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可落地上海后看到宋家书发来的一连串微信消息。这个人极其喜欢用感叹号,丁可在无数感叹号中根本找不到什么关键信息。
其中一条,宋家书称赞她:“你好心灵手巧哦,竟然会做那么多东西!!!”
丁可回他:“好吃吗?”
宋家书很快发来一个“冷漠”的表情包,他说:“你又不是给我的,我怎么可能吃得到???”
吃独食的人倒没有什么反应。
丁可和赵子卿的微信聊天栏已经不在最上面,他只要不发消息,丁可很可能会慢慢遗忘他的头像。
他的头像过于寡淡,本来也不给人什么深刻的印象。
旅客开始排队下机,空姐提醒头等舱和公务舱的旅客先走。丁可匆忙将手机塞进口袋里,没走几步,手机震动一下。
她没空看,就继续往前走。大概走了五分钟,手机又震动一下。人有期待的时候,手机震动会变成某种信号。
只要不看消息内容,这种信号就会持续加强。
这个时间段里,丁可理了理这段日子在北京的心情。某些人和事受信号干扰,成了平凡生活中一个生动的片段。
直到走到行李传动带前,丁可才把手机拿出来。她看一眼微信,庆幸自己没想太多。是一则新闻和一封邮件提醒,并没有什么人发来的新消息。
信号戛然而止,演变成另一种情绪。丁可趁着等行李的空当,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女孩子更新朋友圈大部分时候都不是为了给自己看。她编辑的时候小小地鄙视了自己一下,干脆就没写任何文案。
赵子卿今晚回家陪长辈吃饭。停好车之后,他去后备箱取东西,两个玻璃空盒子又出现在眼前。
寿司他当午餐吃了,曲奇也在下午的时候陆续吃掉。他不爱巧克力,尝了两块,其余的收进抽屉里。
客观讲,这三样东西本就寻常,基本做不出什么新奇的花样,他被异性投喂的经历也不是头一回。
但这两个空盒子是某种证据。
还是挺好吃的。食物本身只是一个方面,附加值占主要原因。
赵子卿打开手机,丁可的微信消息栏消失在前列。他边进门边刷朋友圈,丁可一个小时前发了这次北京之行的照片,一共九张,有人有景有美食。
他想起丁可说过朋友圈只对亲近的人可见,正放大看其中一张跟他有关的图,他们家老太太养的狗就扑了过来。
他把小狗抱起来,手机收进了口袋里。
“赵子卿来了。”一个端坐在沙发上颇有些气质的中年女人见赵子卿进门,对着楼上的方向说。
“妈。”赵子卿走过去,顺手把怀里的狗塞到罗晓秋的怀里,“早知道您也来看奶奶,我就去接您一道下班了。”
“我可不敢劳烦你。”罗晓秋把狗放到地板上,接过儿子脱下来的大衣往衣帽架的方向走。
赵子卿跟在她身后:“我自个儿来。”
“你小姑也来了,在楼上。”罗晓秋拍了下赵子卿的手背,轻声提醒道。
“子卿来啦,我正跟老太太说到你。”母子俩刚交换完眼神,二楼的楼梯口就出现一个身材窈窕的卷发美人。
“我说我耳朵怎么一阵发烫,你肯定是跟奶奶告我状了。”赵子卿把衬衣袖子卷起来,手腕露在外面。
他大步走上楼去搀扶老太太,对老太太说:“这事儿您得评评理。”
“我可不评。你们俩都是能说会道的,各有各的道理,我跟你们掰扯不清。”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受束缚,吃过太多苦,晚年就想做个性情中人。小辈们的事情她很少过问。
“您嘴上说不管,心里还是向着您孙子的。”赵云棠当着老太太和罗晓秋的面儿,给赵子卿下最后通牒:“就定在元旦,你要是不去,我就陪人家姑娘一起等。”
“唉,我说这姑娘是给你下什么药了,您这么孜孜不倦地忙活这事儿。”赵云棠只比赵子卿大十一岁,赵子卿一直拿她当平辈处,两人关系亲,说话从来不客气。
赵云棠走过去穿衣服拿包,一头卷发从羽绒服里拨弄出来,身姿怎么看都不像是四十多岁的人。
“我还想问问你给人姑娘下什么药了,她就去你们单位办了点儿事儿,回去就托关系四处打听你。”赵云棠拍了下罗晓秋的胳膊,“待会儿还有饭局,嫂子我先走了,赵子卿这事儿您帮我盯着。”
“得,您闺女这是专门来堵我的,是不是您给通风报信,说我今儿晚上会来?”赵子卿宠溺地拍了拍老太太的后脑勺,“您可千万别让您这儿也变成敌营。”
“合着我还成你敌人了?”已经出了门的赵云棠又折回来,她径直走到赵子卿面前站定,抬起他的手腕摘了他的腕表,“新的吧?送我了。”
赵子卿卷袖口的时候她就盯上了这块表,认出这是某品牌新款。姑侄俩是赵家唯二的“纨绔”子弟,好在程度他们自己可控,“败”的是他们自个儿的钱,长辈们这些年也就随他们张扬。
“奶奶,您瞧瞧她,多大的人了,还从我这儿顺东西。”赵子卿在沙发上坐下来,看着罗晓秋把赵云棠送出门。
老太太握了握赵子卿空荡荡的手腕,温柔道:“下个月她过生日,你就当礼物提前送了。”
下个月十八号是赵云棠的生日,说来也巧,前几天吃饭,赵子卿听季琰提了一嘴,丁一蓓也是这一天生日。
这两位性格倒是大相径庭。
这么一联想,他很自然地就想到刚刚朋友圈里那位发九宫格的小朋友。
“赵子卿,元旦你还是去一趟吧。我最近常听你小姑念叨,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罗晓秋隔了好一会儿才进门。
“去吧,要是不喜欢,就当是走个过场。”老太太也劝。
赵子卿正失神,给手机解了锁,朋友圈自动一刷新。再翻到丁可那条,下面出现了宋家书的点赞加评论。
嗬。北京的新朋友们待遇还都不错,个个都是她朋友圈可见范围里的人。
“奶奶跟你说话呢。”罗晓秋提醒出神的赵子卿。
“行吧。”赵子卿收起手机,轻飘飘地说。
丁可和骆菱约在丁家附近的汗蒸馆里见面,两人都是风尘仆仆刚到沪,各自离开数日,都经历一点人生的小波折,算是各有各的新感想。
骆菱这次遭遇进组后被换,正式被激发斗志。丁可一直欣赏她,也铁了心要拉她一把。丁一蓓和肖唯都给了一些线索,丁可打算好好利用她爸妈这些关系。
“你虽然从小到大没少上新闻,但这次性质可不一样。”骆菱又把那些微博翻出来,评论两极分化特别严重。
“我发觉我不上镜。”丁可拍了拍自己的脸说。
“去你的。”骆菱把图片放大给丁可看,“这都糊成什么样了,哪里看得清。”
“其实还有一个清晰版的,被他那边给挡下来了。”
“靠,大尺度的?”骆菱扯了扯丁可的领口,一声邪笑。
“你猜。”
两人出了汗蒸房,丁可去置物格里把手机拿出来,屏幕上显示有新微信消息。她点开看,赵子卿十分钟前发来两个字加一个句号。
谢谢。
他这是忙了一天突然想起来答谢?丁可回复:不客气。
赵子卿看着不客气后面这个句号,她又有样学样。她之前发消息以表情包为主,字压根没打过几个。现在的年轻人聊天,也没几个喜欢用句号的。
赵子卿不打算再回了。谈着恋爱上着学的小孩儿有她自己的精彩生活。
送罗晓秋回家之后,赵子卿约了季琰,把丁可那颗钻石耳钉托他转交给丁一蓓。
季琰觉得这人奇奇怪怪,说:“你直接快递给她不就得了。”
赵子卿说寄快递怕丢,又说这姑娘到现在连句话都没问过他,心是真大。
“小姑娘从小到大条件不比你们赵家差,哪儿懂得惜物啊。”季琰说着话,拍了张耳钉的照片发给丁可。
丁可收到图,即刻给肖唯发了条消息,说让他别在家里找了,东西已经找到了。
她的确心大,但真不至于少了颗耳钉都没发现。只是她记忆出现了偏差,她以为她是忙着做晚餐那会儿把耳钉丢在了肖唯家里的某个角落。
东西怎么就直接到了季琰那里?除了是赵子卿捡到,没别人了。丁可翻到那句没滋没味的“谢谢”,懒得再问了。
赵先生就是个替发小看孩子的好心人,人家根本不稀罕真带哪家小孩儿玩儿。
丁可回复季琰:谢谢,放丁一蓓那里吧。
季琰看着这行字,撞一下赵子卿的胳膊:“哪儿丢的估计她都不记得了,谁捡到的就更不知道了。”
赵子卿看着丁可逗号句号齐全的这句话,笑着叹了口气:“小孩儿嘛,正常。”
“的确是个小孩儿,自个儿偷偷谈了场恋爱,都分了手,还上了个热搜,被丁女士好一通数落。昨儿我不是打电话问你这事儿嘛,你说她状态还挺好,估计是个沉稳性子。”季琰又说,“二十了,要我说,谈个恋爱也挺正常,就是她这门槛儿太高,小明星肯定是配不上的……”
“分手了?”赵子卿跟听戏似的看着季琰。
季琰鄙夷地瞧他一眼,“怎么?”
“小丫头嘴里没句实话。”片刻后,赵子卿拍了下季琰的肩膀,感叹道:“咱们这思维是真跟不上年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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