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韶华沉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温祖光见状赶忙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她的身后,惹得许韶华哭笑不得。
她将钱放进信封包好,无奈地看向丈夫:“你跟着我做什么?”
曾经两看相厌的夫妻,突然间如此“亲密”,换做是谁也会不习惯。
“你,要不我陪你去逛街买点东西吧?”温祖光指了指剩下的钱,他现在除了这点积蓄,什么都没有了。
这些年,夫妻俩渐行渐远,他早不知该如何相处,只剩下最直接的方式——钱。
许韶华轻笑一声,“你刚刚还说要把钱给我存起来,现在就拿去花,不存了?”
“我——”温祖光不知所措地咬着唇瓣,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
许韶华关上房门,催着温祖光离开,“钱可不是这么花的,你现在没了工作,家里还有个孩子要养活,虽然咱镇上的花销不大,但有钱握在手里总归踏实些。”
温祖光错愕地愣了半晌,“存钱”这个字眼在他的前半生几乎没有出现过。
从前,他挣的钱基本都是有多少花多少,如果家里出现了经济危机,顶多就是说几句好话哄哄妻子,让她跟娘家求助,从未有过自己想办法解决的情况。
许韶华撸起袖子将打扫工具一一摆放整齐,一边跟丈夫说道:“咱们也不是二十几岁的小青年了,我爸妈都七老八十的人了,总不能一有困难就跟他们伸手吧?”
想起年迈的父母,许韶华第一次红了眼。
曾经她不知道什么叫做“孝顺”,理所当然地享受父母的付出,却从未替他们想过哪怕一点点。
近期发生的种种,每一幕都在提醒她的自私,甚至很多时候回忆起,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她是这样一个混账的人。
许韶华伸手擦了擦眼泪,声音略带哽咽:“就这样吧,以后咱各过各的,谁也别碍着谁。”
或许,再勇敢点,她可以离婚,但有的时候离不离其实也没多大关系。
若两个人足够用心地去经营一个家,那张纸算什么,可若无心,就像她和温祖光,那个红色本本存在了二十几年,可在这个家里,却好像只有她自己。
温祖光讶异的同时更多是害怕,或许从妻子出门工作,拥有自己的生活开始,他就该想到会有那么一天,只是曾经的美好泡沫,让他迷失在了幻想里。
“韶华,怎么说我们也是几十年的夫妻,我现在也没个工作——”
“如果你现在还有工作,或者还年轻,你会对我说这些,你会对我爸妈百般讨好吗?”
温祖光心虚地瞟了眼“盛势凌人”的妻子,“不会”两个字卡在嗓门眼,怎么也出不了声。
都是活了一把年纪的成年人,很多话不用说得太明白,一点就透,只看愿不愿意去接受罢了。
温祖光是如此,许韶华也同样,唯一不同的是,许家与许韶华有着血脉亲情,为这份利益的背后,添上了一丝温度。
“以后我在外面工作,你也别闲着,去外边看看有没有什么活能干,我可以负责家庭生活支出,但你也别想不劳而获。”
温祖光失神的抬起头,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他,第一次发现,妻子是那么的明**人。
或许,这才是原本的她,只是跟着自己的这些年里,被埋没了风采。
“在你没找到工作之前,家里的所有家务由你负责,你也别觉得男人做这些丢面子,谁家夫妻不是相互扶持的,你挣钱我在家,我挣钱你在家,现在都提倡男女平等,我能做的事,你应该也没问题。”
温祖光颓唐地点了下头,“好。”
意外妻子突如其来的强势,却也庆幸她没有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离开自己。
“那,我现在去买点菜,你想吃什么,晚上我做给你吃。”
其实温祖光的厨艺不错,甚至比大部分家庭主妇要好。
因为,曾经他是一位人人称赞的厨子,只是后来怕被人说一个男人缩在厨房里是没用的表现,这让本就自卑的他,更加无地自容,于是便从喜欢变成了厌恶,再未进过厨房,即使他的厨艺很好。
“我晚上约了同事去唱歌,就不回来了,你自己看着做点吃的吧。”
许韶华扭头回了房间,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两个袋子,是一套新衣服和一双崭新的高跟鞋。
温祖光已经快要记不清妻子上回穿高跟鞋时的模样,大概是年轻的时候,如今再次看到,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舔着笑,带着些许讨好的试探:“去唱歌还得换衣服啊。”
许韶华换了衣服从洗手间走来,过膝的长裙,波浪型的摆尾像清新的海浪般,为她增添了不少风采,年纪虽已见长,但脸上洋溢的自信与微笑,却带着不一样韵味,仿佛整个人都透着光。
印象中,那个走在人群中就会被埋没的黄脸婆,一下子大变样,让温祖光都不敢与之相认,甚至对比起自己此刻大腹便便,满面油光的自己,让他由里到外的感到自卑。
许韶华在耳后别了一个精致的发卡,“吃完饭还得跳广场舞呢,最近新学了一段舞蹈,自然得配新裙子才好看呐。”
温祖光讪讪赔笑,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半年前,妻子的还只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为了五毛钱能跟他争吵半天,那时他只觉得这个女人,无趣且聒噪。
这些年里,他有过不少“红颜知己”,也为她们付出过感情与金钱,因为他一直觉得妻子配不上如此“优秀”的自己。
别人越在他耳边说起,许家多么好,妻子多贤惠,他就越要去证明这是错的,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甘。
原来,并不是妻子不够优秀,而是他把所有的家庭责任全都压在了妻子的身上,让岁月磨平了她的棱角,还有本属于她的光环。
他两眼失神地看着正在照镜子的妻子,余光扫过自己的身影,臃肿得像个卖笑的小丑,而妻子与他站在一起,俨然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就像外人说的那般,他配不上妻子,更没资格做许家的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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