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期待再见到墨贤夜吗?
好像是期待的,因为遇到事情的时候,没人帮我,他那么强,我当然希望他能够再次如神仙降临一般,救我于危难,只是那时候的期待,跟如今的心境是完全不一样的。
墨贤夜将卡又塞回我手里:“我不缺钱,再说了,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用女人的钱呢?”
“这是你应得的报酬啊。”墨贤夜手底下那么多人,他们虽然各有本领,但是生活在这个世上,难免要按照世俗的规矩去生活,钱是必不可少的。
之前云霜跟我分钱的时候,可是毫不手软的,可见他们也并不是凭一口仙气吊着。
墨贤夜笑道:“你跟我,还有必要分的这么清吗?”
这句话说的,我顿时高兴了起来,将卡插回钱包里:“那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正缺钱。”
陆明川那块玉的事情还没解决完,可能会用到大钱。
“缺钱跟我说,我富可敌国。”墨贤夜半真半假道。
我有些怀疑的看着他,转而想到,他都活了上万年了,这么些年下来,积累的财富还真不是我这个普通人能想象得到的。
……
俩人付了钱之后,回到店里,一起烧饭做菜,等吃完了,墨贤夜还没有离开的意思,我就问他:“你最近应该很忙吧?”
“还好。”他说道,“卢老五这次受了重创,一时半会缓不过来,但是他一定也不会闲着,越往后,我们的日子就越紧迫,你也越危险。”
这道理我当然明白,如今这境况,越是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暗地里的形势越严峻,一切都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罢了。
“墨贤夜,云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前我就问过他这个问题,但是他没有回答我。
但是经过昨天一夜,云晟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墨贤夜应该愿意跟我说一部分的。
墨贤夜沉默了片刻,果然开了口:“狐族很大,火狐数量众多,但修炼天赋一直平平;白狐数量最少,但往往出佼佼者;而黑狐则卡在中间,却是发展最好的。”
“事情往往都是有双面性的,正因为黑狐的数量适中,修炼天赋好的不多,但中等的却不少,争端便要比其他两个分支多得多。”
“黑狐一族的族长是我爷爷,爷爷膝下儿女众多,我父亲是老大,但修炼天赋平平,云晟的母亲排行第七,是我父辈中修炼天赋最好的,也是最受我爷爷器重的,甚至黑狐族群里都默认了,下一任族长很可能是我姑姑,直到我的出生打破了这个局面。”
“因为修炼天赋极好,从小我就被养在爷爷的身边,他悉心教导我,慢慢的疏离了我姑姑,姑姑倒是深明大义,但是姑父心胸狭隘,挑拨离间,导致我跟云晟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好。”
“就在我风头无两的时候,云晟……”
说到这里,墨贤夜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别过脸去,看着门外的日光,摇了摇头:“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有些痛苦,真的不是一言两语能说的清的,并且被伤的越重,越不愿意轻易地被提起。
那是一块巨大的伤疤,表面上看起来已经愈合,但除了自己,谁也不知道伤疤下面,烂的有多彻底。
墨贤夜不想说,我便不会去刨根问底,那太伤人了,并且我知道,如今在他心里,已经完完全全的接受了我,总有一天,他会愿意将这一切都说给我听的。
我转移了话题:“云晟他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弄清楚了,我也好规避一下。”
“他的野心,绝不是他嘴上面说的那么轻巧。”墨贤夜说着,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枚六角铜铃递给我。
我接过来一看,惊讶道:“这六角铜铃怎么会在你手上?”
“这不是云晟的那一个。”墨贤夜指了指铜舌,我仔细看去,就看到铜舌靠近顶部的位置,雕刻着一个小小的夜字。
之前云晟给我的那个六角铜铃,我并没有看到里面是否雕了字,但这个夜字足以说明,这东西是属于墨贤夜的。
“我们狐族有一个特殊的规定,无论雄雌,只要是能够修炼出八尾的狐,都会得到这样一个六角铜铃,里面雕刻着各自的名字,能够修炼到八尾的狐不多,所以,这些拥有六角铜铃的狐,都是有资格竞争族长位置的,我有,云晟有,你……曾经也有。”墨贤夜解释道。
我心顿时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转而说道:“你之前不是说,你只有一尾吗?露馅了吧?”
“我说的是,我现在只有一尾,这不代表以前我没有过八尾,就像你,以前也修炼到八尾,如今不什么都没有吗?”墨贤夜反问我。
我讪讪的笑道:“我们俩可真是同病相怜呢,那云晟现在还是八尾吗?”
“不仅是现在,他的修炼功底能支撑他修炼到八尾已经到了极限,不可能再往上了。”墨贤夜说道,“就连这八尾是怎么修炼出来的,也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了。”
“但云晟的修为,排除你之外,在黑狐一族那边,应该是最好的了吧?”我问道。
墨贤夜点头:“除了姑姑,就属他最好。”
“你姑姑是他的亲生母亲,所以,只要除掉了你,他就会成为下一任族长,统领整个黑狐一族,对吗?”我终于理顺了墨贤夜和云晟之间的恩怨由来。
“云晟的野心,并不止于做黑狐一族的族长,当年我修炼出八尾之时,功力也不及我姑姑,爷爷身体健朗,一时半会也不会卸任,快一万年了,爷爷不还好好的坐在族长的位置上呢吗?其实我对他的威胁并没有到了那么急迫的地步,毕竟他比我小不了多少,压断他心里最后一根稻草的,另有原因。”
墨贤夜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我的目光有些深沉,那种眼神里,包含着的情感很复杂,却泄露了他一些想要隐瞒的秘密。
而我一下子便捕捉到了其中的重点:“我就是压断他所有期许的最后一根稻草,对吗?”
“黑狐、白狐与火狐三足鼎立,火狐一族不成气候,争端就在白狐与黑狐之间,而那时候,我跟你……”
当年,我们三人全都修炼出了八尾,白狐一族如果真的要与黑狐一族联姻,谁娶了我,谁就是最大的赢家,接手的不仅仅是黑狐族长的位置,甚至将会成为整个狐族的首领,这样的权利地位,任谁都会眼红的。
而最咽不下这口气的,就是云晟。
云晟觉得本该属于他的一切,都被墨贤夜抢了,所以他朝着墨贤夜下了手,墨贤夜一倒,再加上他母亲在狐族的地位,整个狐族还不是他云晟的天下?
原来一切是这样的。
墨贤夜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叹息道:“差不多吧,云晟错就错在,心高气傲,不服输,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这样的人一旦掌控了狐族,那真的是乱套了。”
“所以,他想从我身上得到的东西,是能够帮助他重新在狐族树立地位的存在,并且目前也只有我能帮他,对吧?”我问道。
墨贤夜摆摆手,没给我答案,而是说道:“白璃,你很聪明,也够冷静,但是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反倒对你不利,庆幸的是,云晟低估了你的心性,错误的将你推给了我,有我在你身边,我会护你周全的。”
云晟当初让卢老五给我媚毒,的确是想用我来牵制住墨贤夜,但是他没想到,他在我身上苦苦经营了二十余年的感情,都没能扰乱我的心智,最终不得不咬牙让我待在墨贤夜的身边,这是他最大的失误。
而昨夜,他本有机会带走我,最终还是选择将我留下,为什么?
是因为只有待在墨贤夜的身边,我才能得到最好的保护与修炼。
因为一颗七窍玲珑心,本来属于黑狐一族内部的争斗,现在已经扩展到整个阴阳两界的大事了,云晟明白,他保不住我了。
所以,他将我推给了墨贤夜,却死死地将我那一魄捏在手中,他在等,在隐忍。
等墨贤夜帮着我修炼到他想要的程度,忍受着我与墨贤夜的关系越来越亲密。
这样看来,云晟想要的东西,应该是跟我的修炼程度有关的。
而狐狸一族修炼到最后,最能代表着修炼水准的东西,就是尾巴。
云晟想要我的尾巴吗?
这听起来有些扯,但是事到如今,我还能相信有什么事情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呢?
墨贤夜不跟我说,有些事情我也可以自己慢慢的推理出来的。
我拿着他的六角铜铃,轻轻的晃了晃,铜舌在铜铃之中荡来荡去,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我将六角铜铃还给墨贤夜:“六角铜铃在狐族,是身份的象征,但却不是族长的信物,想要做族长,需要别的东西配合这六角铜铃,对吗?”
墨贤夜不回答,看来我是说到点子上了,幽幽道:“那属于我的那枚六角铜铃,又在哪里呢?”
说完这句,我猛然意识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墨贤臻离开的时候,特地问的我那句话,他说,小白璃,这次回去有没有什么要特别交代的?
我当时没听懂他的话,墨贤夜也阻止他聊这个话题,现在想来,墨贤臻应该是想要将我的事情,传达到白狐一族去吧?
属于我的那枚六角铜铃,会不会就在白狐一族?
血统这种东西,很难说的清,当你的家族很一般的时候,你就会觉得,血统根本不重要,但是当你的家族有很深的背景,足够强大,血统就是一个象征,象征着你能够得到的支持与帮助也越多。
特别是像我这种人,无依无靠,本身本事也不大,周围却处处是危机,如果我能认祖归宗的话……
想到这里,我猛地甩甩头,阻止自己再往下想。
墨贤夜既然阻止了墨贤臻,那就说明,他觉得现在并不是我认祖归宗的好时机,他不会害我的。
其实,也真的没有到非得认祖归宗的程度吧?毕竟我现在还有墨贤夜不是吗?
我挨着墨贤夜坐下,抱着他膀子,又问:“墨贤夜,你怕不怕斗不过云晟?”
“我为什么会怕斗不过他?”他好笑道。
我摇头:“云晟现在在等什么,你心里很清楚不是吗?他在等你熬不过一年多之后的那个坎,只要你熬不过去,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不是吗?”
“即便我熬不过这个坎,我也会提前安排好一切,不会让云晟之流有机可乘的。”墨贤夜胸有成竹道。
他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而我却有些心疼:“那想要七窍玲珑心早点成熟,我该怎么做?”
墨贤夜猛地转过头来看着我:“为什么问这个?”
“墨贤夜,咱们找个深山老林隐居起来吧,悄悄的走,不告诉任何人,就我们两个,再也不参与任何纷争,好不好?”我殷切的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墨贤夜摇头:“不可能的。”
“就两年。”我竖起两根手指,“我们好好修炼,保证七窍玲珑心早点形成,时机一到,你就将我的心挖出来,保你自己,之后你再出山,整个狐族还是你的。”
“白璃,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墨贤夜不可思议的看着我,“这不是儿戏,不是过家家,这是会要了你的命,并且有可能会让你永世不得超生的事情,你能舍弃得下这一切?”
“为什么不能?”我反问他,“墨贤夜,我是在很认真很严肃的跟你讨论这个话题,没有开玩笑也没有试探。”
“即便你不忍心,即便你宁愿自己出事也要保全我,然后呢?”
“然后你自己出事了,将我孤零零的丢下,再没有谁能保护得了我,我的下场是什么你想过没有?”
“我的下场,不会因为你是否亲自动手,了结我的生命,拿走七窍玲珑心而改变,你不动手,我反而会更惨,你得理智的对待这个问题。”
我捧起他的脸,郑重的对他说道:“墨贤夜,别手软,这不仅仅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整个狐族,为了我最后的体面,有你在,我就算去了,最终变成一抔黄土,终究还活在你的心里,不是吗?但如果没了你,我或许连死,都只能是死无葬身之地。”
墨贤夜一把捂住了我的嘴,不让我继续说下去:“别说了,白璃,一切没你想象的那么悲观,咱们走一步看一步,我始终相信,老天爷不会赶尽杀绝的。”
我不置可否,但也不想再让墨贤夜为难,他需要时间去权衡利弊。
……
接下去几天,墨贤夜一直陪着我,就像是普通的一对情侣一般,一起做饭,一起逛超市采购,一起洗漱,一起入睡又一起醒来,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这样的生活持续下去。
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第五天早晨,墨贤夜有事离开了,临走之前一再跟我交代,要小心,他会尽快回来的,我说没关系,不会出事的。
墨贤夜走后,我收拾了一下,打车去了陆家老宅,这些天我跟陆明川通过两次电话,有云鹏的悉心护理,他恢复的很快。
见到陆明川的时候,他正在后花园里锻炼,气色还不错。
他看到我,走了过来,笑道:“我最近是不是胖了?整天被当猪养,吃不下还逼着我吃。”
“没有啊,还是那么帅。”我也跟着笑。
“这次吓到你了吧?能捡回一条命,多亏了你。”陆明川客气道。
我赶紧摆手:“都是因为我弄坏了你的墨碧玉,不然你也不会去离城,遭此大难。”
“这事不怪你,有人不想让我好过罢了。”陆明川说道,“当时我父亲是让我姐帮着联系那个老玉匠的,虽然一切联系方式等等,都是我父亲提供的,但是电话对接是由我姐完成的,这里面到底有多少猫腻,谁也说不清。”
我摇头:“你姐虽然有野心,想要夺权,但是这次离城的那股势力,并不是她随便能接触得到的,即便她动了手脚,也不会闹得这么大,顶多……”
我欲言又止,毕竟这是他的家事,我不好说太多。
但陆明川心知肚明:“顶多就是在车上,亦或是在司机的身上做了手脚,本来这应该只是一场车祸,到最后却演变的差点没法收场,不管我姐做到了什么程度,她都难辞其咎,这个仇,我记在心里。”
陆明川用力的戳了戳自己的心口,他心里有多痛,没有人能感同身受。
他的母亲曾经受的苦难,他曾经的隐忍无奈,以及如今被陷害,一桩桩,一件件,要是放在我身上,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陆明川虽然受陆老爷子的宠爱与器重,但毕竟接手陆氏集团没多长时间,脚跟还没站稳,即便是要讨回公道,也得再等等。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无声的安慰。
两人坐了一会,陆明川忽然问我:“对了,有件事情我想请你帮忙。”
“你说。”我看向他。
他挠了挠头,道:“之前我从那栋影楼上掉下来,是一个女孩救了我,之后我迷迷糊糊的,都没跟人家道一声谢,我想再见见她。”
“她叫朱锦,是个……”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了,总不能说朱锦是只狐狸精吧?
陆明川不解的看着我:“是个什么?”
“是个很有能力的女孩。”我只得避重就轻,“她没过来江城,等我跟她联系上了,再打电话给你,安排你们见面,行吗?”
陆明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沉声说道:“白璃,有些事情,虽然我很难理解,但是却明白,那是你的圈子,你身边的那些人……跟我们不一样,所以你不必要藏着掖着,我都能接受,这个朱锦,我怕是这辈子也见不到了吧?”
“怎么会呢?”我赶紧说道,“我没骗你,这段时间她回老家办事去了,应该很快会来江城的,只要她来,我就第一时间通知你,好吗?”
“那就拜托你了。”陆明川诚恳道,“白璃,你……那个,那个领头的,你的合作伙伴,长得很帅的那个男的,跟你……”
陆明川磕磕绊绊的描述着,很局促的样子,我却一下子听明白了,他想问的是,我跟墨贤夜是什么关系。
之前陆明川跟我表白过,所以提到这个双方都有些尴尬,我下意识的想蒙混过去,可是随即改变了主意,说道:“他叫墨贤夜,是我的男朋友。”
“果然。”陆明川长舒一口气,好像是提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去似的,“他配得上你。”
我笑了笑,算是默认,陆明川却又说道:“之前,是我不自量力了。”
“没有没有,是我的问题。”我惶恐道。
“那我们以后还可以做至交好友,对不对?”陆明川说道。
我点头如捣蒜:“肯定的,能交你这个朋友,我三生有幸。”
两人相视而笑,陆明川是个心胸豁达的人,拿得起放得下,跟他相处还是蛮愉快的。
在陆家一直待到了午饭后,云鹏又跟我详细的说了一下给陆明川的调理方案,扯来扯去,等我打车回古街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去,像是要下雨。
本来深秋时节,天黑的就要早,我匆匆开了店门,推门进去的时候,感觉有什么东西挡了一下门脚,等进去了,低头一看,就看到一只牛皮纸信封躺在地上,封面上并没有落款。
我看着那信封,直觉不好,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才蹲下身去,拨了一下信封,轻轻的,里面的东西不大。
我将信封拿起来,信封口并没有封,打开的时候,我就发现信封口染着一丝血迹,心里顿时扑通扑通直跳,等看到信封里面的东西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愣住了,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
信封里装着的并不是信纸,而是一只被鲜血染透的毛绒公仔。
我认识这毛绒公仔,它本是一对,一黑一白,是今年过年的时候,我跟顾潇潇一起在庙会上买的,白的给她,黑的,还挂在我包包上。
当时我脑子里只反馈出一个信息:顾潇潇出事了。
www.。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