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迎祥落网之后,陕西的流民之乱总算是进入了尾声,不过洪承畴也有大麻烦,明军只有三千多人,可投降的流民军却有一万五千人,三千人要看管一万五千人,其麻烦程度自然可想而知。
好在延安府接到洪承畴派人传来的捷报之后,快马加鞭,派出了三千兵马前来支援洪承畴,并运送了大批粮食前来犒军,这才解决了俘虏看守难这一问题。
翌日中午杨嗣昌率领的四千五百天霸军和茅元仪率领的三千援陕新军也赶来了,这么多军队集合在一起,自然不是个事儿,洪承畴决定率领大军前往延安府修整。
可对于一万五千俘虏的处理,众人却发生了重大分歧,洪承畴认为,除恶必须务尽,这一万五千俘虏曾经对大明百姓造过孽,理当斩草除根,将俘虏全部处死为妙。
可杨嗣昌、茅元仪等人却强烈反对洪承畴的意见,认为杀俘不祥,俘虏既然已经向官军投降了,官军应信守承诺,给俘虏一条生路。
洪承畴并没有争辩,仿佛接受了杨嗣昌、茅元仪等人的意见,决定给俘虏予以宽待,要带俘虏回延安府安置。
但是因为洪承畴以往对流民军的铁血手腕,被俘虏的流民军将士皆忧心忡忡,担心洪承畴到了延安府后会处死他们,是以他们行军速度故意拖得非常缓慢,大军一日走不到十里路。
此地离延安府大概还有五十里远,一天不到十里的速度自然令得洪承畴大为不满,为免夜长梦多,当天晚上,洪承畴大摆筵席,邀请了一些流民军的头领前来赴宴,同时一万五千俘虏的晚餐伙食也得到了极大改善。
高迎祥作为流民军的首领,自然也有资格列席宴会,宴会上,洪承畴长袖挥舞,展现出极佳的谈吐风度,不仅令杨嗣昌、茅元仪等下属钦服,就连让一干流民军首领也颇为心折,大家推杯换盏,气氛非常欢乐。
高迎祥原本悬着的一颗心也渐渐放回了肚子里,宴会上洪承畴当众向高迎祥许诺,待洪承畴回京述职,一定向当今陛下求情,给流民军首领和一万五千俘虏一个出路,绝对会让他们满意。
洪承畴的承诺大家伙都相信了,毕竟洪承畴那么大的一个官,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酒过三巡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耳朵出现了幻听,众人竟听到营帐外面传来“沙沙”的声音,似乎是有大批的人在一起掘地。
高迎祥端着酒杯,疑惑问道:“洪大人,外面的声音是怎么一回事?”
杨嗣昌也疑惑的问:“大人,外面似乎有很多人在挖土?”
洪承畴并未回答两人的问题,只是沉默不语。
高迎祥大感不妙,侧耳倾听,俘虏营里原本大碗吃肉大碗喝酒的吆喝声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听不到了,营帐外面只有不断掘地挖土的声音传来。
“好你个洪承畴,你是想把我们坑杀了吧?老子跟你拼了!”
高迎祥瞬间明白过来了,下意识便想拔刀斩杀洪承畴,可他作为俘虏,武器自然早就被人收缴了的。
摸到腰里空空如也,高迎祥一怔,旋即恼羞成怒,挥舞拳头便向洪承畴砸去。
可不知为何,平日里孔武有力,臂力惊人的高迎祥,才刚刚挥动拳头,脑子便传来一阵巨大的晕眩感,身体瞬间发软起来。
“洪承畴,你竟然下毒?”高迎祥手指洪承畴,怒不可遏的诘问道。
“洪承畴!你太卑鄙了!”
“你个阴毒小人!”
“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其他流民军首领和高迎祥的身体状况如出一辙,所有人都立时明白了,洪承畴竟然在宴会上下毒。
到了此刻,杨嗣昌终于明白了洪承畴的用意,原来洪承畴从未接受过他和茅元仪等人的意见,他是一心一意要将流民军俘虏给全部坑杀活埋了啊!
杨嗣昌急道:“大人,古往今来,杀降从来就是最为有伤天和之事,想想白起,想想项羽,想想胡宗宪,他们杀降之后,可没有一个能落得个好下场啊!”
茅元仪等人也连忙拱手劝道:“大人!杀俘不祥,还请三思而行啊!”
然而洪承畴却坚定的道:“陕西连年天灾,粮食早已不足食,倘若带着一万五千俘虏到延安,官军将士吃什么?延安百姓吃什么?
诸位无须再言,即便将来有什么后果,本官自一力承担,绝不会牵连到诸位身上,知我罪我,其惟春秋也!”
洪承畴这番铿锵有力的话说的众人哑口无言,是啊,洪承畴说得对,一万五千俘虏的吃饭问题可不容易解决,毕竟延安府历来便是陕西最为贫瘠的地区,倘若要延安府解决一万五千俘虏的吃饭问题,这岂不是要了延安百姓的老命吗?
再者说了,洪承畴作为最高首脑,已经明确表示杀俘这个锅他独自承担,众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众人纷纷沉默下来,洪承畴便喊了一声“来人啊”,顿时涌入数十位武装到牙齿的将士,将高迎祥等数十位流民军的脑袋割了下来。
一刻钟前,营帐之内还是一片歌舞升平其乐融融,官贼一家亲;一刻钟后,营帐之内却是鲜血横流,犹如修罗地狱一般。
这强烈的反差令得杨嗣昌、茅元仪等官员反胃之极,一个个奔出营帐之外撕心裂肺地呕吐起来。
当他们呕干了嗓子,抬起头来,却看到了一幕毛骨悚然,令他们一世也休要忘怀的场面。
营帐之外三十多米处,不知何时已经掘出了一个长宽皆有百米,深达七八米的大坑。
大坑周围,官军士兵冷漠地推着板车,如倒垃圾一般,将一车车的俘虏倒入大坑之内。
那些俘虏脑子里仍然是清醒的,他们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一个个都奋尽全力挣扎,但是不知何故,所有俘虏的动作都软绵绵的,犹如放慢动作一般。
将所有俘虏全都推入大坑后,沉寂的夜色里,再度响起了洛阳铲挥动的声音,这些声音格外渗人,成为官军上至杨嗣昌、茅元仪下至无名小卒一生中挥之不去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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