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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怀哦了一声。

殷誉北又微微蹙眉,冷声道:“陛下又为何独自出宫来这。”

殷怀熟练地转移了话题,“我戴着帷帽你怎么认得出来我。”

殷誉北说:“隔着白纱本有些不确定,但是刚才凑近听到了你的声音。”

他顿了顿,隔着薄薄薄纱,目光落在了殷怀的脸上,扯了扯嘴角,又继续问刚才的话,似笑非笑地问:“陛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殷怀见躲不过,只能将自己来这里的前因后果讲了出来,当然,省去了重要的部分,比如自己是为了买地契。

殷誉北摇头,“你应当是被人骗来的,这里是鬼市。”

见殷怀身子一抖,于是皱了皱眉,忍不住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个鬼市,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人,不流通银子,以物易物,不过大多捡到了好东西的人都走不出这艘船,因为这里没有规则,你买到了东西并不意味就是结束,还要能够活着走出去。”

下面围了不少捡漏的小船,每次有人搜刮干净被杀扔下大船,那些小船便一拥而上,去扒尸体上剩余的值钱东西。”

那商贾可能想要借此害掉自己的命,这样既得了银子,房子也不用卖,还能转身找下家。

不过他算错了,自己身边随时有死侍守在暗中,

见殷誉北还盯着自己,他紧接着便露出恶狠狠的表情,咬了咬牙,“岂有此理,天子脚下,竟有这样猖狂的道理。”

不对,那为何殷誉北出现后,那些人都不再用那种眼神盯着他了,就像是在害怕他一样.....

“那他们刚才为什么那样?”

殷誉北勾了勾唇角,没有回答。

“如果真按照你所说的,这些莫名其妙失踪了的人,他的家人们为何不报官。”

“陛下觉得出入此处的人是什么人?”

殷怀闻言一噎。

殷誉北又领着他来到了甲板,“跟我来。”

船外围着大大小小不少船只,殷怀跟着他上了一艘半乌蓬船,船坞通体漆黑,入了乌篷内,里面放了一方案几,上有一壶酒。

船夫撑船缓缓前行,水荡开涟漪的波纹。

殷誉北满上了盏酒,然后执起仰头一饮而尽。

殷怀觉得兴致上来了,诵了一首诗。

殷誉北掀起眼帘瞧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陛下好文采。”

殷怀急中生智,连忙解释说:“常听柳相说这些文绉绉的话,耳濡目染罢了。”

闻殷誉北单手撑着下颔,闻言偏头望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

“殿下近日似是常和柳相来往。”

殷怀以为他起疑了,艰难解释:“不是,就是柳相常在朕耳边念叨,念的多些自然就会了。”

殷誉北又收回视线,望向将月光揉碎的江面,窥不清他的心思。

刚才他还救了自己,虽然想道谢,殷怀犹豫了一会还是作罢,若是他开口道谢那才是奇怪。

于是两人就这样僵坐着,殷怀也找不到劳神费力找话题的理由,于是也自得其乐。

发呆之际他又想起了一桩事。

殷誉北称帝登基后,有不少眼力劲好的世家贵族纷纷要将自家女儿送入宫中,可他对此不为所动,根本连眼神都不舍得施舍片刻。

那时他和长善的纠葛还未公知与大众。

于是有心思活络的臣子思考,他会不会是有断袖之癖。

大殷民风开放,喜欢男子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于是又马不停蹄的为他物色了不少绝色少年入宫,可这些佳人下场都很惨。

其中一个不知道犯了何事,被他当即下令砍下双手。

但是殷怀知道是为何。

因为他无意中知道了长善那档子事,心怀嫉恨,于是在看到长善养的猫儿遛出来时,命人杖毙后丢入湖中。

殷誉北冷眼瞧着地上痛苦嚎叫的少年,连眉毛都不曾皱一下,不咸不淡的抛下一句话,

“既然这样,你就去陪那只猫罢。”

之后那名少年便被砍去双手后杖毙沉尸湖中。

想到这里,殷怀不由一身冷汗,庆幸自己知道大致走向,可以提前避开原本的下场。

殷誉北此人,冷心冷情,没有什么能入得了他的眼,如果真有了那个例外,他必定会视如眼珠子,若是他人动了他的逆鳞,下场无一例外会很惨。

原主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不过他最惨的是明明他什么都没干,只是因为长善喜欢他,就必须死。

他望着眼前的人,正静静地撑着下颔望着无边夜色,手上心不在焉的转动着酒盏,眉眼有种介于少年与成熟男子之间的冷冽。

此时他还没有登基称帝,没有成为之后暴戾恣睢,杀人不眨眼的暴君。

只是个和他差不多年龄的少年。

正盯着他出神时,殷誉北忽然掀起了眼帘,冷冷淡淡的视线中又似乎多了些什么。

“陛下,你信命吗?”

殷怀:“.....什么意思?”

殷誉北像是也不在意他的回答,又垂下了眼,看不清他的神情,语气极轻极淡,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不信。”

“....”

到了岸边下船时因为船身有些摇晃,殷誉北伸手想要去扶殷怀,殷怀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把手放上去。

“朕自己可以。”

殷誉北将手垂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面色不明。

殷怀出宫的消息到底是瞒不住,更何况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有心人监视着。

慈安殿内,鎏金仙鹤炉徐徐升起佛香,殷太后正双手合十,闭眼虔诚的对着神像,面前摆了一本经书。

这时,一个嬷嬷凑到她跟前耳语片刻,她缓缓睁开了眼。

“出宫去了?去了何处?”

听了嬷嬷的回话后,她又闭上了眼,“他就这个性子,无非就是去寻欢作乐,由着他去罢。”

嬷嬷听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目光落在殷太后正参拜的神像之上,心中一动:娘娘,如今朝堂上我们的人不少都被那英国公拉拢,依老奴之见,我们何不如借机拉拢那位国师大人....”

“你以为哀家不愿,要拉拢他也得先见上他再说,可国师常年不出明镜台,哀家用什么借口。”

“..也是。”

“除非.....”殷太后思忖片刻,忽然一笑:“话说回来,怀儿的身子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这.....”嬷嬷本想回最近倒没听到,不过当她对上殷太后的眼神,顿时福至心灵,连忙回道:“是,陛下这几日又犯了咳疾,药石无用。”

殷太后满意颔首,捻动手上佛珠,又闭上了眼。

殷怀身子刚好利索不久,不知为何这几日又开始犯了咳疾,浑身乏力不愿动弹。

他本以为是太后捣鬼,可他在吃食上一向小心,不可能在这上面出了差错,只能归咎于自己的体弱气虚。

重苍默不作声的给躺在榻上的殷怀递着水,见他不小心呛到忙轻拍着他的背,沉声道:“小心。”

手下的人实在过于单薄,和他们北戎的人比起完全不一样,他们那就算是女人也没有身子骨如此娇弱的。

他感受到手下的人咳的浑身发颤,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的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东西。

平喜看在眼里急的直跳脚,“定是那日出宫染上了风寒,幸好太后娘娘请了国师入宫,不然这样拖下去可如何是好。”

谁不知道明镜台的国师大人对医理颇为精通。

“....什么?”殷怀一脸讶异。

平喜说的果然没错,没过多久释无机入宫的消息便传到了他的耳中。

下人进来通传时他正在半躺在塌上,背上枕了软靠,病恹恹的没了精神。

“让他进来。”

门口随即便出现了一道雪白身影,来人一袭白袍,银线交缠。

而后抬脚缓步踏入殿内,周围宫人跪拜一片,而他面色沉静淡然,眼神毫无波澜,就这样直直的落在殷怀身上。

因为她的装扮实在谈不上华贵,甚至可以说是朴素过了头。

即使年过四旬,依旧可以看得出保养的十分精致,满头乌发连一根银丝都不能窥见,周身的气度也不能让人忽视。

只见她慈眉善目,嘴角挂着笑意。

“怀儿病好些了吗?”

见了殷怀,殷太后示意他坐下,摆出一副慈母模样,关切起了他的身体。

殷怀心中腹诽,但是面上还是装的有模有样。

“劳母后挂念,儿臣一切都好,不知找儿臣何事。”

“那就好。”殷太后颔首笑道,目光怜爱,“你啊,小时候就身子骨弱,当时我生下你就和小猫似的,瘦的快成什么样了。”

殷怀连连应是,宫斗冠军兼影后出招,他应该保持谦虚取经的态度,学学别人的表情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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