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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覃秀芳能明显的感觉到街上乱了起来,来时还安静祥和的那种气氛荡然无存。家家户户亮起了灯,在窗边和门缝旁往外偷瞄,一双双眼睛在黑暗中充满了不确定与恐惧。

马路上偶尔出现一两个人也是行色匆匆,看到陌生人都很仓惶,避得远远的,就连吴峰的手也一直扣在手木仓上。

受这种气氛的感染,覃秀芳也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她想起刚才发生的爆炸,心里不安极了,正欲说话,远处又有激烈的木仓声传来,极远,似乎在好几公里以外。

这让大家更不安了,覃秀芳都能听到街道边人家用桌子挡住门发出的推动声和小孩子的哭泣声。

她看向吴峰。

吴峰的脸色也相当难看,他拉起覃秀芳的手就跑:“快点。”

“你去忙吧,不远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覃秀芳一边跟上他的脚步,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

吴峰没答应:“不行,现在街上出没的人多,浑水摸鱼的也多,你一个女人半夜在街上不安全,赶紧走。”

覃秀芳不敢耽搁,赶紧加快了脚步,跟着他跑回了家。

到了旅馆,听到声音,早等在门口的老板娘迅速让阿荣拉开了门,惊喜地看着覃秀芳:“哎呀,总算回来了,快进来,今晚你就住这边,别回你那儿去了。”

吴峰见把人送到,停下了脚步,语速极快地叮嘱他们:“你们待会儿把门关好,无论听到什么响动都不要开门,很快就会没事的。”

覃秀芳回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叮嘱道:“吴峰同志,你也小心,注意安全。”

“嗯。”吴峰点头,拿着木仓拔腿就往大火燃烧的方向跑去。

老板娘赶紧把覃秀芳拉了进来,阿荣飞快地关上门,还拿了两根大腿粗的圆木抵在门后,将木堵得严严实实的。

三个人站在旅馆里听着外面的动静,都有些茫然无措。

老板娘也没空关心覃秀芳今晚的联谊会怎么样了,她捏着手帕捶了捶手:“你从部队里回来,听到什么风声了吗?”

覃秀芳摇头:“就听到一道爆炸声,然后毛政委就让大家解散了。”

老板娘咬了咬唇,拉着覃秀芳上了楼,跑到二楼的一个房间,也没点灯,就靠在窗户边,轻轻推开半边窗户往外看。

西北天空大火熊熊,木仓声也是从那边传来的,先前还只是零星的木仓声,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木仓声变得密集了起来。

覃秀芳想到秦渝上辈子的结局,心里就很不安,刀木仓无眼,一个不慎就会丢掉小命。

老板娘回头看到她不安地将嘴唇都咬青了,叹了口气,劝她说:“别着急,小股流寇是不死心的白狗子而已,那么多军人过去了,这事很快就会解决了。”

“希望吧。”覃秀芳诚心祈祷,希望这事能快点解决,秦渝能平安无事。

老板娘盯着大火燃烧的方向,猜测:“应该是机械厂那边吧,听说机械厂要改造成军工厂,估计那些白狗子就是听到了风声,趁着过年这天大家松懈悄悄把炸.药运了进去,搞出这种事。哎,过个年都不安生,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一晚,前半夜大家都没睡,焦灼地等在家里,盯着机械厂的方向。

直到后半夜,这场凶猛的大火才被扑灭,木仓声也渐渐消失,城市恢复了往昔的宁静,不过这都是表象,藏在底下的暗流还在涌动。

熬了大半夜,老板娘有点吃不消,打了个哈欠,下楼拿了一套纯棉的睡衣上来,递给覃秀芳:“你今晚就在这里睡,客房的床单被套都换过了,现在过年,没有人,你随便挑一间睡一晚,衣服在这里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记得关好窗户。”

“嗯,虞姐也早点睡。”覃秀芳点点,进了最近的一个房间,先检查了一遍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后,这才换了衣服,脱了鞋躺到床上,结束这兵荒马乱的一天。

虽然累极了,不过覃秀芳这一晚上睡得并不安稳,半睡半醒之间,她梦到了秦渝满身是血的躺在雪地里,血把白雪都染红了,她吓得猛然惊醒,抱着被子喘着粗气,久久才平息下来。

覃秀芳也没了睡觉的心思,爬了起来,打开窗户,外面天色微亮,薄雾缭绕,放眼望去,整个江市一片宁静,似乎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沉睡中,仿佛昨夜的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

若是能一直这么和平宁静就好了!

叹了口气,覃秀芳换好衣服下楼。

阿荣也起来了,看到覃秀芳他有点意外,问道:“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会儿?”

覃秀芳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睡不着,姐夫,新年吉祥,我先回去做早饭了,早上吃饺子吧,待会儿包好后,我把生的给你送过来,等虞姐醒了你再给她煮。”

阿荣冲她感激地笑了笑:“麻烦你了。”

他挪开圆木,拉开门,让覃秀芳出去。

覃秀芳回到自己家,赶紧换下了那身旗袍,折叠好放在一边,打算等洗了晾干再还给老板娘。

今天是大年初一,喜庆的日子,她也没穿自己的旧衣服,而是换上了上次在姚记买的新衣服,系上围裙开始干活,和面,揉面,擀面,调馅。

馅料是年前买的肥瘦相间的猪肉,剁碎了,打一个鸡蛋,加上葱姜水一个方向搅动,然后再放上刚才盆里割下来的切得细细的新鲜韭菜,跟着搅拌,最后放一点花生油锁住韭菜的水分,韭菜猪肉馅就做好了。

覃秀芳包了一百多个饺子,给老板娘两口子留了五十个做早餐,她自己吃了十个,剩下的六十多个也全煮了,分别放进两个饭盒里,然后拎到了部队。

到了部队,她也没进去,就站在门口,让人去叫吴峰。

吴峰满眼血丝的跑了出来,身上还穿着昨天那身军装,上面沾了不少灰尘和泥土,袖子上还有一个地方被火烧出了铜钱大的洞。

显然,他昨天一夜未睡。

他都没歇一下,想必秦渝也是如此。

“大妹子,你找我啊,什么事?”吴峰走近咧着嘴笑道。

覃秀芳将两个饭盒递给了他:“我估计你们今天恐怕没功夫吃早饭,今早包饺子的时候一不小心多包了些,吃不完就煮了两盒饺子过来,一盒给你,一盒麻烦你替我转交给秦渝。”

说这话时,覃秀芳细心留意着吴峰的表情。

她不好直接问秦渝怎么样了,所以就想出了送吃的这个做法。如果秦渝受了伤去了医院,那吴峰肯定会很为难,也可能直接告诉她这事。

只有秦渝平安无事或是受了轻伤,吴峰才可能毫不犹豫地接下她这饭盒。

覃秀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吴峰伸手就接过了饭盒,不过却没有急着走,而是挠了挠头似乎有点欲言又止。

松了口气的覃秀芳抬眸笑看着他:“吴峰,你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吴峰抓了抓脸,有些尴尬:“那个,大妹子,你跟秦营长……你可想清楚了,听说他家不简单,虽然说咱们现在是新社会了吧,但是那个,你得多为自己考虑点……”

覃秀芳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误会她对秦渝有意了,所以一大早这么殷勤地送饺子。

“你想多了,我就是觉得秦营长人挺好的,他昨晚怼周小兰怼得挺让我开心的,所以想感谢感谢他。你知道的,我也没别的,就会做饭,想着你们辛苦了一晚上就顺手多包了一些饺子过来。”覃秀芳随便扯了个理由。

吴峰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似是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理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搞错了。那个既然你跟秦营长之间没有什么,我那个兄弟……”

覃秀芳赶紧打断了他:“吴峰,我现在不考虑这个,就不耽误别人了。”

吴峰怔了一下,有点替自己的兄弟惋惜,但没再提这个:“好,我知道了。那谢谢你的饺子,我先回去了,还有一堆后续的工作要处理呢!”

“嗯,你去忙吧,今天的事麻烦你了。”覃秀芳目送他跑进了部队,心里飞扬地转身往回走。

未免饺子凉了,吴峰拿着饭盒先去找了秦渝。

“报告!”

他到得不巧,秦渝正跟毛政委在说话,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进来。”

吴峰进门,将其中一个饭盒递给了秦渝:“秦营长,这是覃秀芳同志托我转交给你的。”

闻言,毛政委掀起眼皮,接过饭盒,还没打开,他就闻出来了:“韭菜猪肉的大饺子吧,啧啧,真香。”

秦渝一把从他手里夺过了饭盒,面无表情地说:“我的。”

毛政委被噎了一下,吐槽:“小气。那个吴峰同志是吧,你手里那盒也是饺子吧,打开给我看看。”

“毛政委,这是覃秀芳同志给我的。”吴峰嗅到了危机,不情不愿地说。

毛政委一把拿过他手里的饭盒:“我知道,看看不行吗?”

吴峰心说,你那样子可不像是看看而已,但对方到底是自己上级的上级,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毛政委打开了饭盒。

毛政委满意地看着饭盒里鼓鼓囊囊的饺子:“不错,看起来皮薄馅大,不像那些黑心商家,全是面。”

吴峰嘿嘿直笑:“那毛政委我可以回去了吗?”

“等一下,我帮你尝尝,里面到底有没有肉。”毛政委拿起筷子,夹了一只,塞进嘴角,嚼得那个满口流油,“不错,肉多菜少,料挺扎实的。”

说着他又随意夹了一个塞进嘴里,眼看吴峰两只眼都要直了,他一把盖上了饭盒,还给了吴峰:“看你小气的,我就尝你两个饺子。对了,覃秀芳同志没问其他的吗?”

吴峰摇头:“没有,她说今早起得早,多包了一些饺子,吃不完,就煮了两盒送给我和秦营长,交给我之后,她就走了。”

“那她有没有说这两盒,哪一盒给秦营长?”毛政委又问。

吴峰说:“没有,她没提。”

“这样啊,知道了,麻烦你跑这一趟了,去忙吧。”毛政委拍了拍手,站直了身。

吴峰赶紧抱着饭盒跑了出去,那速度比兔子都快。

毛政委笑骂了出来:“小兔崽子,不就吃了他两个饺子吗?跑这么快做什么?不是,秦渝,你这啥意思?我说吴峰,你把饭盒藏起来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不想少了两个饺子。”秦渝直白地说。

被戳中了心思的毛政委撇嘴:“小气,这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我还没吃早饭,你给我吃几个饺子怎么啦?那么大一饭盒,好几十个呢!”

秦渝淡淡地说:“不给。你也不用尝了,饺子没问题。”

“真是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你。这不是最近三番五次出事,我这心里不安吗?你倒是信任她,看着我吃饺子也不吭声。”毛政委随口抱怨道。

这分明是没吃成他的饺子胡搅蛮缠了。秦渝直接戳破了他:“要她真是敌人精心培养的棋子,不会这么快就废了,想吃饺子别找借口。”

“你这小子长大了真是一点都不可爱。”没占到上风,毛政委有点不爽,嘟囔道,“韭菜馅松软鲜香,这手艺比你婶子强多了,真希望她是你亲妹子,回头我也能经常去找你爹喝两杯了。”

秦渝头也没抬:“你随时都可以去找我爹喝酒,我去食堂给你们打菜!”

毛政委气得吹胡子瞪眼:“说是不信,我看你护她比谁都护得紧,让她做个饭都不肯,哼!”

秦渝不接这话:“云狐还没有踪影,抓到的人审问结果什么时候……”

跟覃秀芳一样提心吊胆了一个晚上的还有姚玉洁。

姚玉洁昨晚回了娘家,跟家里人打了一晚上的麻将,她手气不错,一直赢钱,正乐呵呢,忽然听到了爆炸声。

姚家人都吓坏了,麻将也不敢打了,关上门,随时留意外面的动静。姚玉洁更是担忧不已,唯恐周家成出了事。

好在一晚上过去了,街上又恢复了平静,看来风波是短暂地过去了。但周家成一直没来找她,不知道是被绊住了,还是有事耽搁了,姚玉洁很不放心,连早饭都没吃,一大早就匆匆跑回了家。

推开门,她没看到丈夫,反而在家里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周小兰。

姚玉洁的脸当场就拉了下来:“谁让你动我东西的?你怎么在这里”

昨晚周小兰从礼堂跑出来后,外面黑漆漆的,她家租的房子离部队有两三里地,她一个人不敢回去,想了想又厚着脸皮跑回了家属院找周家成,想让周家成送她回去。

周家成在大礼堂那里窝了一肚子的火,不想被姚玉洁看出来,就没去接她,一个人窝在家里喝闷酒。

见到周小兰过来,他冷嘲热讽了两句:“怎么,不是要拿下秦渝吗?怎么还灰溜溜地跑我这儿来了?”

“二哥,他欺负我,他跟覃秀芳合起伙来欺负我,你不帮我就算了,你还说风凉话!”周小兰委屈地说。

周家成早知道周小兰不是覃秀芳的对手,对她就没抱希望。他放下酒瓶子,指了指周小兰脚上的高跟鞋:“脱下来,我送你回去。”

“我,脱了我穿什么?”周小兰没料到周家成这么不给她面子,气得要死,“别人欺负我就算了,二哥,你怎么也欺负我。”

周家成不想跟她说话,按了按太阳穴:“我送你回去,待会儿把鞋子脱下来,让我带走。”

周小兰没料到说了半天,他都还一直惦记着这双鞋子,心里不爽极了,嘀咕:“小气。”

周家成听到了也装没听到,径自起身:“走不走?”

周小兰只得跟上,不过兄妹俩刚出门就听到了爆.炸声。周家成马上意识到了不好,赶紧回屋将木仓带上,然后就听到了吹口哨紧急集合的声音。

他知道出了大事,连忙对周小兰说:“你先回屋呆着,我得去集合了,不要乱跑,听到了吗?”

周小兰何时见过这种阵势,吓得浑身发抖:“诶,二哥,你去哪儿啊?”

但周家成已经拿着木仓跑远了,周小兰只得返回了屋子里。她等了大半夜都没人,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等醒来后,发现家属院里的左邻右舍都忙了起来,女人们在做饭,小孩子在嬉戏玩闹,到处都透着年的味道。周小兰就知道,应该是没发生什么大事。

既然没事,她也放松下来,有闲工夫打量周家成家了。啧啧,他们才搬走多久啊,这里就完全看不出他们生活过的痕迹了,到处都是姚玉洁的东西。

周小兰打开了姚玉洁的衣柜,发现姚玉洁的衣柜里又添了两件新衣服,一件驼色的大衣,一件大红色的针织衫,这两样她在商店里看到过,据说是沪市那边产的,都贵着呢。一般人买一件都很肉痛,姚玉洁竟然一下子买两件。

对他们家扣扣嗖嗖的,房子都租那么破的,对姚玉洁倒是挺大方的,新衣服说买就买。周小兰是又羡慕又嫉妒,她记得,覃秀芳刚进门时就穿了一件跟这个样式很相似的大衣。

气愤不甘的周小兰拿起衣服就穿在自己身上,还翻出了另一双高跟鞋穿在脚上,踏踏踏的在屋子里走了几圈。

周小兰觉得这身衣服才够时髦,才够漂亮嘛,要是她昨晚穿这么漂亮,秦渝还指不定邀请谁跳舞呢。她对着镜子自恋地照了好几圈,越看越喜欢,舍不得脱下来,最后她决定把这衣服穿回去。

至于姚玉洁要闹,闹就闹呗,反正他们都分开过了,闹的也不是她。她爹娘现在对姚玉洁都不满,知道姚玉洁三天两头穿新衣服,却对他们这么抠抠搜搜的,肯定不会说她。

于是周小兰穿着新衣服,兴高采烈地准备回家,谁知道刚走到卧室门口,门就被拉开了,姚玉洁铁青着脸站在外面。

见到她,周小兰有一瞬间的理亏,但马上理直气壮起来:“这是我二哥家,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了?你的衣服也是我二哥买的,我凭什么不能穿?”

“这是我买的,没花你二哥一块钱。”姚玉洁简直快气疯了,她只不过一天不在,周家成竟然又将他这个极品妹子弄了过来。

周小兰撇嘴:“你人都是我二哥的了,衣服还不是我二哥的啊?”

姚玉洁掰扯不过周小兰,她指着大门的方向:“衣服脱下来,鞋子脱下来,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

周小兰仰起脸:“我偏不,你打我……”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她的脸上,周小兰的半边脸马上肿了起来,她侧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风尘仆仆的周家成:“二哥,你打我?”

周家成没理会她,冷声说:“脱下来,换上你自己的衣服,滚回去!”

“二哥……”周小兰张嘴。

周家成冷冷地盯着她:“别叫我,滚!”

周小兰气得脱下了大衣,蹬掉了鞋子,就穿着单薄的毛衣就捂住脸冲了出去。

周家成头痛地按住太阳穴,他知道,今天他家又要成为别人的笑话了。大过年的整这一出,能不能让他安生两天?

虽然一晚上没睡,但他还得安抚姚玉洁。

“玉洁,你听我说,昨晚突然发生了爆.炸,部队里紧急集合,大晚上的,我没空送她回去,就让她暂时呆在我们家。谁知道她竟然会穿你的新衣服,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不会再让她来我们家了。”

姚玉洁当时是很生气,不过当周家成一出现就打了周小兰耳光,还完完全全地站在她这边,加之家里就只有周小兰一个人出现过的痕迹后,姚玉洁已经不怎么生周家成的气了。

她抬头看着周家成红通通的眼睛,很是心疼:“昨晚没睡觉吧,你去躺一会儿吧。”

“不生我气了?”周家成马上握住了她的手。

姚玉洁嗔了他一眼:“只要你知道站谁那边就行,再说这事也不怪你。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就行。”

周家成心里松了口气,搂着她又保证了一番:“你放心,我说到一定做到。”

这边两口子浓情蜜意,那边周小兰因为太过伤心,只顾着往前跑,也没注意路。

等她抬头时才发现,自己跑偏了,跑到了一条跟她家相反的巷子。这条巷子早年被落下的炸.弹轰炸过,房子倒了一半,余下的也破破烂烂的,地面上矗立着不少半人多高的断壁,地上到处都是瓦砾,硌在脚上,非常不舒服,尤其是现在又是冬天,天气冷,周小兰感觉自己的脚都要冻得没知觉了。

她吸了吸鼻子,倍觉委屈,埋怨地哭了出来,边哭边骂:“周家成你个大傻蛋,姚玉洁你个毒妇,你们俩不得好死!”

越哭越伤心,干脆把凡是得罪过她的人全都拉出来骂了一遍,哭的那个伤心。

哭了大半天,周小兰抹了把眼泪,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踩着石子往回走。她后悔了,她干嘛要把鞋子和衣服脱下来还给他们啊?她就不信了,周家成还敢脱她的衣服和鞋子不成。

不过这会儿说什么都晚了,周小兰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赶紧回家。

抹了一把眼泪,周小兰继续走,走到一处快坍塌的房子前,她忽地听到了什么,扭头一看就对上了一双阴狠毒辣的眼睛。

“啊……”周小兰吓了一跳,刚想跑,一个黑洞洞的木仓口就对准了她的脑袋。

周小兰吓得腿软,说话磕磕绊绊的:“你,你要干什么?放了我……”

“闭嘴。”男人左眉上方有一道疤,不深,浅浅的一条,有一两寸长,使得他的眼神看起来更锋利了。但他五官长得非常有型,皮肤呈古铜色,给人一种硬朗不好掌控的感觉,让女人又害怕又想接近。

不过周小兰这会儿没心思欣赏男色,她赶紧闭上了嘴巴,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巴巴地瞅着他。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五个袁大头,丢了一个在周小兰的脸上:“这是定金,去给我买点吃的东西过来,再买一套男人穿的粗布衣裳过来,等送过来,剩下的这四块银币全都奖励你。听懂了吗?”

周小兰赶紧点头:“听懂了,听懂了。”

男人又用木仓顶了顶她的额头:“要是你敢私吞了我的钱,就等着吃木仓子吧,你刚才已经把你家的人都说了个遍,我随便打听一下就能找到你,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听话,否则有你好果子吃的!”

“我一定听话,你放心,我肯定把东西给你送过来,大哥,你相信我。”为了活命,周小兰忙不迭地承诺道。

男人挪开了木仓:“走吧。”

“哦……”周小兰把腿就跑,也不管地面上的石子和瓦片会不会割伤脚了,这些跟小命比起来可都算不了什么。

等她跑得不见人影了,刚才还异常凶狠的男人忽地吐了一口血,按住腹部,滑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良久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毛焕生,秦渝,此仇不共戴天!”

覃秀芳回去的时候,老板娘正在吃饺子,看到她立即招手:“怎么起来这么早?锅里还有饺子,吃吗?”

“我吃过了。”覃秀芳摆手。

老板娘哦了一声,又问:“你去哪儿了?”

覃秀芳还是用的对吴峰那套说辞:“今天的饺子包得有点多,就给吴峰他们送了点过去,感谢他这段时间天天送我回来。”

“那是应该的。”老板娘没多想,放下了碗问道,“去逛逛庙会吗?”

覃秀芳看了看老板,笑眯眯地说:“你跟姐夫去吧,我就不掺和了。”

“哎呀,跟你姐夫逛有什么意思?问他怎么样,他就只会说,好,买,太没劲儿了。”老板娘抱怨道。

覃秀芳怀疑她在撒狗粮,愈加觉得自己不该当这个电灯泡,推脱道:“算了吧,我还有事。”

老板娘不依:“大过年的,你有什么事?走了,不是想去庙会摆摊吗?不去看看怎么行?”

这话引起了覃秀芳的兴趣。老板娘说得没错,她都没逛过这时候的庙会,对庙会上售卖的物品不清楚,摊位规矩也不清楚,确实应该去看看。

“好,虞姐你等我一下,我去拿点钱。”覃秀芳转身回了屋,提了个小篮子出来。

老板娘见了也跑回家:“我也拎个篮子,要看中的就放这里面,带回来给你姐夫尝尝。”

覃秀芳再次感觉自己是多余的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店里说:“真不叫姐夫一块儿吗?三个人逛也一样啊。”

反正是在外面,大不了她走前面,跟他们拉开一点距离,等回家的时候又在一起就是。

“不用了,你姐夫在家里炖鸡呢,这个最简单,让他来。”老板娘摆了摆手说。

好吧,覃秀芳也不再劝,跟老板娘去了庙会。

庙会位于江市沿江的一条街上,这条街就挨着江边,这会儿已经聚满了人,摆摊的,杂耍的,看热闹的,逛街的,五花八门,看得人眼花缭乱。

覃秀芳觉得有些奇怪,低声问老板娘:“虞姐,他们就不怕吗?”

老板娘想了几秒才明白她的意思,耸了耸肩,意味深长地说:“这些年几个月不来这么一出啊?大家都习惯了,人总是要生活的。”

覃秀芳默然,可能是她在和平年代呆得太久了,以至于忽略了这还是个乱世,枪炮声对这些普通市民来说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行了,别想这些了,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秀芳,你看,前面有个搞杂耍的,太有意思了,走,过去看看。”老板娘兴奋地把覃秀芳拉了过去。

那边是一个杂耍摊子,两个十来岁的姑娘在顶碗,一个小姑娘单手触地,另一只手撑在半空中。余下的小姑娘头顶顶着三只碗,深吸了一口气,抓住半空中的那只手,轻轻一跃。

刹那间,人们都屏住了呼吸,下一刻,姑娘灵巧地攀上了那只手臂,头顶上的碗纹丝不动。

人群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除了顶碗,还有喷火、叠人阵等项目,都非常精彩,看得人热血澎湃,这种面对面的观看效果完全不是在电视前看能比拟的。这地方自然也聚集了一大通人,掌声就没停过。

看了一会儿,老板娘给了十块钱,覃秀芳也给了十块钱,接着去看其他的了。

除了杂耍,还有一些匠人做了灵巧的木车、木人在庙会上贩卖,设计得非常精巧,按一下,木车就走几步。

覃秀芳看得目不暇接,直呼不虚此行。

除了玩的,吃的也是必不可少的,从包子、馒头、饺子、米糕、点心到各种饼子,肠粉,春卷应有尽有。江市外来人口不少,饮食也汇聚了八方特色,在庙会上尤其明显。

覃秀芳尝了两样,味道都还不错,各有各的特色。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价格又上涨了不少,一个肉夹馍就要五十块钱,里面的肉还少得可怜。

“怎么这么贵。”覃秀芳吃着肉夹馍有点心疼钱。

老板娘淡淡地说:“不贵了,现在连五百元都出来了,五十块算什么?这钱呀,又越印越大了,该不会又变成废纸吧,买合火柴都要拎一大堆的那种吧。”

覃秀芳心说,这倒不至于,不过越印越大是没错的,五百远远不是尽头,一千很快就会出来,五千也不远了,直到五万为止。第一套人民币的最大面额值是五万块,所以物价还得上涨。

她也得调整一下价格了,先前卖一二十块钱一根的烤肠太便宜了,必须得涨价。

覃秀芳估摸了一些,最后定在跟肉夹馍一个价。不过光卖烤肠还不够,她又想到了一个简单好卖易制作还很受孩子门欢迎的东西—狼牙土豆。

她看过了,目前庙会里还没卖这个的,正好她年前买了几袋土豆,现在就可以派上用场了,而且这是素食,价格也可以卖便宜点。

看得差不多了,覃秀芳对老板娘说:“虞姐,咱们回去吧!”

老板娘也逛得差不多了:“走吧,对了,你摆摊的地方想好了吗?哎,咱们来晚了,没好位置了。”

而且覃秀芳就一个人,明天也不可能很早就过来占位置,毕竟她还要在家里做食物。

覃秀芳早盯上了一处场地,拉着老板娘说:“咱们去找找戏班子的班主,我想在他旁边摆个摊,占不了多大的地方,到时候给他租金就是。”

戏班子那里人.流量大,而且孩子特别多,她准备卖的两样东西都是孩子们的最爱,那地方是不二之选。

老板娘一想也有道理,她们去找上了班主,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总算谈妥了,将戏班子左侧的那片空地,大概四个平方划分给覃秀芳摆摊,覃秀芳一天支付给他们三百块的租金。

从租金就看得出来,物价又在飞速上涨。为了保险起见,覃秀芳还跟班主签了一份契书,免得他后面看她生意好,乱涨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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