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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命令后,平喜立马就要去装糕点。

释无机雪白眼睫轻轻一颤,随即目光平和的望着殷怀,像是在注视着无理取闹的恶劣顽童似的,静静道:“圣上好意我只能心领了。”

“不必客气。”殷怀语气热切了起来,殷勤的吩咐平喜装好糕点给他。

释无机望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殷怀亲自把打包的糕点盒子交到他身上,“国师你还有什么喜欢的尽管说。”

结果他起身的动作幅度太大,怀里藏着的话本子掉了出来,滴溜一滚落在了释无机脚下。

殷怀:“.......”

释无机微微垂眼,视线下移落在脚边,随即伸手捡了起来。

殷怀:“........”

释无机干净雪白的手握着那册话本子,手指轻轻压住的那一页便是交缠情景,偏偏他面色淡然沉静,像是无知无觉。

殷怀:“.......”

那日捡来的话本子没过多久就被殷怀压了箱底,不过这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在宫里这么久他都没有去藏书阁逛一逛。

他倒不是为了寻这些闲书,藏书阁里的藏书应有尽有,分门别类,

他想寻着蘅州的风土人情杂志来看,以后他跑路了,到了那也不算两眼一黑。

最重要的是皇宫的大致布局图也在藏书阁里。

他身为皇帝,进藏书阁本就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当见到他出现在那时,门口的守卫显然都吓了一跳。

毕竟自打登基以来,皇上从来没有来过藏书阁,但是当他们又看见殷怀手里拿着的香艳话本时,顿时又释然了。

难怪了,原来如此。

不过陛下可能要败兴而归了,藏书阁里上到绝世孤本下到乡野杂谈,什么书都有,就是没有这些书。

殷怀手里的话本子正是他前几天捡来的,正好用来做幌子打掩护。

藏书阁内有两层,紫檀木架上摆放了整整齐齐的书册,放眼望去密密麻麻。

殷怀刚走没几步,便找到了几本乡野杂记,翻开一看,不是蘅州的。

于是又走了几步,可没有想到,拐了个弯,映入眼帘的是道玄色身影。

立于窗边的人身姿颀长,五官轮廓线条冷冽,眉宇之间是挥之不去的阴翳,一只手懒洋洋的搭在木栏上,另一只拿了本册子,正垂眼看着。

他像是听到了动静,微微侧头朝这边望来。

那双眼望过来时冷冰冰的,可当他看清来人后,却是微微一顿。

殷怀见状清了清喉咙,“誉王今日怎么想着进藏书阁了?”

殷誉北望着眼前的小皇帝,兴许是怕风大,他披着雪白大氅,更衬的肌肤如玉,雪肤红唇乌发,眉眼稠艳如冬日傲梅。

他一直知道殷怀眉眼既不像殷太后也不像先帝,但无可否认确实是副好相貌。

“不过是进来看些闲书罢了。”

殷誉北离他站的远远的,脚下未动,他的视线也朝殷怀手里的书一瞟,不由微怔。

然后视线停留了片刻,又上移落在殷怀的脸上,目光冷幽幽的,仿佛带着无形的重量。

殷怀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此刻他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殷誉北手里拿着的书吸引了。

虽然看起来只是普通的乡野怪谈闲书,但是他眼尖好巧不巧的看到了他翻到的那一页,明晃晃的几个大字。

人.皮面具。

殷怀开始惴惴不安,殷誉北怎么会忽然想起看这个,难道是自己那天去那江中鬼市被他发现了意图,引起了他的怀疑?

想到这里他心里打了个哆嗦。

怎么办,千万不能被发现,殷怀急中生智,脑海中飞快的掠过一个念头。

只见他话锋陡然一转,“对了,誉王是不是还未娶妻,依朕看,差不多已到了该成家的年龄了,王妃之位还是要早定为妙。”

殷誉北眼神蓦地沉下去,“这就不劳皇上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心,这样吧,朕过几日就派人把朝中适龄贵女的画像送到你府上,你尽管挑。”

殷誉北盯着他,一言不发。

殷怀其实心里也有些发怵,毕竟算起来殷誉北当初还救了自己。

但是当他自我审视,自己还是和忘恩负义这四个字更贴切些,于是又理直气壮了起来,如果自己真的感恩戴德,对殷誉北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那才是奇怪。

殷怀也没有什么要和殷誉北说的了,又敷衍了几句,几乎是忙不迭的走开。

殷誉北看他的眼神,让他他甚至怀疑自己再待下去,殷誉北都要趁着四下没人,对自己干点什么了。

比如用手掐上他的脖子,不过这是疯子才干的出来的事。

殷怀仔细想了想,觉得殷誉北说不定真的能干的出来。

殷誉北站在原地,望着殷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嘴角微微扬了扬。

明明怕他怕的要死,却偏偏要故意说些惹他不快的话。

明明在皇椅上坐着心惊胆颤,却还是要装作耀武扬威。

他微微垂下眼,嘴角弧度不由加深,看来他很怕死。

不知道如果有一天自己抢过了那个位置,他还会不会是这幅趾高气昂的模样。

又或者是会望着自己,即使气得浑身发抖,但为了活命,还是会朝自己挤出笑,像被驯服的乖巧猎物一样,眼巴巴的盯着自己,可怜兮兮的。

想到这里,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像是沸腾起来了一般,

他低下头,扯了扯嘴角,看来自己果然是个疯子。

大殷皇室每到春分之际便会组织狩猎,殷怀本以为是去的猎场,结果却被告知是在山中狩猎。

整个山都是狩猎的场地,被围的严严实实,里面的猎物插翅难飞。

三月七

一行车马浩浩荡荡从宫中朝城外走去,除了当朝皇帝之外,还有摄政太后,再加上一干朝中重臣,可以说声势浩大。

殷怀懒洋洋的靠在马车软塌上,手里拿了本话本子翻着看。

可越看越发现了不对劲,这两人打架是不是打得太过于火热?

而且看情景比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个要刺激许多。

重苍将窗帷拉了下来,以免冷风灌进来吹到殷怀。

“重苍,这个是谁给你的?”殷怀手里的话本子是重苍拿给他解闷的。

重苍心中疑惑,朝他手里扬起的话本子看去,不由微微一怔,眼神往别处瞥去,不知该如何是好。

殷怀看他神情,心里奇了,不是吧,怎么这么纯情。

想到这里他好奇问道:“未必你在北戎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

重苍垂眼,沉声嗯了嗯。

“食色性也,阴阳交合,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殷怀觉得该好好教导他一番,又随手翻了几页,“看见了没,以后你成亲都是需要用....”

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

因为此刻他手下翻到的画页上打得火热的是两个比爷们还爷们的男人。

殷怀手一抖,连忙缩了回来。

重苍也注意到了,面色僵硬。

殷怀一脸深沉,“当然,偶尔也会有阳阳交合之事发生,毕竟也有爱好丰富的人。”

一路再无多话,等到马车一停,殷怀身子骨比冬日好了许多,不用人搀扶自己下了马车。

只见眼前高山巍峨耸立,葱郁茂密,心中感概,在这里狩猎,到底是谁想出来的主意,恐怕在里面就得待上几天。

随行的宫仆侍卫开始扎营,这次进山狩猎的除了殷怀外,还有不少朝中武将,甚至连不少文臣也起了兴致,准备挽弓上马进山,一群世家子弟也跟着跃跃欲试。

太后等一众女眷不便进山,便留在此处等他们归来。

殷怀身为一国之君,自然不能贸然进山,以重苍为首的一群侍卫近身保护,还有隐藏在暗中训练有加的死士。

“陛下,请拿弓。”平喜费力的举着一把长弓给他。

殷怀举起试了试,虽然觉得手重,但是也没到举不起的地步。

不远处的殷誉北一袭劲装,翻身利落上马,动作干净丝毫不拖泥带水。

他黑沉沉的眸子朝殷怀的方向望来,两人目光便直直的对上。

最后还是殷怀最先撑不住移开视线。

“皇上请上马。”平喜一脸谄媚的想要搀扶他上马,被殷怀给拒绝了。

“朕自己来。”

笑话,他要是连上马都不能靠自己上,那他还打什么猎,回家吃饭去吧。

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扯住缰绳使力上马,结果因为脚下重心不稳还是一个踉跄,不过只是一瞬,几乎没有人注意到。

最后他右脚一跨,稳稳骑坐在马上。

结果便对上殷誉北似笑非笑的视线,想必刚才的那一幕落到了他的眼中。

他面皮一红,但还是强作镇定,又照例说了几句鼓舞士气的场面话。

殷誉北收回视线,漫不经心的摸了摸身下马的鬃毛。

连骑马都骑不好,更别提打猎了。

他知道小皇帝身子骨弱,所以没想到他今年会参加狩猎。

最后礼官放炮一响,狩猎开始,殷怀一勒缰绳,一马当先,其余人骑马跟在他身后。

春日好风光,鲜衣怒马少年郎。

一匹匹骏马在山林中急驰,穿过丛丛荆棘。

殷怀一进山便和他们分散了,身边跟了一群寸步不离的侍卫,重苍充当侍卫头。

没走几步他便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囚犯,脚上拴着沉重的镣铐,手腕也被人用铁链捆上了好几圈,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殷怀心中奇怪,这里不是已经被围住了吗?怎么还会有无关人员出现在这里。

他刚想发问,便看见身旁的一众侍卫都举弓对准了那人,只等殷怀发号施令。

殷怀听到耳边一阵惨叫响起,望去见竟然是和眼前人打扮差不多的囚犯,被一箭穿心,倒在了地上。

殷怀背上一阵寒意,原来这所谓的狩猎竟然是人猎!

他勉强稳住了心神,抬手示意身旁侍卫放下弓箭。

“走。”

“陛下,是猎物不和心意吗?”

“嗯,找下一个吧。”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这般,但是身旁侍卫还是应是,只有重苍微微抬眼,目光落在他脸上。

从隐秘的套话中殷怀得出,原来每年的狩猎大会就是人猎,被赶进山充当猎物的无非是牢里的死囚又或者是北戎的战俘之类的。

达官贵族进山猎人,然后割下他们的小拇指装在随手带着的袋子中,最后计数,最多者拔得头筹。

殷怀只觉毛骨悚然,他这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个世界并不是所有人会被当成人来对待。

没过多久又遇到了个同样遭遇的北戎人,他看起来年龄不大,青涩的面孔上满是惊恐。

殷怀看了一眼重苍,见他额上青筋直冒,下颔紧绷,一看就知道是在忍耐着什么。

“走吧,去找下一个。”

殷怀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放过了他,像是真的在找寻合适的猎物一般。

重苍神色微动,望着他眼神复杂,刚想说话,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神情骤变,大喝道:“别动。”

只见他面色凝重,抬手示意大家待在原地,四周安静了下来,风穿梭过树叶发出阵阵呼呼声。

殷怀刚想开口说话,重苍瞳孔便猛地一缩,脱口而出:“小心!”

殷怀一怔,眼前冷光一现,下一秒便只觉一股寒意朝自己袭来。

可随机便被一阵大力扑倒在地,重苍将他牢牢护在身下,死死的盯着眼前出现的一群黑衣人。

“有刺客!保护殿下。”

一众侍卫立刻严阵以待,神情紧绷,逐渐移动脚步把殷怀护在圈中。

隐藏在暗处的死士也纷纷现身,面无表情的盯着来人。

可黑衣人却丝毫不惧,他们每个人甚至连脸都未蒙上,面色苍白的吓人,神情麻木,眼里没有丝毫亮光。

他们像是被什么人操纵一般,举起手中的武器便直直的对准殷怀,然后猛地冲来。

保护殷怀的人立刻拼死反击,双方顿时打得不分上下,殷怀这里靠着人数隐隐胜一筹,可之后便显露出疲态。

这群黑衣人像是不怕疼不怕死一般,受了伤连眼都不眨一下,甚至连手被砍断在地,脸色也不带变,继续朝殷怀冲来。

殷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喊:“朝他们脑袋打,他们应该感觉不到痛,只有把脑袋砍掉他们才会丧失行动力。”

侍卫们一听连忙照做,发现果然有效。

眼看情况刚有好转,可黑衣人却越来越多。而且悍不畏死,一时之间根本甩不掉杀不完。

这边的侍卫和死士却越来越少,情况紧急,重苍也顾不了那么多,带上殷怀就想突出重围。

结果却被黑衣人偷袭,猛地刺中他的胸膛。血迹顿时晕染开来,大大的血洞。

“陛下,你先走。”

殷怀看了一眼四周情形,当机立断,“那我走了?”

“......”重苍咳嗽了几声,低声道:“快。”

殷怀也不磨叽,趁着周围人还在厮杀时,悄无声息的逃走。

他不傻。

不会在那里墨迹半天,也不会“不,我不走,我不能抛下你一个人”,这都是扯淡。

他冷静分析,知道自己留在那里没什么用,他们本就是保护自己的存在,自己安全逃脱,他们的职责才算成功,死掉的人也没有白费功夫。

而且自己先走一步,还能搬救兵。

这座山里到处都是打猎的达官贵族,碰到他们也不是什么难事。

没有什么比自己活着还重要。

更何况重苍根本死不了,要知道他可是原著中重点着墨人物之一,要是死在这里他是打死都不相信的。

他跑了不知道多久,身上的衣衫也被树枝割破,乌发散乱,雪白的小脸上满是血污,额上溢出薄汗。

胸口起伏不定,喘息声粗重不堪,正打算停下脚步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一阵脚步声传来。

吓得他连忙回头看,这一看立刻险些魂飞魄散。

只见一个黑衣人如同鬼魅般跟在自己身后,正举起手中弓箭,遥遥对准自己。

殷怀冷汗直冒,脑子里飞快转动,思考着该如何脱困。

他手里只有一把弓,可能在举起的功夫那箭就插在自己胸口上了。

正在惊慌之时,便见一只利箭猛地破空袭来,直刺那人,正中那人的眉心位置,那人浑身一僵,随即骤然倒下。

眼看突然窜出的黑马要踩在自己身上,殷怀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愣愣的看向忽然出现的人。

只见殷誉北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

他黑沉沉的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嘴角微微上扬。

殷怀见到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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