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末,叶径和叶翘绿去了日本。
他俩都不懂日文。
临行前,她和叶径上网跟学日本旅游一百句。看完教学再对话几句:“きみのこと大好き。”,就完成了。
东京逛了几天,回程。就那么巧的,在机场和吾圆团队遇上了。
候机室椅子坐着吴完和邹象。吾圆的其他员工都集中在免税店。
吴完远远见到叶径和叶翘绿的身影。高瘦的男人和丰满的女人。
吴完拍拍邹象的肩膀,“是叶径吧”
邹象暂停了游戏,摘下耳机,眯了眯眼睛。他的手指不自觉又在勾勒叶径的侧颜。
叶径的长相无论走到哪,都冠绝一时。
吴完没听到邹象的回应,再拍拍他。
邹象的手指顿住了,若无其事道:“能和我媲美的帅哥,就叶径了。”这话不知是夸他自己还是称赞叶径。
吴完给叶径发了条微信,「老朋友,十点钟方向有惊喜。」
然而,叶径一手推着行李,一手牵着叶翘绿,没有留意手机。
吴完只好用最传统的招手来吸引叶径的注意力。
叶翘绿定睛看去,惊讶地反拽住叶径,“吴完啊。”
叶径转过身,走近那边,“这么巧。”
吴完脸上堆着笑,“你俩不是去了西班牙嘛”
叶翘绿露齿而答,“半个月前去的。”
吴完:“伤口好了吗”
“差不多了。”她抬起手,张开五指模仿抓握的动作,“又能握笔了。”
吴完转向叶径,“你们在日本走的哪些地方啊我们待了几天,都没遇上啊。”
“国立新美术馆,北斋美术馆,根津美术馆,2121designsight。”
邹象忍不住吐槽,“你是有多喜欢美术馆。”
叶径给他一记冷眼。
“我们昨天去了表参道。”叶翘绿道:“不得不说,表参道真不错,跟建筑展一样。连支巷都打造得很有条理。”
吴完伸出食指摇了摇,勾住邹象的肩膀,“本土建筑正在崛起。这不,邹大设计师都回国了。”
邹象甩开吴完的手,“不要勾肩搭背,很gay。”
吴完的手僵在半空,转而摸摸鼻子。“叶径,你和小叶将来如何规划做回建筑设计吗”
叶径握起她的手,“她会的。”
吴完注意到了这个回答,再问:“你呢”
“说不定。”
叶翘绿笑盈盈地看了叶径一眼。
吴完静默了片刻,然后点头,“人各有志。”
叶径首要考虑的是收入。没有哪家设计公司能开得起媲美进林的高薪。
叶翘绿羽翼未丰。
未来这几年,他才是经济支柱。
叶径和叶翘绿行至扇形的村落广场,铺着古朴的灰色仿石地砖。社区中心外立面的玻璃倒映着阳光与树影。
层叠田野,墨绿远山,静谧而柔和。
叶径和叶翘绿走到社区中心侧面,抬头望着大片的玻璃幕墙。
这个幕墙不是真正的幕墙,而是铝合金窗仿制的。为了表现玻璃和实墙的对比关系,建筑师坚持外立面的幕墙元素。但成本受限。同型材、同尺寸的幕墙是铝合金窗的两倍价,而且施工工艺复杂,防火要求高。
做法并不新奇。通过楼板延伸,再在端部涂刷铝板漆,制造型材材质的错觉。
叶翘绿用手背挡住额前的阳光,“这个看起来比我想象中的逼真。”
“嗯,这些局部处理,在吾圆都是建筑师的工作内容。”
吴完定义的建筑师,不仅仅是乙方建筑师的职责,包括甲方、甚至前期咨询都是员工的事。
以点带面创作,延伸没有尽头。
她听到他话中的“吾圆”,想起件事:“吴完问我要不要去吾圆你觉得呢”
“你想去就去,不想就不去。”叶径说得随意。
叶翘绿笑了,侧向叶径。
他正好转过来望她,龙眉凤目。
她眨眨大眼睛,轻靠他的肩,低不可闻道,“我要养家了啊。”
他的眼尾斜飞成一道浅浅弯弧,以同样的音量回答:“嗯。”
叶翘绿转身见到不远处,汤玉坐在广场的台阶。
她奔过去打招呼。
汤玉仰起头应声,阳光照着的皮肤有些泛黑。“听说建筑师在这村子住了一年,所以他清楚这儿的风土民情。我虽然来自农村,可是工作中业主的真正需求我不懂。”她的目光转向蓝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假的乡村建筑师。”
叶翘绿:“你们设计院做乡村建筑的吗”
“区设计院做的最多的,就是村里土豪别墅。”汤玉比了个夸张的手势,“一个卧室就三四十平方。”
“哇那么大。”
“进设计院时,我做过一幢农村三层楼。领导说一切听业主的,房间要大,厕所要大。我就一个画图工具,做完都不想承认那是我的设计。”
“关于这个,我是这样想的。”叶翘绿道,“建筑生命周期漫长而持久,它的信息在未来。业主在居住过程中,能得到建筑给他的最直接反馈。假如你坚持己见,短暂的质疑过后,业主有长达数十年对你作品的认同。”
她看着汤玉,“许多成功人士,其实只比我们多了一份固执。”
过完春节,d市的气温升到了25°。
行人或短袖、或羽绒,胡乱穿衣的季节,大家习以为常。
叶翘绿的入职在下个星期。
邹象嚷嚷自己要喘一口气,提前出来洽谈项目。
叶翘绿身着短袖浅蓝毛衣,露出仍有细碎伤痕的手臂。她拉着叶径的手,热情洋溢的笑容与叶径惯有的冷漠形成一种诡异的和谐。
这对情侣在班上、在学院已经传开了。叶翘绿苦追叶径多年,终于修成正果。
邹象每每听到这种话题,就不免嗤笑。明明是叶径缠着叶翘绿不放。若不是叶径耍阴招,就叶翘绿这木脑袋,八百年都开不了窍。
邹象懒洋洋地看着叶径入座,“你都不问什么项目就过来了。”
叶翘绿笑得眼睛眯起来,“我迫不及待要工作了”
叶径眉梢染上一抹浅笑,只向着叶翘绿。
邹象望着她的右手。疤痕浅,不细看不明显。他沉眼看着她,心里在想着什么事。
叶翘绿睁大眼睛,和他互望。
他被她看得笑出了声。他和叶翘绿的友情谈不上多深,却总是下意识会关心她。
吾圆新接的项目是钱绣家族的地块。
吴完想推给邹象做,邹象一听是姓钱的,没有应承。
叶翘绿入职的消息刚传开,钱绣就找上来,邹象觉得准没好事。但是他后来改变了观点。
叶翘绿有叶径护着,他一个外人瞎担心什么。况且,他想见到叶翘绿的作品。
从大学见到叶径的第一面起,他就知道,叶径和他是同一类人。他们没有纯粹的理想,一切皆有目的。就好比叶径去年离开进林,表面上看着淡泊名利了,其实只是为了叶翘绿。
而叶翘绿这个怪人和他们完全不同。在创作领域,她心无旁骛。
毕加索有句名言。“我花了四年时间画得像拉斐尔一样。但用了一辈子的时间在学孩子一样画画。”
邹象的舅舅是位艺术家。天赋极高,年少成名。
功成名就之后,舅舅突然转向儿童美术教育。
舅舅这辈子都达不到孩子那样纯真的境界。声望、名利、奖项,将这些杂念盘踞在心中的成年人,教不出什么。
所以,无论邹象和叶径如何追赶,叶翘绿始终不紧不慢走在他们前面。
现今房地产利润优先。建筑师首先是个商人,然后才是创作者。
叶翘绿能走多远她能纯真多久这个他一直追不上的女孩在这样艰难的市场中如何平衡理想与现实。
这样的疑问在邹象的心中盘旋许久。
初春的街道,红梅花开,淡粉飘香。
大学的前两年,邹象并不喜欢这个城市,比北方冷,比北方热。
是花香让他有了惦念。
前方伫立的女人身影让他停下脚步。
女人朝他扬眉。
他玩世不恭,“钱绣”
钱绣拂拂披肩,“邹大设计师,好久不见。”
“很久了吗”他还是笑,步子不动。他和她仅在日本有过肉体的欢愉,性观念一致罢了。
“两年不见,恍若隔世。”她踩着高跟鞋走来。
香水盖住了红梅花香,冲走了空气的清新。邹象微微皱鼻。
她眸中流露出柔情,“我回来了,不抱抱吗”
他笑笑,“上去坐吧。”
进了住宅区,钱绣打量着园景,“你在d市定居了”
“算是吧。”
彼此心照不宣,上了楼,门一关,。
钱绣转身把他压在墙上,“想我吗”
邹象摇头,“没想过。”
“我很想你。”
他才不信。但是身娇颜美的女人是一个很好的性伴侣。他欲望起了,没有拒绝的理由。
干柴烈火一点即燃。
这是邹象和钱绣在日本的常态。两人的话题,除了性,只剩叶径。
钱绣迷恋叶径的缘由,邹象听她说过,但现在想不起来了。
大约是她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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