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卢清呼喊着,奔行在人墙夹峙的通道上。
喧天的锣鼓声中,很快就有人迎上前来拦截。
卢清接连甩开数人,却在会馆门口被一个白衣男子拦住。
卢清心下焦急,见有人阻拦,急速瞥了一眼,只觉得这男子洋里洋气,跟平时见到的许多富家子弟一般无二,也就没太往心里去。
于是,他脚下的速度丝毫不减,不料这白衣男子一伸手,竟亮出一根西式手杖,直戳上来。
黝黑发亮的杖尖来势极快,欲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中,卢清前冲的速度仍然不减,只是倏地伸出右手,轻轻一拔,便将杖尖儿拔开。
杖身上传导过来的力道十分绵软,这让他心里大定,不假思索,右手顺势搭上杖身,并迅速往前滑去。
与此同时,他将左手也搭了上去,打算就此握住这根漂亮手杖,以自己两只手敌对方一只手,作出将它抢夺过来的架势。
他预计对方必然会往反方向用力。
只要对方作出这样的应对,那么,卢清便会一错身,贴上前去,以左肩朝对方胸口部位,猛地撞将过去。
这招式霸道生猛,正是八极拳的铁山靠。只要成功实施,对方有相当大几率会当场失去战斗力。
然而,卢清双手握上对方手杖,刚一发力,准备抢夺,就感觉明显不对劲。
因为,这手杖竟然毫不费力就夺了过来。
急瞥之下,卢清不由得霍地大惊:只见对方的手杖居然一分为二,握在自己手中的是黑黝黝的杖身,握在对方手中的是黑色手柄连着一道雪亮的利刃——原来,这是一根伪装极好、让人防不胜防的手杖剑。
变起仓猝,眼见利剑遽然刺来,卢清急忙扬手,将手中剑鞘掷起,投向对手面门,趁对方下意识躲闪迟疑的工夫,抄过门边的齐人高花篮儿,挡向这致命的一剑。
噗嗤一声,竹篾编成的花篮儿被扎了个对穿,眩目的剑尖堪堪从卢清脖颈旁穿过。
大骇之下,卢清情不自禁地惊叫起来,好在他久历生死搏杀,当此千钧一发间,恐慌之下还能保持反应不失。就见他双手将花篮扣住利剑,急速往右前方压去,旋即猛地一个错身抢步,一个顶心肘就挑在对方刚刚露出的空门上。
肘尖刚一磕中目标,卢清就知道自己未能达成预想,刀一般的肘尖从对手右胸侧面滑过的,只将对手磕得一个趔趄,闪跌开去。
而且,这白西服男子反应极快,在后跌时居然顺势一个后翻,翻出去好远。立起时只见他已经与卢清拉开了四五步的距离。
“小赤佬胆大包天,竟敢硬闯我两江帮!”甫一立定,白西服男子就出言叱喝。只是,卢清的凌厉攻击,令他刚才的从容意态消失不见,代之以满脸尴尬,并明显有些呼吸不匀。
原来,刚才他见卢清只是一个半大孩子,出手之际不免有些托大。可双方交手仅一回合,兔起鹘落间,轻敌的他已失了一城,他只觉得右腋下的胸口火辣辣生疼,那是一根或两根肋骨已然受创。所以,此时他虽然仗着利刃,还是就地取了个守势,并出声叱喝,意在求援。
这当儿,周围的帮众闻声,陆续惊醒过来,纷纷围上前来。
眼见未能达到攻击效果,对手仍牢牢地堵在前方,更兼周遭人群吆喝着像潮水一般涌来,进退失据之际,卢清心中大是惶急,只好再次扯开嗓子,朝前头的目标人群喊叫起来:
“——姐!”
大堂内摩肩接踵、嘈杂异常,但奇怪的是,卢清的这一声喊叫过后,前面人群中那女子却停步驻足,回头疑惑地望来。
这女子本被众帮众围在中间,好比众星捧月一般,她一停步回头,她身后的人墙先是一滞,接着就如波开浪裂一般,遽然让开了一条通道,以便她的视线能够畅通无阻。
“——姐!”
卢清大喜,情难自禁地挪步上前。
“站住!”挡在他面前的白西服男子一直保持着戒备的姿势,见状连忙扬起光闪闪的手杖剑儿,挽了个幅度颇大的剑花,意在吸引卢清的注意力。
可卢清全然不顾,仍直愣愣地对着利刃,撞了上来。
白西服男子只好将手杖剑横过,挡在身前,正要再次发声喝止,却感觉身后红毯有人行来,紧接着一道柔媚的声音响起:“哟,发生什么事了,居然让我们的燕云君这样紧张?”
这白西服的“燕云”闻言,知道来人正是两江帮的首席贵客,连忙收起手杖剑,恭敬地转身。
红毯上,一袭白衣裙的女贵宾正仪态万方地望过来,但见她那张清丽的瓜子脸颊上秋眸似水、柔眉如柳,加上身形婀娜、举止优雅,让人情不自禁地就生出几分好感来。
燕云不禁有些拘谨地笑了笑,然后一展手,以手杖头指向数步外的卢清,哂道:“瞧,也不晓得哪来的一个愣小子,未经邀请便硬闯会场,在下正在对他进行规劝……倒让樱子小姐见笑了!”
“燕云君维持会场秩序,樱子岂敢见笑!”樱子一边微微摇头,一边将目光转向几步外的卢清。
“哎,小心些,樱子小姐。”旁边的燕云见卢清直愣愣地盯着樱子,双目无神,状若痴呆,连忙出言劝止。
“谢谢燕云君,不碍事的。”樱子对燕云微微一偏头,表示谢过,然后走近卢清,偏头打量着他,目光在卢清身上的学生装上转了转,“小兄弟,这地方……可不大适合你,你还是回去罢。”
说话之间,她的神情有些挪揄,又有些亲切。
幽香袭人,卢清直接懵了。
他这才发现,眼前这个姐姐,完完全全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陌生人。
眼前这人,除了身形跟自己魂牵梦萦的姐姐俏飞燕有几分相像外,言谈举止全然不同,自己其实早该认出来的……只是,这姐姐也长得很好看……啊,全怪自己太想姐姐了,以致于认错了人……卢清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对方又再次出言询问,他才吱吱唔唔地应道:
“我、我找姐姐!”
“哟,原来是来找姐姐的……原来是个痴儿!”白衣白裙的樱子禁不住举手掩唇,她头上白色凉帽的蕾丝花边儿轻轻颤动。
卢清注意到,她手上戴着的白色蕾丝手套的镂花空隙里,透出细腻的肤色——这是一双娇生惯养的手,跟姐姐那双修长有力的手全然不同。
姐姐的手,能执刀割断仇人的头颅,也能将山上的红杜鹃移植在威义堂前的花坛中……他痴痴地想。
“姐,你在哪儿,我找不到你!”想着想着,他浑然不觉周遭万人如海、声浪如山,脸上涔涔地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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