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甜被我问的哑口无言,我趁着这个空档,已经伸手去开那锦盒,心里面很紧张,不知道里面装着的,到底是什么。
锦盒打开的那一刻,首先一道亮光从里面溢了出来,等盒子完全打开,我就看到里面放着两样东西,用上好的明黄色绸缎半包着。
左边的东西我认识,是一只通体碧翠的玉扳指,这是白狐一族族长的象征,白爷爷常年戴在右手大拇指上,下葬的时候我没看到,本以为他应该是把玉扳指留给大伯父了,可却没想到,他早已经留给了我。
这玉扳指在谁手里,谁就是白狐一族的族长,能够号令白狐一族上下势力。
但我并不想当这个族长,再者,白狐一族现在已经跟黑狐一族合并了,这个玉扳指也没以前那么重要了。
不过,这并不代表它不珍贵,如果将来有一天狐族再次分裂的话,这玉扳指便又至关重要了。
视线转移到右边,眉头微微皱起。
右边放着的,是一个透明的容器,容器里面,一小节毛茸茸的东西在里面,放着白色的光。
这东西我曾经见过一个类似的,云霜有一个,当初她就是用这个去感应墨贤夜的,我一直没弄懂这里面那毛茸茸的东西以及发光是什么原理。
我转而看向以甜,问她:“这是什么?”
以甜别过脸去,伸手在眼角荡了一下,她是哭了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以甜,等着她平复情绪。
好一会儿以甜才带着哭腔说道:“早在半年前,爷爷就卜卦算出自己大限将至了,所以这半年来,他逐步的将大权放出去,磨砺我父亲他们。”
“直到前些日子,他觉得自己可以放手整个白狐一族了,这才松口搬到墨爷爷这边来,他来这边,不是为了寻求保护,也不是为了颐养天年,他看重的是,在这儿,没有人会来打扰他。”
“从上个月开始,白爷爷便在为今日做准备,这个透明的瓶子里面,装着的是一截断尾,是当年,白奶奶留下的。”
“白奶奶留下的?”我不可置信的叫道,整个人都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发抖。
我并没有见过白奶奶本人,只是在白爷爷的书房里,看见过一副画像,画像上的人儿,不过十七八岁年华,长得娇憨可人,笑起来,嘴角有两个小小的梨涡。
那时候我就追着白爷爷问过,这是谁?
白爷爷失神的看着那画像,像是一眼穿过万年,看到了我看不到的东西,随后便是一声长长的叹息:“这是你们的白奶奶啊!”
白爷爷是入赘到白奶奶家的,而白奶奶曾经是白狐一族的传承者。
据说,当年白奶奶也是叱咤整个长白山的一号人物,修炼天赋空前绝后,年纪轻轻便已经拥有八尾,上门提亲的人踏破了白狐一族的门槛,可却被当时的太爷爷一一拒绝了。
白奶奶是养在深闺里面的娇小姐,被太爷爷的金丝笼子困在那一座四方院里,从不示人,即便是偶尔出个门,也是面纱罩面,很是神秘。
白奶奶最年轻最美好的年华里,却只有两个字——修炼。
就因为她的修炼天赋好,所以,在太爷爷的眼里,她是不能接触世俗俗事的,七情六欲更不能有,她只能一门心思修炼,然后顺利擢升天庭,光宗耀祖。
可是太爷爷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他怎么也没想到,白奶奶早已经看上了自家的护院,也就是现在的白爷爷。
白奶奶默默喜欢着白爷爷,但白爷爷却毫无知觉,他也明白自己一小小的护院,不能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一直恪守本分。
直到那一年白奶奶万岁生辰,主动勾了白爷爷的手,从此以后,白爷爷的心里便生了一只猫爪子,时不时的在心窝子里挠那么一两下,搅得他都快疯魔了。
一方面,他知道自己与白奶奶身份悬殊,不该有任何的臆想,另一方面,都是年轻气盛的青年男女,情窦初开,午夜梦回,总有一丝半点的莫名情愫涌上心头。
随着白奶奶的主动进攻,白爷爷一寸一寸的沦陷,直到两人坠入爱河,不可自拔。
可,就在这个时候,白奶奶意外修炼出第九尾。
九尾啊,整个狐族多少万年才能出一个这样的存在,太爷爷大喜过望,这么多年的坚持终于得到了回报,并且验证了他毒辣的眼光,他当时真的就在等着天庭下擢升令了。
天庭的动作也的确很快,没多久擢升令便下来了,当时白奶奶傻眼了。
而我这位白奶奶也真的不是一般人,首先,擢升令下来的那一天,她拒收擢升令,被太爷爷吊打到卧床不起;擢升令下达之后,是有几天缓冲期,让被擢升之人与亲人告别,结果白奶奶带着白爷爷私奔了;但她毕竟被养在深闺多年,就算是跑,也跑不出太爷爷的手掌心,很快他们便被太爷爷抓了回来,白奶奶被软禁,白爷爷被囚禁。
故事到这儿,本应该告一段落,结局只能是白奶奶被逼擢升天庭,白爷爷被流放出去。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被软禁的当天晚上,白奶奶自断第九尾,并且发誓,非白爷爷不嫁。
太爷爷对这个曾经让他风光无限的女儿失望透顶,一气之下将白爷爷和白奶奶分开流放出去,发誓永远不让这二人再踏入长白山一步。
后来……
后来啊,白奶奶在流放途中,遭遇了天劫,毕竟自断九尾,拒绝擢升,这是公然对抗天庭,惩罚是迟早的事情。
她差点死在了天劫之下,被匆匆赶来的白爷爷护住,两个苦命人互相抱团取暖,熬过了最艰难的那段岁月。
这也是为什么,我父亲刚出生的时候,身体会那么差的原因,毕竟白奶奶的身体遭遇过那样的摧残,而白爷爷那么疼我,事实上,不仅仅是因为我父母早逝,更多的是因为,在他的心里面,看到我,看到我的父亲,他就会想起这些过往,想起白奶奶。
这是他对白奶奶的亏欠,对我好,也是一种对白奶奶的弥补。
优秀的人,终究是优秀的,被流放多年之后,太爷爷最终还是心软下来,召唤两人回去,生米煮成了熟饭,他不得不承认白爷爷的身份。
为了给白奶奶体面,太爷爷将玉扳指交给了白爷爷,将他推上了族长的高位,与白奶奶一同掌管白狐一族。
但天劫之后,白奶奶的身体大不如前,长白山一到冬天就死冷死冷的,每当这个时候,她的旧疾便频繁发作,最后走在了白爷爷的前头,并且是早了太多年。
从此,白奶奶就成了白爷爷心头的一根刺,不能碰,一碰就痛,很多时候他太思念白奶奶了,就会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整天不出来。
他们之间的感情,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那种刻骨铭心的爱,不是所有人都能感同身受的。
但我没想到,白奶奶当年断下的第九尾会一直握在白爷爷的手里,要知道,有了这第九尾,再加上他本身便拥有的六角铜铃,他早就可以统领整个狐族,做大族长了。
可是他没有,只是守着白狐一族的一亩三分地,从不僭越半步。
白爷爷守着的,不是白狐一族,而是白奶奶啊!
如今他将这第九尾留给了我,并且一再的嘱咐我,不到关键时刻都不要打开,其实他心底里还是想维持现状,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这第九尾是白奶奶留在这世上最珍贵的遗物了,这么长的岁月里,是它一直陪伴着白爷爷,在白爷爷的眼里面,这不是争权的工具,所以他一直没有拿出来。
“早在一个多月前,白爷爷便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的精元封印到这第九尾之中,解除封印的口诀手势,就压在锦盒的底部,白姐姐,咱们再也没有爷爷了。”
以甜又哭了,这一次她没有再背着我,而是一把抱住了我,哭得声嘶力竭。
那一句‘咱们再也没有爷爷了’狠狠的击中了我的心,我反手抱住以甜,哭成了一团。
……
当天夜里,我坐在床上,看着面前摆着的锦盒,看着里面的两样东西,纠结了。
玉扳指我已经打算送给大伯父,白爷爷还在的时候,就是大伯父在管理整个白狐一族,我觉得他也堪当大任。
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如果最终墨爷爷真的推举墨贤臻来做大族长的话,大伯父手里捏着这玉扳指,保持白狐一族的势力握在他的手中,他应该不至于闹起来。
这第九尾和其中封印的白爷爷的精元,我很难做决定。
我不想动这第九尾,想要将它珍藏起来,等到以后狐族平定,给白爷爷迁坟的时候,将它与白爷爷合葬。
但是白爷爷明知道自己快不行了,还把这第九尾留下来,用意可想而知。
他是想让我在关键时刻用这第九尾和我自己手中持有的六角铜铃号令整个狐族势力自保。
用,还是不用?
我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闭了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狐族不能一日无主,无论谁站在了那最高位上,必定会引起一番纷争,我不想狐族因为争夺大族长的位置,而在这个非常时期再次陷入分裂危机之中。
所以,这第九尾必须用,但我不打算自己用,毕竟我并不想当这个大族长。
至于封印着的精元,我会直接拿去给墨贤夜用,他现在是最需要力量的,白爷爷数十万年来的修炼成果,一定能帮助他修炼得道的。
我靠在床头,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一下一下,那孩子像是有感应似的,立刻动了起来,回应着我。
做下这些决定是非常艰难的,但是我必须这样做,九姑和墨爷爷该说的都已经跟我说了,我不能一切都按照自己的情绪来,我得顾全大局。
……
第二天一早,我拿出玉扳指,之后将锦盒交给了墨爷爷,告诉他我的决定。
墨爷爷看到里面的东西的时候,也是一阵唏嘘,他和白爷爷是一起长起来的,白爷爷的很多事情他都是知道的,当然也明白这第九尾对于白爷爷的意义。
“璃丫头,谢谢你的深明大义,墨爷爷保证,只要有狐族的一天,白狐一族永远受到礼遇。”墨爷爷激动道。
我笑了笑,心里有点难过:“墨爷爷,如今大局已定,我……我打算回白狐那边去了,墨贤夜的事情,墨爷爷多费心。”
“狐族,终究是欠你的。”墨爷爷叹息道,“但是白璃,狐族永远是你的家,等到阿夜飞升之后,你行走长白山,便再无顾忌,你肚子里的孩子……。”
墨爷爷看着我,很认真的跟我道歉:“是墨爷爷对不住你和孩子,当初封住了你的喜脉,将你怀孕的事情隐瞒下来,是墨爷爷的错,但墨爷爷的出发点也是为你们好,你能理解墨爷爷吗?”
“我懂,墨爷爷你不必愧疚,你的选择是对的,再说,孩子如今不是还好好的嘛。”我说道。
“这个孩子,是你和阿夜的结晶,也将会是你乃至于我们这一群人所最期盼的存在,等到它出生之后,我会给它相应的补偿的。”墨爷爷许诺道。
我摇头:“不,墨爷爷,我不打算让孩子留在狐族,我想带它出去转转,希望你能成全我们。”
“可是,留在狐族,才能给它最好的修炼条件,有我们这些长辈悉心教导它,将来它才更容易成器,不是吗?”墨爷爷很是不解我的决定。
我苦笑一声,道:“墨爷爷,我不想它太成器,修炼飞升这条路太艰难了,我不想它再走我与他父亲这条老路,我只希望他快快乐乐的成长,在合适的年纪,遇到一个自己心仪的对象,结婚生子,儿孙满堂,这就足够了。”
墨爷爷犹豫着不想让我走,毕竟这孩子,也可能是墨贤夜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脉了,墨爷爷肯定是想把它带在身旁好好疼爱,将毕生所学全都教导给他的,甚至于,将来以后,我相信在狐族之中,会有他一席很高的地位。
可我到底是让他失望了。
“罢了罢了,我如果一味的坚持,真的就不近人情了。”墨爷爷扶额,满脸的悲伤,“我想,如果是阿夜来选择的话,他也一定会做出跟你一样的决定吧?”
“但是璃丫头,墨爷爷有句话想跟你说,这人啊,生来便命不由己,该它这辈子活成人上人,即便出生泥藻,也必定会有飞黄腾达的那一天。”
“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有一天,这孩子自己想要回到狐族来,你可不能阻止它。”
我点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会尊重它的选择的,墨爷爷,那我先回白狐那边去了。”
……
我带着以甜回到白狐一族,这个决定做的很仓促,但白伏虎还是一早便收到了消息,早早地便在白狐一族的门口等着我了。
看到我回来,抬脚迎了上来,招呼着我们洗了手之后,一起坐下来吃早饭。
而餐桌旁,我的叔叔婶婶哥哥妹妹们都在,全家人似乎都是在等着我回来的一般,难得聚的这么齐。
我惊讶道:“大伯父,是有什么事情要宣布吗?”
白伏虎摇头:“不是要宣布事情,而是想要跟你一起商量一下,接下来咱们白狐一族的路该怎么往下走。”
我立刻松了一口气,本来我还以为白伏虎是想联合族内众人逼我帮他谋取大族长的位置呢,看来是我想多了。
“我回来之前跟墨爷爷商讨过这件事情,墨爷爷的意思是,趁着龙头香的事情还没有定论之前,动乱未起,整合整个狐族,推选出大族长,稳定军心。”我言简意赅道。
白伏虎点头:“这个决定是对的,但关键是,大族长的位置由谁来做,当然,我们是觉得墨老坐这个位置是最合适的。”
“墨爷爷的决定是,将机会留给年轻人。”我把话一点一点的往外掰,想探探众人的口风再说。
白伏虎明显一愣,估计没有想到墨爷爷会这样高风亮节。
毕竟墨爷爷与白爷爷不同,他年纪虽然大了,但是身体依然很硬朗,修炼也一直没停,之前掌控整个墨狐一族也是游刃有余,能够在这样的状态之下将大族长的位置让出来,培养年轻一代,着实让人敬仰。
不是所有人都能这么干脆的做下这样的决定的。
“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也就只有你与阿夜,其余能排的上名号的,怕是只剩下阿臻了,阿夜是不可能了,璃丫头,你打算接手大族长的位置吗?”
白伏虎一出口,便已经将自己排除在外了,我这个大伯父,真的有大家风范,将白狐一族交到他手里,实至名归。
我还没开口,有人便说道:“那个位置,白姐姐不坐,臻哥也担不起那个大任,白姐姐必定是要坐的。”
“是啊,我也觉得臻哥毕竟太稚嫩了,就算白姐姐不坐,这个位置也不该由臻哥来坐,我觉得大伯父更适合。”
“是啊,臻哥是晚辈,修炼水平又不是族内拔尖的,凭什么跟长辈争?”
……
大家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我和墨爷爷之前担心的事情,果然应验了。
现在只是我们在提前讨论这件事情,大家都已经这么不服气了,那到时候要是真的宣布让墨贤臻做大族长,底下的人还不闹翻天了?
白伏虎一拍桌子,凶道:“你们这些孩子懂什么?”
“龙头香灭了,长白山随时都可能动荡起来,现在族内最要不得的,就是内乱,不能安内,拿什么去保护整个族群?”
“对,在族内,我,你们二叔、三叔以及黑狐、火狐那边,以及各大长老,修炼水平与管理水平高于阿臻的,大有人在,如果推选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其他人必定不服气,到时候我们斗起来,还有你们这群小辈什么事儿?”
“大族长的位置,只有两类人可以做,一类,就像你们墨爷爷、阿夜以及璃丫头这样,足够强大,能镇得住所有人,另一类,就是像阿臻这样,正在成长,并且有无限可能的年轻人来坐,我们这些老家伙齐心协力的辅佐他,这才能保住狐族的安定。”
“别人我不管,以后在我们白狐一族,谁要是敢以这件事情挑起争端,那对不起,即便是我亲儿子,我也不会把他留在长白山扰乱军心。”
白伏虎一番话说得吹鼻子瞪眼睛的,一众小辈吓得低了头,再也不敢说半句不是了。
我看着白伏虎,心里感动不已。
随即说道:“如果仔细的对比起来,其实大族长这个位置让墨贤臻来坐是最合适的,但前提也正如大伯父所说,族内所有人要同心协力,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就知道璃丫头你也不会要大族长这个位置的,虽然可惜,但大伯父支持你。”白伏虎真心道。
我默了默,然后将玉扳指拿出来,白伏虎一看那玉扳指,立刻松气道:“原来玉扳指在你这儿,父亲下葬的时候,我还以为玉扳指弄丢了,白担心了一场。”
转而又说道:“既然玉扳指留给了璃丫头,那璃丫头便是我们白狐一族的族长了,我这就召集族内众人,今天就去祠堂……”
“不,大伯父,这玉扳指,我准备交给你。”我将玉扳指递过去,“它本来就应该属于你,也只有你才能带领整个白狐一族越走越远。”
白伏虎愣住了,众人也很是意外,我将玉扳指推到白伏虎的面前,说道:“我并不准备在长白山待太久,等到墨贤夜飞升之后,我就会离开这里。”
“为什么?”白伏虎惊讶道。
我如实说道:“大伯父,你别忘了,我身体里还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墨雁平也还没有死,如果龙头香无法重新点燃,我又留在长白山,正好会被墨雁平利用,我留下,只会给长白山带来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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