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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可能是赶路太累的缘故,小唯坐在椅子上就开始打瞌睡。

“走吧,去睡一会儿。”老板娘温柔地抱起了小唯,朝覃秀芳招了招手。

覃秀芳跟着她进了屋。老板娘把小唯放在他们卧室的床上,替他脱了鞋子和外套,然后将他塞进被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睡吧。”

小唯睁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珠子看着老板娘,神情还是有些抗拒,盯着老板娘不说话,但到底抵不过瞌睡的来袭,没过多久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等他睡着后,老板娘捻了捻被角,站了起来,冲覃秀芳笑了笑,压低声音说:“让你久等了。”

覃秀芳摇头:“没事。”

“咱们到隔壁说话。”老板娘招呼覃秀芳去了隔壁房间,倒水泡了两杯茶,放了一杯在覃秀芳面前,自己捧着一杯,抿了一口,问道,“你这次回乡下的事情都办完了吧?”

“办完了,已经将我养母的骨灰带回来了,等看看什么时候有空去把我养父的骨灰也带回来,让他们合葬在一块儿。”覃秀芳缓缓说道。

老板娘听后点点头,放心了:“那就好。对了,你跟沈一飞是怎么回事?谈对象了?”

老板娘果然敏感,一回来就发现了两人之间不同以往的气氛。

这可问住了覃秀芳,她摩挲着茶杯,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老板娘看她这副纠结的表情,笑了:“不想说就别说了。”

“也不是,就是……我也说不清楚。”覃秀芳无奈地笑了笑。沈一飞根本没提谈对象的事,他一开口就奔着结婚去了。她都吓了一跳,还是别拿出来吓虞姐了。

老板娘了解地点了点头,以过来人的态度说:“那你再好好想想。咱们女人不容易,你已经结过一次婚了,第二次更要慎重,想清楚。”

覃秀芳若有所思。她今天其实一直是云里雾里的,一直被沈一飞推着走,根本没功夫冷静下来好好思考。

他们彼此信任,还有十几年相濡以沫的感情,可以说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可是,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爱情。”覃秀芳犹豫了许久说道。其实以她的阅历来说,爱情是个很陌生的词,毕竟乡下人不谈爱情,尤其是他们这一辈。但城里人要谈,周家成能为了所谓的爱情毫不犹豫地舍弃她,牺牲她,还美其名曰追求爱情。二十一世纪的年轻人更是爱得死去活来,这似乎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爱情好像就应该是个轰轰烈烈的东西,可在她和沈一飞的身上看不到这一点。

老板娘看着她迷茫的脸,静默了片刻,循循善导:“你相信他吗?”

“当然。”覃秀芳毫不犹豫地说。要是沈一飞没有重生,也许这个相信还会打一点点折扣,但自从知道他是她一样,都有着前世的记忆,她完全无条件相信他。

老板娘想了,又问了个问题:“如果他娶了别人,跟别的人生儿育女,你会难过吗?”

听说伏静去医院的时候,她心里有点酸楚,但更多的是祝福,因为她以为这是沈一飞的心愿。况且即便是同一个人,但没了那段记忆,对她而言到底还是不同的。

如果那时候她就知道了沈一飞有上辈子的记忆。再看到伏静来找他,他们俩谈对象,将来还会结婚共度余生,晚年的时候,两人会走过他们上辈子踏过的那些小路,一起伏案看书学习,一起去公园散步,一起谈天说地。而她只能远远地看着,她难过吗?

老板娘看着她快要打结的眉峰,笑了:“别着急,你的心会给你答案。爱情的答案有千万种,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你只要找到你自己的答案就行了。”

“嗯。”覃秀芳轻声点了点头,眉头还是有些纠结。

这个事只能她自己想通,旁人帮不上忙。老板娘笑着岔开了话题道:“秀芳,我跟你姐夫已经买好了下个月的船票。”

“这么快!”覃秀芳惊讶地抬起头,错愕地望着她。

老板娘温柔地笑了:“不算快,已经说了蛮久的了。这次你姐夫去接小唯就顺便将票一块儿买了,这是最近的船票,这船一个多月才一趟,要是不早点买,后面可能就没有票了。要是错过了这一趟,又得等两三个月去了。”

覃秀芳点头表示了解,又问:“那你们准备去哪儿?“

老板娘说:“去欧洲,听说要坐两三个月的船。”

覃秀芳知道欧洲,新世纪不少人去欧洲旅游,不过后世都是坐飞机,非常快,十几个小时就到了。这会儿还是太慢了,难怪老板娘要提前这么久就要买票。

他们迟早都要走,早走早安全,覃秀芳压下心里的不舍,看了一眼隔壁主卧:“你们要带小唯走吗?”

老板娘点头:“他是我姐姐留下来的血脉,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阿荣外,唯一的亲人,我这一去怕是不能回来了,不带着他走,将他留在那个家里,我不放心。”

“嗯,路途遥远,又带着个孩子,你们多准备些东西吧。对了,旅馆的价格要不再压低一点吧,你们这一去海外,什么都不通,多带点钱傍身总是好的。”覃秀芳建议道。其实就算他们现在不卖了旅馆,过两三年公私合营,这旅馆也会被有偿收走,留着也没有用。

老板娘考虑了一下:“成,回头让你姐夫去牙房,再降点价,早点卖了也好。”

两人刚说了一会儿话,隔壁屋忽然传来了小唯的哭声。

老板娘立即站了起来,急匆匆地跑过去,抱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唯,轻轻拍着他的背:“好孩子,别哭了,姨在这里,没事的啊,乖,别哭了……”

覃秀芳站在门口,看着老板娘脸上前所未有的焦急和温柔之色,若有所思。

与覃秀芳的越来越顺利不同,周家成最近老是碰壁,头痛不已。

任务都结束十来天了,他的转业申请还没批下来,而且也没给他安排其他的任务。刚开始说毛政委太忙,没时间,他信,可现在都过去多久了?

他每次去找毛政委,小张不是说人不在,就是说毛政委在忙,让他改天去。

真的有那么忙吗?可他还听说,毛政委竟然有闲心关心那个沈一飞谈对象的事。连私事都有空管,却没空批他的转业申请,谁信啊?

周家成感觉毛政委是故意晾他,满腹怨言,又没法发作,苦逼得很,还不得不忍着气,又去找小张打听这事。

小张一瞧见他也是脑袋大,不等他说话,就主动道:“周排长,我跟毛政委提了,毛政委看了你的履历,觉得你要就这么转业了,太可惜了。”

“啊,不是说得好好的吗?上次毛政委还说,等任务结束了,就批准我的转业申请。”周家成没想到峰回路转,竟是这个结果,有些接受无能。

小张安抚他:“你别着急,毛政委这不还没驳回你的转业申请吗?就还有转机,回头我跟毛政委好好说说。不过我说周排长,在部队里干得好好的,你怎么还总想着转业啊?”

真实的理由自然不能说,周家成按住额头,苦恼地说:“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媳妇跟我娘合不来,他们凑在一块儿总吵架,如今我媳妇怀孕了,我要是还在部队,经常得出任务,早出晚归的,他们又吵起来,出了事怎么办?如今国内太平了,不需要咱们冲锋陷阵了,我就想多照顾一点小家。”

周家成一副胸无大志的模样。

小张听了后哈哈大笑:“周排长你还真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哪里,哪里,这不是没有办法吗?还要麻烦你帮我在毛政委面前美言几句。”说着周家成就拿了包先前买的进口好烟往小张手里塞。

小张看到烟脸马上拉了下来,一把将烟推了回去,义正言辞地说:“周排长,你这是做什么?贿赂我吗?你竟然把资产阶级那一套腐朽的玩意儿也学了过来。我要严厉的批评你,你这思想要不得,回去好好反省。”

“不是,不是,张哥你听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听说你挺喜欢抽烟的吗?我也挺喜欢的,偶然抽了这个烟,觉得挺好抽的,就想给你介绍一下,让你试试,你别生气。我拿回来就是。”马屁拍到马腿上,周家成脑子反应快,赶紧想了个法子澄清自己。

小张的脸色这才好了些:“抱歉,那是我误会了,你没这么想就好。别忘了咱们的身份,千万不能违反纪律。至于烟,我不抽了,你拿回去吧,违反纪律的事咱们坚决不能做。”

“张哥说得对,我记住了,以后我也戒烟,不抽了。”周家成连连点头,一副唯小张马首是瞻的样子,心里却不屑极了。这个死脑筋,一点都不知道变通。他不接自己的东西,也不帮忙,这可如何是好?

小张严肃地点点头:“记住就好,回去吧,等有消息了,我再通知你。你要相信咱们的党,相信咱们的上级。”

周家成心里怨言颇深,哪听得进去,见小张没跟他计较的意思,如释重负地离开了。

等他一走,小张立即苦逼地回了办公室,苦兮兮地说:“毛政委,周家成又来找我打听他转业申请的事了。今天竟然还拿了一包进口的烟来贿赂我。你看,他的转业报告要不就批了呗,不通过也行,不然他要不了两天就得又来找我。”

周家成三天两头找他打听消息,小张已经将他能想到的借口都说了一个遍了,下次周家成再来找他,他真不知道编什么理由了,他可真是太难了。

毛政委放下了笔:“又来问你了?看来你跟他关系不错嘛。”

小张拉着张苦瓜脸:“不是毛政委你让我先应付着他的吗?”

毛政委笑了:“别急,我又没批评你,你慌什么?”

这不是快招架不住了吗?小张狐疑地看着毛政委:“毛政委你到底为什么不批他的转业申请啊?他前天才来催了,今天又来了,搞不好明天又会来找我,我实在不知道怎么编了。”

毛政委无疑是个好领导,体恤下属,没有架子,有时候甚至还会自掏腰包接济家里面特别困难的同志。他没道理会去为难周家成。迟迟不批周家成的申请,还让自己一直拖着周家成,小张直觉这里面有问题。

毛政委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算了一下时间,兀自嘟哝:“都十几天了。”

还没进展,看来周家成他娘这条线怕是没指望了,再等下去也没多大用。一旦批准了周家成转业,他这个棋子更是彻底废,潜伏的反动残余势力见他们没了利用价值,更不会现身了。

既然周家成等不及了,那就动手吧。

沉吟片刻,毛政委对小张说:“要是周家成再来找你问这个事,你就直接把他带到我办公室。”

“啊,毛政委你说什么?”小张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毛政委睨了他一眼:“怎么?不乐意啊,那你继续应付周家成吧。”

“不,乐意,乐意,毛政委你放心,要是周家成再来找我,我立马把他带到你办公室。”小张简直要高兴坏了,总算不用再应付周家成了。

又一天无功而返,周家成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冷冷清清的家。

自从他出任务让他娘别送吃的来后,他娘这段时间也没来了,姚玉洁也一直没回来,部队分的房子里就剩他一个人。

他不大爱收拾,十几天下来,不少地方都蒙了尘,看起来不大干净,至于食物,更是什么都没有。这个家真是越来越没家的味道了。

一个人,周家成也懒得做饭,都是去食堂吃的。但每次去食堂,他都总感觉格格不入,跟谁都说不到一块儿去。以前跟他关系挺好的吴峰、石大头等人也疏远了,现在几乎就只留面子情,碰到的时候打个招呼,仅此而已。至于他手底下的兵,周家成也不想见他们,他总感觉这些人回家也肯定跟媳妇儿议论他,看他笑话,说他有眼无珠。

而且要是碰到秦家父子,那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就更奇怪了,这让周家成越来越抵触去食堂吃饭。

今天他心情不好,更不想去吃饭了。闷闷地站了两分钟,周家成推开了卧室门,外衣都没脱,踢掉鞋子就躺到了床上,反正现在就他一个人,也没谁会嫌他不脱衣服就上床。

躺到床上,他闭上眼睛,想睡觉,又睡不着,翻来覆去压的床板嘎吱作响,更没心情睡觉了。他索性坐了起来,揉了揉饿得咕噜叫的肚子,打开门出去,环顾了四周一眼,家里连杯热水都没有,就更别提其他东西了。

周家成认命地出了部队,去周大全那儿。

周大全他们已经吃过饭了,看到儿子过来,忙问他吃饭没有。

周家成摇头:“家里有什么剩的吗?随便给我弄点。”

“那让你妈给你做个炒饭吧,晚上的饭没吃完,还有剩。”周大全跟刘彩云说了一声,然后问道,“咋回事,你什么时候退伍,定下来了吗?”

提起这个周家成就沮丧:“还没有,我的退伍申请上面还没批。”

“咋回事?你上次不是说等这个任务完成了就批的吗?怎么这么久还没有消息。”周大全不解地问道。

周家成烦躁地吐了口气:“谁知道呢!”

周大全沉默了一秒,说道:“咱们家现在不缺钱了,要不你送点东西给试试?这不送东西哪办得成事啊,送好一点的,说不定能给你安排个油水足的部门。”

才被小张义正言辞拒绝了的周家成脸上火辣辣的:“爹,你乱说什么呢,咱们不兴这一套。”

周大全嗤之以鼻:“我才不信,有人送上门的钱都不要。要真不要,那为什么不批你的转业申请?你啊,就是太年轻,太老实了。”

周家成被他说得愈加的烦躁,干脆站了起来,躲进厨房:“我去看看娘的饭好了没有。”

他走进厨房,看到刘彩云的蛋炒饭已经出锅了,白米饭,鸡蛋应该打了两三个,看起来金灿灿的,满满一大盘,分量十足。他们的剩饭都这么多,大米饭都吃不完,这可比他们食堂的伙食好多了。食堂里都还是南瓜、红薯、菜叶子混在米饭里煮着吃,而且米还没这么白。

“中午还剩了点菜,你要吃吗?要吃我给你热一下。”刘彩云从柜子里拿出一叠花菜炒肉,肉少花菜多。

连肉都能剩!周家成错愕地看着花菜里的肥肉,瞟了刘彩云一眼:“家里的伙食蛮好的嘛。”

刘彩云没有听出他话里藏着情绪,很是得意地说:“你以后晚上都回家吃饭呗,娘给你做好吃的。”

周家成没有心情:“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不用热菜了,我吃这个就够了。”

说着他端起饭出去放在桌子上,闷头扒饭。

等他快吃完的时候,周大全说:“是不是转业工作不好安排啊?家成,实在不行,咱就别转业了,直接退伍就是,咱们家不缺那几块钱。”

“再说吧。”周家成没应。不转业就没工作,也就没工资,更没法分住房,他对姚玉洁的承诺怎么实现?而且他一个男人,也不能没有工作,天天在家混吃等死。

想起姚玉洁,他已经好几天没去看她了,她最近孕吐有点严重,也不知道孩子还好不好。

想到这里,周家成没了逗留的心思,放下空碗:“爹,娘,我先回去了。”

“好,爹说的话,你再考虑考虑。咱们家现在不缺钱,没必要在覃秀芳她老子哥哥手下干活,受他们家白眼。你这转业报告迟迟没批下来,肯定是他们家捣的鬼,不然你的上级干嘛为难你。”周大全把他送出门,又旧话重提。

周家成心里其实也觉得是这么回事,但嘴上却不承认:“没有的事,他们不是我的直系上级,平时都不见面,也管不了我,你想多了。行了,我心里有数,知道怎么办,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离开了父母家,周家成先去街上,买了点姚玉洁喜欢吃的糕点,这才去姚家。

姚玉洁看到他很高兴:“你的转业申请下来了吗?分到哪儿啊?要是分到教育部门就好了,这样咱们还是一个系统的,到时候分房子最好分个离我们学校近一点的。”

周家成摇头。

“你摇头什么意思啊?不是分到教育部门,那分到哪个部门了?具体做什么?”姚玉洁拉着他问道。

周家成苦笑着说:“还没批。”

姚玉洁的脸立马拉了下来,眼泪直往下滚。

周家成慌了:“你别哭啊,你哭什么?现在没批,迟早会批的。”

姚玉洁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你上次上上次也这么说,结果呢?我现在怀着孕住在娘家,两个嫂子三天两头说闲话,我想吃樱桃要说,我没做饭也要说,还天天指桑骂槐说伺候我。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转业啊?你总不会让我在娘家生孩子吧?那她们得念叨死我。”

周家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你别慌,我来想想办法。要不,我回头找个房子,租下来,你搬过去,不要住娘家了。”

“那你呢?还有租房子不要钱啊?以后生孩子,养孩子更要钱。我跟你娘处不来,月子里,你总得找个人照顾我吧,这些钱,你攒够了吗?”姚玉洁委屈地瞅着他。

周家成说不出话来,也就这两个月的工资他自己攒着,先前的工资都花了不少,连老本也全先前几个月发生的事情中都花光了,可以说是捉襟见肘。

“你放心,我明天就去找毛政委,跟他说明情况,一定尽快转业。”周家成连忙安抚她。如今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了。

姚玉洁不满地噘着嘴:“你说的,你要再说话不算数,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不会的,我也想咱们一家在一起,总这么分开也不是办法。毛政委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明天就找他说清楚,这肯定行的。”周家成信誓旦旦地向姚玉洁保证道。

姚玉洁睨了他一眼:“我就再相信你一次。”

次日,吃过早饭,周家成就直接去找毛政委。

小张在门口看到他,眼皮子跳了跳,心说,还真被他给说准了,这周家成又按捺不住,跑过来了。好在这次,不用想着法子撒谎了。小张笑着说:“周排长,今天不训练啊?”

周家成苦笑着道:“不是,我请了假过来,想见见毛政委。张哥,你帮我通融通融,让我见毛政委一面吧,昨天我媳妇儿又跟我闹了,我这实在是头痛啊。”

小张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那你跟我来吧。”

周家成没料到会这么顺利,毕竟毛政委前几次都不肯见他。

“谢谢张哥。”周家成欣喜若狂,跟着小张去了毛政委的办公室,行了个军礼,“报告!”

听到他的声音,毛政委抬起了头,将笔盖套在钢笔上,指了指左侧的椅子:“坐吧。”

然后从抽屉里拿了一封信出来,递给了小张:“送去给秦营长。”

小张赶紧接过信就走了。

周家成坐在椅子上,局促不安地看着毛政委,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毛政委,那个,我的转业申请书你还记得吗?”

毛政委从半尺高的文件下面,抽出了一封信:“这个吧,周家成同志,你先坐一会儿。我这里有份文件比较急,等我弄完了,就给你答复。”

虽然没有一口答应他,但好歹没有再推脱。周家成稍稍松了口气,坐在一旁等着。

等了一会儿,他心里的不安又泛了起来。转业申请的批准,毛政委只要签个字就行了,多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要让他在这里等着?

周家成的眼皮子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他伸手摸了一下,右眼跳灾,他心里忽地滋生出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秦渝接到毛政委的信,拆开看了之后,一目十行,飞快地扫过。毛政委说,周家成这里拖不下去了,让他马上收网。

秦渝将信纸折叠塞回了信封里,站起身,叫郝丰:“你带几个人,跟我出去一趟。”

郝丰立即召集人手,跟着秦渝出了部队。

秦渝领着他们直接去了周大全的家,然后示意郝丰:“上去敲门。”

郝丰敲了敲门,是周小兰开的门,看到个穿军装的,她本来想翻白眼的,但瞄到站在郝丰后面的秦渝后,她立即克制住了不雅的动作,娇滴滴地说:“秦营长,你是来找我哥的吗?我哥不在,你们进去坐会儿,他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秦渝很少评价一个女孩子。但这会儿,他也不得不说,周家成他妹子怎么如此没脑子,他们找周家成犯得着舍近求远到这儿来吗?周家成明明挺精明的,怎么有个这么没脑子的妹子。得亏他妹妹没被周小兰传染。

秦渝背着手不说话。

郝丰出面:“我们是来接你们母女去部队跟他碰头,说说周排长转业的事,他在部队里等着你们。”

见女儿开个门却迟迟没回来,还杵在门口跟人说话,刘彩云拿着针线活出来,正好听到这话。她没周小兰好忽悠,狐疑地看着郝丰:“家成转业叫我们去干什么?”

郝丰说话滴水不漏:“周排长说他要转业是因为婆媳不和,担心怀孕的媳妇,所以我们上级说请你们过去问个清楚。”

“姚玉洁那个……没有的事……”刘彩云差点当街破口大骂,看到郝丰身上的军装才改了口,假惺惺地说,“哎呀,只是有点小矛盾啦,是我那个媳妇太娇气了,我们以后会好好跟她相处的。这家成转业的事我们就不用去了吧,去了我们也不懂。”

刘彩云有点心虚,不是很乐意去。

“去不去由不得你们,我们是奉命行事,有意见到上级面前说去,走吧。”一直没做声的秦渝忽地道。

郝丰马上明白他是不耐烦了,态度立马强硬了许多,以不容拒绝的姿势说:“刘彩云,周小兰,走吧。”

面对几个荷枪实弹的大男人,刘彩云母女俩没法拒绝,也不敢拒绝。刘彩云悄悄看了秦渝一眼,担忧不已,既怕她做的事暴露,又怕是秦渝公报私仇,故意折腾她们。奈何对方比她们强大,她拒绝不了,只能跟着他们走。

母女俩刚走出巷子,周大全就领着孙子回来了。看到这一幕惊呆了:“怎……怎么回事?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秦渝朝郝丰使了一记眼色。

郝丰没理会周大全,催促拖拖拉拉的刘彩云母女:“走快点,周家成还在等着你们。”

母女俩没办法,只能跟着他们走了。

周大全牵着周立恩,追了上来,但却被秦渝拦住了。

周大全急了:“你……你们要干什么?我,我儿子也是当兵的,你们不能欺负咱们穷苦老百姓。”

现在好像凡是搬出自己穷得叮当响就能改变一切一样。周大全说这话也不看看他住的是什么房子。

秦渝冷漠地看着他:“周大全,你老婆和女儿涉嫌叛国通敌,所得财产皆为非法收入,这栋房子现在查封了,你们所得的不义之财也一并上缴国家。”

“什么?你,你肯定搞错了,不会的,我家老婆子就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我女儿更是什么都不懂,你们肯定弄错了,她们不会干这种事的。”周大全不可置信,浑身直发抖,摇摇欲坠的样子。

秦渝公事公办地看着他:“没有十足的证据,我们不会乱抓人。路定生,陪他进去,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其他东西一概留下。”

“不,不可能,肯定是你故意冤枉我们。你肯定是记恨我们家成休了你妹妹,故意报复我们家。你们领导呢,我要去找你们领导告状,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周大全拒绝接受这个事实。他越说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家成还会覃秀芳的亲戚不会报复他们,怎么可能,这不就来了吗?

秦渝的脸都黑了:“我要纠正你,第一,我妹妹跟周家成是离婚,不是休。第二,我们一点都不记恨,甚至很庆幸她跟周家成离婚了。我秦渝的妹妹,就算离了婚,再找对象也会比周家成好上十倍百倍。第三,这件事是上面批准的,跟我私人无关!”

周大全怎么也不相信这个:“不,你肯定是骗我的,我老婆子什么都不懂,女儿也傻乎乎的,她们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秦渝冷冷地看着他:“江市有数十万人,谁都没出门随便一锄头就挖到用之不尽的银元,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觉得你老婆女儿运气那么好,随便一锄头下去就能挖到一罐银币?”

周大全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她们就是运气好。”

秦渝讥诮地看着他。

要他说,周家最精明最自私最坏的其实是这个周大全。他这么聪明的人,会对自己枕边人的动作一无所知?就不会怀疑家里突然出现的这么多钱?

怎么可能!他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装聋作哑罢了。这事要一直没戳破,他就能一辈子住大房子,天天吃香喝辣。即便像今天这样出了事,也连累不到他身上。

可真够冷血凉薄的。估计整个周家,真正清白的也就这个几岁的孩子和回了娘家的姚玉洁。

路定生也听懂了秦渝的言外之意,诧异地看了周大全一眼,看不出来,这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东西竟然一肚子坏水。

“走吧。”路定生催促了一句,见周大全磨磨蹭蹭的,冷声提醒,“不去我们就封门了。”

周大全没辙,只能牵着周立恩,垂头丧气地进了屋,收拾东西。期间,周大全屡次想偷偷带点钱走,但路定生他们一直盯着,他根本找不到机会,最后只能作罢,简单地收拾了几件他跟周立恩的衣服,最后又去厨房里将开了封的米袋子拿走了:“那个,长官,我们祖孙俩总要吃东西吧,我孙子这么小,还在长身体,不能挨饿。”

路定生指了指米:“检查一下!”

确认里面只有米,没有其他东西后,他放了行。

周大全拿着胡乱团在一起的衣服,拎着米袋子,另一只手牵着孙子,蹒跚地出了这座他住过的最好的房子。

等他出门,秦渝立即让人进去搜,周家肯定还有银元没花光。等将周家翻了一遍之后,秦渝让人挂了一把新锁,将周家给查封了,然后就带着人走了。当然暗中还派了人在旁边盯着,看看能不能打草惊蛇,引出什么人来。

周大全没有走,牵着孙子,站在他梦寐以求的高房大屋门口,怔怔地看着他们老周家这辈子最大的荣光随着落锁声坍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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