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红梅的声音很轻,就像是山腰的白雾。
王德全有些沉默。
他听出了叶红梅声音中隐藏的倦意,想安慰却又不知从何处安慰起。
叶红梅看出了王德全的窘境,抬手将鬓边散落的发撩到耳后,轻笑着道:“姐姐没事,别多想了。”
说着,她顿了顿,看向前方道:“魏老就在前面的屋子,我就不过去了。”
“好。”王德全应了一声,顺着叶红梅指的方向走去。
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的魏老的声音。
“进来吧。”
王德全推门进去,就见魏老站在窗边看着他。
“魏老。”
魏陶姜点了点头,示意王德全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我找你来有三件事。”魏老也不卖关子,背对着窗外,眼角虽有沟壑,眼睛却依旧黑白分明,不见一点混浊。
“魏老您说。”王德全坐的板正。
看着王德全认真的样子,魏老轻笑一声,上前几步坐在王德全对面。
“我也不啰嗦。”魏老顿了顿,道:“第一件事就是希望你能在我们离开之后,尽早离开安通去你师父那边。”
“第二件事,不要对安通的事做深入的调查,如果你真的想调查也可以,前提是你要给自己留一条可以全身而退的路。”
“第三件事……”魏老说着顿了顿,脸上忽然有些犹豫。
“第三件事是什么?”王德全出声问道。
“第三件事是私事……”魏老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泄了气,道:“德全,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王德全一愣,眨了眨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
魏老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无奈地笑了笑,道:“你别看我,是老宋非让我让问你。”
王德全有些哭笑不得。
前两件事都这么正经,自己还以为最后一件也是正经的事,没想到魏老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个问题。
“还没有。”王德全如实回答道。
“还没有就好。”魏老松了口气,接着像是无意般,出声道:“对了,这次可婴也和我们一起走,你要不要去送送我们?”
“啊……可以。”王德全稍稍怔了一下,随即应下。
这话听起来完全没有问题,魏老的眼睛眯了一眯,脸上露出几分放松,像是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任务。
“行了,我也没有什么要和你说的了。”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王德全道:“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有。”王德全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我师父和宋老……”
“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魏老听到这个问题也不意外,笑着回答道:“你师父比老宋大五岁,老宋小时候没少受你师父照顾,你师父那脾气你也知道。”
说着他叹了口气,像是回忆着过去的事,半晌接着道:“老宋性子冲动,年轻的时候脾气比现在更甚,当年没少受伤,好几次都只剩了一口气。”
“你师父那时候学医刚出师,当时大家都觉得老宋救不过来了,你师父不死心,死马当活马医,硬是从阎王手里把老宋拉了回来。”
“那方子我之前看过,用药量大的吓人。”魏老说着摇了摇头,表情有些唏嘘。
“也就是你师父胆大,不然老宋也活不到现在。”
王德全听着,心里也是有些感叹。
自己之前只知道师父和宋老关系匪浅,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光是听着魏老轻描淡写的几句,王德全都能想象得到当时情况有多危急。
这已经不是“妙手回春”四个字能够形容的了。
那个年代哪有现在这样的条件,怕是药材都难找吧?
努力、天赋和运气相结合,才有了现在的师父。
自己师父的人生,简直是标准的主角模板啊。
自己也只是跟着师父短暂地学了几年,就能被患者们称一声神医,那自己师父怕不是医神了?
只可惜自己遇到师父的时候,师父已经不再出诊了,自己少了不少观摩膜拜的机会。
王德全想着,脸上忽然露出几分笑意。
上辈子没机会,这辈子机会不就来了吗?
“你师父也是命苦的人。”魏老叹息着摇头,“不仅命苦,眼神也不太行。”
“怎么说?”王德全回神,好奇的问道。
“这话我也就和你说,千万别让你师父知道是我说的。”魏老咳了两声,接着道:“你知道你师父之前还有个徒弟吗?”
王德全听着微微一怔。
“除了我,我师父还有徒弟?”
“有一个。”魏老叹了口气,“那人叫孔令河,从小就被你师父收到身边养着。”
孔令河这个名字对王德全来说十分陌生,上辈子从未在师父口中听到过。
“你师父待他是极好的,我从未见过哪个师父会对徒弟如此用心。”
“孔令河这个人也是很有天赋,当年我们都以为他会继承你师父的衣钵,成为第二个名医。”
“你师父也是这样想的,尽心竭力地教他,几乎没什么保留。”
说着,魏老叹息着摇头。
“然后呢?”王德全小声问道。
“然后我们就都看走了眼。”魏老脸上露出一抹自嘲,“还说你师父眼睛不好,我们又能好到哪里去呢?还不是一起看错了人。”
“看走了眼?”王德全眉头微蹙,接着问道:“他怎么了?”
“那小子小的时候挺好的,长大也不知道怎么就长歪了。”
魏老的目光垂下,看着自己在扶手上的手,半晌道:“他为了钱,打着你师父的名号,拿着你师父曾经开的方子到处去卖。”
“然后出事了?”王德全觉得自己已经能想到后续发生的事情了。
“后来他学艺不精,方子喝死了人。”魏老轻叹一声,“人家拿着方子找到了你师父头上,你师父这才知道这件事。”
“你师父当时治的都是什么人?那都是危急重病的患者啊。”
“用药自然不能以平时的眼光去看,只可惜孔令河太自大,被金钱迷住了眼。”
王德全听着微微沉默。
“你师父本想着接下这件事,给孔令河一条生路,毕竟那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徒弟。”
“大家都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可谁又能想得到,孔令河会以为你师父要拿他顶罪,私下里到处宣扬你师父是个庸医,说什么治死了人之类的话。”
“一边宣扬这种话,一边还打着你师父的旗号到处坑蒙拐骗。”
魏老回想着过去的事,到现在还会有些气愤,说到这里,他甚至气的想笑。
“也多亏老宋知道了这件事,要不然你师父都要被那个孽徒连累到蹲大牢。”
“所以宋老才会这么讨厌打着中医旗号的骗子?”王德全道。
“不只是讨厌。”魏老叹息着摇头,“是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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