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璟和贾兰正说话间,紫鹃过来传话,说珠大奶奶听说老爷回府了,想要见见老爷,姨太太让老爷得了空过去相见。
陆璟想了想便带着贾兰来到西跨院上房,见黛玉、芷瑜、李纹、李绮都在房内,其中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容貌清丽素着钗裙,苦多带愁痕,心知此人便是李纨,便笑道:“想必这位就是李姐姐吧!”
李纨粗略打量陆璟一眼,忙起身福了一礼,笑道:“正是,见过璟兄弟!”
陆璟忙还礼,两人见礼毕,便各自归坐。
黛玉笑道:“我们正说起你呢,可巧你就回来了!”
“说我什么?”陆璟笑问道。
李纨接言道:“说璟兄弟学问好,长得也出众,待人也和善,和林妹妹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陆璟看了眼黛玉,嘴角含笑道:“能娶到玉儿是我的福分!”
黛玉美眸对视甜甜一笑以作回应,随后便转移话题道:“方才姐姐说外祖母又认了个孙女!”
李纨见两人眉目传情和如琴瑟,心中有些黯然,听黛玉询问,忙强掩艳羡,笑道:“是啊,老太太一见琴姑娘便喜欢的无可不可,不仅认了孙女还带在身边亲自养活。”
李纹李绮皆笑道:“不想薛姑娘竟有此境遇,可见和老太太缘分不浅。”
陆璟察觉到李纨眼中一瞬间的黯然,心中暗自叹息李纨的际遇,自宋代程朱理学兴起,提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观点后,业儒便不断鼓吹节烈之风,时至今日为夫殉节或青春守节,已然被视为一种高尚的行为。
节乃夫丧后决不再嫁,烈是女子受辱后决然自戕,或夫丧后毅然自尽,丧偶女子节守得越早越穷越苦越好,烈则死得愈惨愈苦愈决愈佳,李纨如今的境况虽说是贾家所迫,但归根到底是时代的悲哀。
几人聊了几句家常后,李纨便将话题转到贾兰身上,说道:“老爷的意思是让兰儿明年进考,我知璟兄弟学问好又是新科状元,想请璟兄弟指点兰儿功课?”说完有些紧张的看向陆璟,期待陆璟看在亲戚的面子上答应下来。
陆璟想着李纨今日此来便是这个目的,眼下当众提出此事便是借势而为,暗道李纨也是个精明人,只争利益,不争意气,精明在骨子里。
便笑道:“方才我已考教过兰儿,以兰儿如今的学问通过县、府两试问题不大,若想过院试需要再打磨几年,不过以兰儿的天资心性,将来即便考取进士也不在话下。”
李纨听到此处脸上露出喜意,既然陆璟都如此断言,那儿子考取童生应该没什么问题。
贾兰听后亦神情振奋跃跃欲试,想要证明自己。
陆璟看了眼两人的神情,话锋一转道:“这里也没有外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李姐姐若是信我,不妨让兰儿晚几年再考取功名或许更好!”
听到此处莫说是贾兰、李纨,就是李姨妈、黛玉几人也尽皆不解的看向陆璟。
李纨心中极为惊讶忙问道:“璟兄弟这是何意?”
陆璟摇了摇头没有解释,只是作诗云:“疾风骤雪送黄昏,衰草枯杨欲断魂。桃李且隐芳菲志,严寒过后始到春。”
言毕又对贾兰肃然道:“欲上云路鹏程九万里,须受雪窗萤火二十年,将寒窗守暖,把铁砚磨穿,你若想以后平步青云,须比别人付出更多艰辛,忍受更多苦楚。”
李纨听后仍自不解,正欲再问,贾兰忙起身神情坚定的拜道:“侄儿遵从叔父之命。”虽然不知道世叔为何如此安排,但出于对崇敬,便毫不犹豫同意下来。
陆璟笑了笑,看向贾兰的目光充满赞许,以如今的形势,若是贾兰表现的太过出众,不仅在贾家的处境更加艰难,也会引起元雍帝的注意。
元雍帝之所以选择贾元春为贵妃,便是因为贾家没什么出众的人,若是突然冒出一个,难免会遭到皇上的打压甚至是迫害。
李纨见此只得作罢,心中暗自思忖,璟兄弟当着婶子的面说出这话,必然不会害兰儿,可他为何会如此建议,百思仍不得其解。
几人又叙了会儿家常,李纨心里装着事便提出告辞,李姨妈、黛玉等人苦留不住,便安排车马送李纨母子回去。
李纨自出了陆家便皱眉沉思,一路上神情极为忧郁,这次虽说见到了陆璟,但结果却出乎自己预料,本想让儿子考取功名在府里提升些地位,现在看来只能暂息这心思。
贾兰见母亲眉头紧蹙,眉间堆满愁绪,忙劝道:“母亲不必担心,儿子相信叔父不会害我,叔父此举必有深意,只是咱们一时无法理解罢了。”
李纨点点头,自己也是如此判断,但就是想不透因由,想到儿子还要在府中受苦,忍不住叹息道:“就是苦了你了!”
贾兰忙摇头道:“儿子不苦,母亲比儿子苦多了!”
李纨闻言忍住要哭的冲动,忙扭头装作整理衣裳。
贾兰注意到此节,紧紧的握住了拳头,又想到陆璟作的那首诗,皱眉道:“叔父那首诗似乎在提醒咱们什么事。”
李纨听到此话蓦然一惊,当时自己心急忽略了那首诗,现在细品起来,璟兄弟似乎暗示有人欲对府中不利,让自己和兰儿暂时隐忍。
贾兰又想起一事,忙道:“我记得祖父让我明年进考时,当时齐先生欲言又止,后来又建言让祖父辞去学政的差事。”说到此处眉头紧蹙起来。
李纨听后越想越心惊,当时只以为是皇上恩宠贵妃特意加恩,现在想想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忙交代道:“今天的事对谁都不要说,咱们也别胡思乱想了,就听你叔父的安排,等哪日得了机会咱们再来问问。”
贾兰强掩心中有些不安,神情严峻的点头应是。
两人回府不久,李纨便从几个婆子那里听说大老爷要讨鸳鸯做小老婆,心中叹息大老爷行事竟如此荒唐,不过也只是腹议几句,便装作没听到此事,想着哪天再去陆家问清楚儿子的事。
陆璟待李纨母子走后,便招来陆峥询问近来贾家发生的事情。
陆峥将贾母为王熙凤过寿、贾宝玉私自出府私祭等事一一禀报。
陆璟皱眉道:“凤姐儿没有和贾琏大闹一场?”
陆峥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陆璟有些疑惑,竟然少了贾琏调戏鲍二媳妇,王熙凤泼醋的情节,遂详细问起贾琏的事情。
陆峥忙将贾琏的事情说了一遍,重点说道:“贾家琏二爷在桃花巷养了一房外室,已经有半个多月了,他几乎天天都去那里厮混。”
“此事有谁知道?”陆璟问道。
陆峥回道:“其他人小的不知道,但薛家的那个薛蟠对此一清二楚,贾家琏二爷养外室的钱便是从他那里得到的,甚至房子也是他置办的。”
陆璟略一思忖便想明白此事的前因后果,皇商一事上贾琏帮了薛蟠不少忙,想必薛蟠的谢礼也不少,怪不得贾琏不再和鲍二家的厮混,原来是有钱了,但一旦被王熙凤知道了,恐怕会闹的更大。
想到王子腾若是出手,贾家和贾雨村那边都会有动静,便交代陆峥这段时间多关注贾家和贾雨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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