后,谎言想到古代就会拿出手机看看之前的聊天记录,但好像全都是自己给古代发的牢骚,她并没有拉黑古代的联系方式,但离开后也没有收到他的任何讯息,‘城池’的天网系统会筛滤出提前设定好的敏感字眼,古代没有再联系自己也可能是为了保护自己吧,谎言这样想到。曾经至亲的人,下一次见面,也许就是刀剑相向了……
中国
一个和方辰硕眉眼之间有着如出一辙神韵的少年,敲响了一处出租屋的房门。
片刻后,开门的是一个半张脸纹着刺青的男人,佛尔加·罗。
“终于来了。”罗开口,像是老朋友的问候。
“恩。”少年浅淡的回答道。
“已经和身边的朋友做好最后的道别了吗?这一去,时间不会太短。”罗毫不关心的问到。
“不需要。”少年语气冰冷,毫不畏惧的盯着佛尔加·罗,脸如石像般漠然,似乎经历了什么事,让他的心,碎裂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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