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套三居室的房子,装修是十多年前的风格,多年未住人,家具并不齐全,但从一些细节可以看出来,这个家曾经被布置的很温馨。
丁可有些想象不到小赵子卿生活在这里的场景。
一家人搬走后房子就被闲置,罗晓秋曾打算出租或卖掉,赵子卿没同意。他不算特别念旧,但总觉得要是有能力把一些美好的回忆锁住,也算是人生中的一种浪漫。况且这一片说拆就拆,他这样的坚持不一定能持续很久。
他刚刚打扫卫生的时候还在想,等他以后有了孩子,也要时常带孩子过来看一看,让小家伙看看他爸爸小时候长大的环境,看看家里墙壁上的旧海报和书柜里大堆大堆的足球杂志。这里有他爸爸的童年和青春。
丁可很喜欢这个家,她从小生长在一个烟火气十足的环境里,她外公在楼下给人看病,迎来送往时,她会乐呵呵地趴在楼上的窗沿跟楼下的病人们打招呼。她外婆在二楼烧饭,香味飘到楼上,会先叫她一声,然后跟她一样探出头,叫一楼正准备收工的她外公。
她获奖的小片子拍的正是普通上海小孩的少年时光,她十三岁之前住的弄堂跟眼前这个家一样,承载了她最美好的童年记忆。
人身上的品性有一大半折射出他们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家是环境的一部分。丁可很庆幸,她在外公外婆身上得到的圆满的爱,足以弥补肖唯和丁一蓓带给她的缺失。
她坐在赵子卿的书桌上想,小赵子卿虽然很少被父母陪伴,但他父母之间的爱情足够坚定,对他的关注也并没因为距离的遥远而缺席,这也是他的庆幸。
世界上的完美家庭实在太少,但“完美”二字因人而异,懂得珍惜的人往往能补足不完美的成分。
他们俩或许都是这样的人。
“热不热?”赵子卿拿了本旧杂志轻轻给丁可扇风。他前段时间回来通了水电,但忘了检查空调,刚刚去开才发现已经坏了。
“开始吧。”丁可双手环住赵子卿的脖子,三个字念得极有仪式感。
赵子卿哭笑不得,捏她的鼻子,“能不能别这么猴急?”
“我要是猴急,刚刚在车上或者是在楼道里就已经对你下手了。”丁可的视线落在赵子卿身后的墙壁上,那里挂着一幅书法,写着“乘风破浪”四个字。
她读出声来。
“乘风破浪……”赵子卿看着她也读了一遍,随后把她抱进怀里,推开了窗子。
两人迎着夜风倚靠在书桌上,交叠的影子落在地板上。
“我以前在这儿做过很多坏事儿。”赵子卿靠近丁可的耳朵轻声说。
“比如呢?”
“就不举例说明了,男孩儿跟女孩儿不一样,你不一定听得懂。”
“我有什么听不懂的。”丁可笑着按住赵子卿,问他:“都准备好了?”
“你需要我准备什么?”赵子卿也笑。
“你还要再洗个澡吗?”丁可问他。
“你觉得呢?”赵子卿反问。
灯被关上,丁可坐在书桌上,腿攀上去,两人在摇晃的树影下接吻。
院子里的路灯是古老陈旧的暗黄色,笼在两人身上,把旖旎的场景映照成一场复古老电影。
青春期的时候,赵子卿会做一些关于少年云.雨的梦,梦里的颜色和今晚的灯光差不多。梦里梦外不可描述的事情都在这个房间里发生。
那时候,他心里没有可以描摹的对象。
他虔诚地亲吻丁可的唇,像钻进过去奇妙斑驳的梦境,把丁可的脸和身体一并装进那时候虚拟的回忆里。
吻到丁可靠在他肩头喘气,他亲吻她的耳朵,对她说一些浑浊的话。
丁可在迷离中一颗颗解面前的衬衣扣子,赵子卿的比她自己的难解,她在烦躁中放弃,把赵子卿的手抓过去,让他自己来。
温凉的夜风吹不散攀升的体感温度,衣衫两件缠绕在一起,在跌跌撞撞中从书桌滑落到地板上。
脊背刚贴着桌面是一阵冰凉,贴久了,粘黏在上面,丁可在氤氲的水气里变成一条搁浅的鱼。
抽屉被打开,一枚提前准备好的东西被赵子卿塞进丁可的手心里。
背往窗边推,风掠过丁可的脸往赵子卿的心口吹。丁可感觉到汗液顺着额角往头发里渗,她抬起来抓住赵子卿的手腕,在上面摸到一根自己的皮筋。
皮筋被扯远,弹在了赵子卿的皮肤上。
“疼吗?”丁可问赵子卿。
赵子卿说不。
又一次,丁可更用力。
“疼吗?”她又问。
赵子卿回击的方式让她后悔自己刚刚产生的报复心理。
窗外月色朦胧,后来丁可趴在桌上看,她努力睁着眼睛,像困在迷雾中的一头独角兽,没有方寸的奔跑,想冲破阻碍,奔向密林深处。
赵子卿拿了个抱枕让她挡着头,唯恐她撞到玻璃。她觉得头疼不算什么,她心口压在坚硬的书桌上,说话艰难,肩头磨得更加难受。
来来回回,夜风不停歇,晃动的树影和人影也不停歇。赵子卿在细腻的肌肤上触到一片水渍,是混合的汗水。
忽然,路灯灭了。
清淡的月光下,丁可两个腰窝之间的“solotu.”变得更加迷人。
solotu——唯有你。
月光渐渐消散时,丁可蜷在赵子卿的小床上,说什么也不肯动。待赵子卿去浴室之后,她趴在床的边缘看地上的一堆湿纸巾。
赵子卿忘了准备垃圾桶,所以一切凭证都摆在眼前。此刻是凌晨三点。
一分钟后,丁可的手机开始振动,肖唯打来电话。
她没有接听,继续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赵子卿的手机也是飞行模式,是她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弄的。
赵子卿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丁可塞着耳机靠在床边,她对赵子卿说:“晚上就睡这里吧。”
“你爸去我家楼下堵你了?”赵子卿问。
“他现在恐怕没这个心思去找你的麻烦。”丁可又理了理赵子卿这句话的意思,拿抱枕砸向他的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真没意思。”
“发生什么了?”赵子卿从接到她起心里就猜到几分,眼下郑重问她。
丁可轻描淡写几句。
其实她还没看真切就惊慌失措地跑了。直觉告诉她,肖唯和丁一蓓之间发生了她不愿意去面对的事情。
赵子卿听后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找手机想打给丁一蓓。他看见飞行模式,叹了口气,“你又坑你男朋友了,咱们俩现在做尽了坏事,你爸要是知道,八成会扒了我的皮。”
话落,赵子卿拨通了丁一蓓的电话。
开着扬声器,丁可听得一清二楚,丁一蓓和肖唯现在还在一起。
“是,可可现在跟我在一起,请二位放心……不在我家里,我带她来别的地方了……现在?我问问她愿不愿意……”
“我不回去,我就要跟赵子卿待在一起,从现在起,我就住他家里了,你们两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开心就好。”丁可语气十分平静,说完想挂电话。
赵子卿把手机拿远,关了扬声器,他对丁一蓓和肖唯说:“给可可一些时间吧,就让她先待在我这儿,我会陪着她。”
又应承几句后,赵子卿挂了电话,他关了灯,躺在丁可身侧,说:“好累哦,先睡觉吧。”
“我好像找了个很好的理由,可以正大光明住你家里了。”丁可见这人也不抱自己,也就懒得靠近他。
赵子卿没吱声。
“你体力真差……”丁可幽幽说道。
“那怎么办,年纪到了啊。”赵子卿妄自菲薄。
丁可:“……”余味还在,她才不会信他的鬼话。
“睡不着?”赵子卿问她。
丁可背对着他,不接话。
赵子卿胸膛盖过去,“那再来一次?”
丁可“咯咯”笑了,“我怕你老骨头断掉。”
“刚刚……”赵子卿抚摸丁可的头发,“让你难受了。”
“还行吧,我这个人比较吃痛。”
“再试一次?”赵子卿征求她的意见。
“不要问我。”
这次有柔软的棉被,虽然依旧很热,但好过坚硬的书桌。在这次之前,丁可不太懂赵子卿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在书桌上,现在她懂了,他书桌的高度非常完美。
床固然更宽敞,但她不太懂得在躺着的情况下给一些方便他发挥的姿势。
不过她一点就透,很快就找到机会实践自己前段时间的学习成果。
赵子卿洗澡之前把皮筋摘下了,她没机会再用皮筋弹他的手腕。好在一回生二回熟,她偏偏又是个优等生。
凌晨五点,两人在晨光微熹中闭着眼睛聊天。
丁可算了算时间,点评了一下赵子卿这一晚的表现。
“能不这么功利吗?”赵子卿数落她。
“你看着清心寡欲,实则阴险狡诈。早爽早开心,你以前都装个什么劲啊,何必呢。你就是等着我把你的好话说给我爸听……”
“不要揣测我。”赵子卿回忆从前,“我老早之前就告诉过你,不要揣测我,因为不一定准。”
“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丁可满脸不信。
“睡觉吧,你年轻,熬得起,我真不行。”赵子卿转过身去。
“你这个样子可怎么办啊,唉,我觉得我的命好苦。”
“有完没完?”赵子卿不嫌热,拿被子裹住自己的头。
“你知不知道我是天蝎座?”丁可问他。
“星座都是骗人的,一共就十二个星座,可人形形色色。”
“是骗人的,这种事情也就这样吧,得不到的时候总是想要,但做完心里却很空……”
“你要怎么样才肯睡觉?”
“天都亮了。”丁可看着窗户。
“我答应你爸妈了,上午十点要把你送回去。在这之前,我们俩得把自己收拾好。我衬衣被你弄坏了,我得回去换,你露肩的衣服也穿不了,也得去我那儿换……”
“唉你好烦。”
“是不是再弄你一次,你就安分了?”赵子卿转过身来。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什么不正经的人似的。”
“丁可,我觉得你在折磨我。”赵子卿眼睛都熬红了。
“我好热,想把放在你冰箱里的去年的雪拿出来把心捂一捂。”丁可看着赵子卿的脸,“我只是……想跟你说点什么。”
“你说吧,我听着。”赵子卿声音软下来。
“是你,真好。”丁可弯起了眼角。
赵子卿一下子听懂。第三次就这样来临。
肖唯从丁一蓓家里离开之后,驱车去了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他兀自在这里看了场日出。
他临走之前,丁一蓓跟他说,他们俩的心结应该就此解开了。从此以后,他们就只是女儿的爸爸和妈妈,无论是爱还是恨,都该画上句号了。
他认同她这样的说法,说:“好。”
但他又说:“蓓蓓,当初我想要这个孩子,不是因为我自己想要,而是因为她是我们俩的孩子。可可很棒,她很像你,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好的女儿。希望以后你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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