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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他的语气平缓,语调让人听起来很舒服,没有丝毫攻击性,所以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青元见他真的搁下了手中的书,不由抿了抿嘴角,随即又克制的压了下去。

等青元走后,丫鬟沉月递过来一封密函,柳泽接过后粗略扫了几眼,便放到烛火点燃,冒出袅袅青烟。

看他敛眉沉思,不由屏气凝神,眼观鼻鼻观心。

半晌,柳泽方才微微抬眼,露出淡淡的笑容。

“如此一来倒是我猜错了。”

英国公密函中所说殷怀身上的胎记和他那日所见吻合,看来还真是如假包换。

“方阁老府里有什么动静。”

“两位老人遭受丧女之痛,方夫人一病不起。”

柳泽语气淡淡,“是吗?”

“大人是怀疑.....”

他但笑不语。

沉月恭谨的低下眉眼,刚要转身推出去,就听见柳泽又出声叫住了自己。

抬眼望去,见柳泽依旧是温和面孔,只静静问:“宫中有什么动静吗?”

沉月一怔,随即意识到他指的是那位,“回大人....陛下他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柳泽微微一怔,不过只是短短一瞬,眼神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沉静从容,轻声道:“国师也束手无策吗?”

沉月:“.......”

“我知道了。”

临走前,沉月面露犹豫,最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大人....青元他....”

柳泽垂下眼,继续开始练字,手持毛笔在雪白宣纸上不知写着什么,语气依旧温和,但是说出的话却让沉月背上生寒。

“别人送的礼我自然要好好收下。”

她心里暗叹了口气,面上却没表露丝毫,恭身就要退出去。

走之前余光不经意的一瞥,落在柳泽练字的笔下,却是愣了愣。

柳泽的字自然不用多说,当年有“一字千金”的美誉,字如其人。

清隽苍劲,力透纸背。

只是上面赫然是个“静”字。

静什么?沉月忍不住偷瞟了他一眼,见他脸色如常,心中更是纳闷,因为怎么看也看不出他半点异样,更别提什么心烦气躁了。

又有什么能让柳相大人需要写这种东西静心的。

听到关门声响起后,柳泽盯着雪白宣纸静默片刻,突然将其揉成一团,然后随意丢在地上。

半晌,屋里才响起一道微不可察的叹息声。

殷怀接连烧了三日高烧,就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去请始作俑者国师,他却只淡淡丢下一句不会死,根本说服不了心急如焚的众人。

直到看见床上殷怀的手动了动,众人这才喜出望外,一直守在床前一动未动的重苍见状立即冲了上去。

平喜见了也连忙凑上前,大叫,“陛下动了,陛下动了!”

殷怀还没睁眼就被耳边的大嗓门吵的脑仁疼,他缓缓睁开眼,嗓子干涩的有些发疼,说出的话更是沙哑的不成样。

“我睡了多久了?”

“回陛下,睡了足足三天三夜。”

殷怀心想自己还真是睡得,他记忆最后就停留在释无机给他强灌汤药,想到这个他就气不打一出来,牙齿是咬了又咬,人也是忍了又忍。

不过话说回来他不知道给自己吃的什么药,一觉醒来竟觉得神清气爽,喉咙也不痒了也不咳了,身子也不像往常一样乏力使不上劲。

所以醒来后没再床上躺多久他就下了地,开始处理者堆积的政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药后劲实在太足,处理起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觉得浑身热血沸腾,越批越有劲,只觉笔下生风,犹如神龙摆尾。

平喜机灵劲十足的抢过磨墨的活计,顺带剜了一眼重苍,死守住自己的地盘,神情警惕。

“你一个侍卫不在外面守着,在这里干嘛?”

重苍望了一眼殷怀,抿唇不语。

殷怀只得干咳一声提醒平喜:“他是近身的那种。”

平喜幽怨十足的盯着殷怀瞧,只盯的他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连忙说:“算了,你磨吧,”

平喜顿时喜笑颜开。

殷怀又看见了本参自己的折子,挑了挑眉,心道怎么这群人如此敬业,连他病危都不愿意放过,

心里念叨着让朕看看他又犯了什么人神共怒的大罪。

定睛一瞧,又是说他逼死有婚约在身的大家闺秀,老黄历了,没点新鲜的,再一看名字,这回倒是换人了,不是姓冯的那个御史,管他是谁,反正骂他他就不喜欢。

殷怀将折子丢在桌子上,“他说的很有道理。”

平喜瞧了一眼,立刻觉得心惊胆战。

殷怀又叹了口气。“可是朕不喜欢听怎么办。”

不过翌日上朝也没有给殷怀收拾人的时间,因为他大病初愈,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在秋闱殿试露个面,免得外人都以为他已经病入膏肓,只是对外宣称病已痊愈,反而是殷太后称病不来了。

秋闱笔试名次已经公布了下来,笔试榜首是林尚书的儿子林锦之,对于这个人殷怀似乎有些印象。

朝堂上立着不少新科试子,都低着脑袋不敢直视圣颜,行过礼后便按照名次依次排后,等候圣上问话。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次殿上多了一道玄色身影,只见殷誉北远远的立在人后。

周围的人都在有意无意的打量着他,眼神露骨。

他身着一袭玄色对襟劲装,腰束黑底暗金纹腰带,手腕处袖口紧,添了几分利落感。

眉眼冷锐锋利,宛如雪夜中淬了血的刀,嘴角压的比较低,眉骨微微凹陷,面部轮廓比常人深邃一些,隐隐含了几分戾气。

真是个煞星。

周围人心里默默想着,别开视线,全家都死了就他一个人活下来了,不是煞星是什么。

殷怀也奇怪他为何前来,但是他不开口说话,自己便也懒得搭理。

于是只朝着殿中学子道:“既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少不了之后有留在朝堂效力的时候,不必过分紧张,

学子们都恭敬低头,只听到耳边响起一道清冷低沉的少年嗓音,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林锦之克制不住抬头飞快的看了上方高坐的人一眼,少年帝王身着浅金色金纹龙袍,乌发以玄冠高束,明明是浓稠的艳丽之姿,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又多了几分多情的清冷感。

他心跳如雷,用尽全力全身力气才让自己又低下脑袋,不至于殿前失仪。

“林锦之在哪?”

没想到接下来会听到他喊出自己的名字,林锦之都快分不清这一刻是梦还是现实,整个人飘忽忽的,几乎是脱口而出。

“学生在。”

殷怀这才注意到开口的锦衣少年,生的明眸皓齿,俊秀非凡。

心中又多了几分赞叹,自从柳泽之后,接连好几届的状元郎,已经有逐渐往德高望重的秃顶方向发展,幸好今年又出了个这样的人物,才生生的将逐渐走偏的趋势给拉了回来。

问了他几个问题,不难看出这林锦之确实文采斐然,

于是他准备问他西南旱灾一事,没想到他也回答有度,从容不迫,不难看出确实胸中有笔墨。

殷怀瞥了一眼柳泽,感慨道:“不知这位及不及得上当年柳相夺得状元郎时风采的万分之一。”

柳泽含笑道:“陛下谬赞。”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明白了状元郎是非林锦之莫属了。

林锦之盯着殷怀的面庞,看他正笑吟吟的望着自己,血气直往大脑涌,冲动之下不由脱口而出。

“学生愿为陛下死而后已,绝无怨言。”

殷怀见他目光中隐隐露出狂热,不由一愣,这么会拍马屁,果然上道。

退朝后殷怀按照惯例在太监拥簇下离开,走之前他鬼使神差地又往殿中望了一眼。

看见殷誉北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和周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准备往殿外走的官员比起,显得格格不入。

他只安静的站在那,视线不偏不倚的落在自己身上,仿佛带着无形的重量。

看着他干什么?殷怀心中狐疑,不过他也没有问他话的功夫,便在平喜的搀扶下下了朝。

虽然自己的身子已经完全好利索了,但是平喜还是没改不来对他的态度。

每届科考放榜宫外都是同样热闹,果然这次林锦之一举夺得状元郎,外面的人交口称赞,纷纷称他为柳相之后。

殷怀不以为然,觉得他优秀归优秀,比起柳泽却差远了。

这日殷怀途径东苑一角时,忽然听到了几个太监的细细耳语声。

“芳印姑姑跟前的那个丫头,才叫一个水灵。”

“我知道,是叫凝春是吧,那丫头那张脸...啧啧,要是我当了大公公,第一件事就是要了她。”

“去你的,要对食也轮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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