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佑感觉心里特别不舒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感觉,便向马天琪问道:“孔睿宸到底经历了什么?”
马天琪先是叹了口气,然后他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说道:“咱们边走边说吧,这个故事不长,到地方也就说完了。”
于是,在前往孔睿宸藏身之处的路上,马天琪给梁佑讲了孔睿宸的故事:
孔睿宸出生于斗灵帝国临近东海的某个小村庄,他是私生子,父亲是个贵族子弟,母亲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农家女子。接下来就是老套且狗血的故事发展,父母相爱,他是意外,身为贵族子弟的父亲对于孔睿宸母亲的情感只是暂时的,他最终抛弃了她。
孔睿宸出生后饱受白眼,和他母亲一起,母子俩被村民们看不起、被在背后嚼耳根,人们都说他是野种。孔睿宸母亲因为受不了那些恶意的话语和目光,在孔睿宸三岁生日那天上吊自杀了,这件事给孔睿宸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并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孔睿宸曾和马天琪说过:我每晚都会梦到妈妈在我面前上吊的场景,它就和我的出生一样,是一个诅咒,注定跟随我一辈子。
而孔睿宸认为这一切都是他父亲造成的,所以他特别恨他的父亲,而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则让他恨上了父亲所在的贵族阶层。
孔睿宸母亲死后,由外公外婆抚养大,两位老人对他非常好,拼尽全力想让他从阴影中走出来,并希望他不要纠结自己的出身,好好生活下去。
在两位老人看来,孩子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孔睿宸很感激二老,他从不在外公外婆面前露出沮丧的一面,他努力装作不在意某些事情,为的就是不让外公外婆担心自己。六岁那年,孔睿宸觉醒了变异武魂黑暗孔雀,测试魂力时他的先天魂力更是有七级,毫无疑问,他算得上是个修炼天才。
这让孔睿宸无比兴奋,他想着努力修炼变成强大的魂师,然后赚大钱,让外公外婆享受清福,好好孝敬和报答他们。
然而当孔睿宸开开心心地跑回家,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二老时,他在院子里看到了让他彻底崩溃的一幕,两位老人躺在院子里,浑身都是血,他慌张地跑过去查看情况,发现二老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们是在山上采药时,被打猎的贵族误当成了猎物,被那位贵族放出的猎狗咬死的。
这件事发生以后,孔睿宸便憎恨所有的贵族,他认为是贵族一直在伤害他,或者说腐败的贵族一直在欺压百姓,他们手上掌握着权利和金钱,可以肆意玩弄别人的感情,他们杀人也不需要偿命,因为有官府护着他们,赔几个臭钱就完事了。
孔睿宸觉得这一切是扭曲的,他渴望正义,渴望公正,渴望能改变这个世界。
孔睿宸和马天琪是在斗灵城的大街上相遇的,当时的马天琪还是一名主教,在当地的战神教会大教堂任职。马天琪在大街上传教,孔睿宸在寻找能教授自己修炼的老师。
孔睿宸问马天琪怎样才能改变世界,马天琪告诉他改变世界需要力量。
他又问马天琪怎样才能获得力量,马天琪告诉他加入战神教会,拜自己为师就可以获得力量。
于是乎,孔睿宸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战神教会,拜入马天琪门下,他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获得改变世界的力量。
说到这里,马天琪叹了口气,他对梁佑说道:“一开始我就错了,是我误导了那个孩子,我没有告诉他,改变世界不仅需要力量,还需要正确的方式。”
“他现在就是一个极端的暴力主义者,想要用鲜血洗涤这个世界的污秽,因为他实在是太愤怒了。”
“孔睿宸离开战神教会后不久,害死他外公外婆的贵族便被他以暗雀的身份杀害,但报仇对他来说远远不够,他现在要的是泄愤。”
梁佑陷入了沉默,他一直静静地听着马天琪讲述故事,内心的震撼久久无法平息。在他的脑海中,逐渐勾勒出这样一个身影:
境遇悲惨的少年背负着诅咒,形单影只地走在无尽黑暗之中。在少年的内心深处,隐藏着一簇名为愤怒的火苗,他慢慢长大,那簇火苗也越烧越旺盛。
现在,少年长大了,他获得了力量,而火苗也化作熊熊烈火,要将他燃尽,烧向包围他的无尽黑暗。
良久之后,梁佑叹息道:“那家伙也是个可怜人。”
马天琪苦涩道:“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如今闹成这样,怕是不肯收手了,所以就让我这个做老师的,亲手制裁他吧!”
梁佑看着他发红的双眼,不禁问道:“大主教,你既然都和我说了这么多了,那就全部告诉我吧,你接下来到底准备怎么做?”
马天琪深吸一口气,决然地说道:“杀掉那个孽徒,阻止即将到来的战争。”
梁佑心头一颤,他又问道:“你为了教会和帝国之间的平衡,打算牺牲……”
“自己的弟子吗”这几个字梁佑还没有说出,马天琪就出声打断了他:
“这是五年前就该做的事,只不过是拖到了现在才做而已。一旦战争开始,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梁佑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心里就是觉得不是滋味,他自问:孔睿宸真的该死吗?
可是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想不出答案,纠结、烦躁的情绪逐渐侵占了梁佑的大脑,越加让他判断不出什么是正确的答案、什么是错误的答案。
他感觉自己站在悬崖峭壁之上,不管是前进还是后退,下面都是万丈深渊。
如果他觉得孔睿宸不该死,那么他自己立刻就会变成孔睿宸,对这个扭曲的世界充满愤怒。
如果他觉得孔睿宸该死,那么他会失去某些东西,某些极为珍贵的东西。
比如说,信念。
“宿主,你想做什么,你自己很清楚,要不然你成立教会的目的何在?那个叫做孔睿宸的人,也是需要回报的啊!”
系统的声音突然在梁佑脑海之中响起,那独特的冰冷电子音带来一股清凉,使他的大脑瞬间变得清醒、透彻。
梁佑想到答案了,那就是:孔睿宸该死,但是绝对不能以这种不堪的方式死去。
他不应该成为权贵之间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他还有那么崇高的理想,他还坚信正义和公正,这样的人必须死在为理想而奋斗的道路上,他凭什么成为别人谋取权利的工具?
应该有个人站出来陪着他,指引着他,与他一起奋斗,以正确的方式去完成理想。
梁佑想通之后,感觉浑身轻松,他在脑海中回应系统道:“怎么?上次戳穿你之后,不拿霍雨浩当宿主了,这次轮到孔睿宸了?岂可修,又要我去做舔狗!”
系统说道:“这不是怕你的教会后继无人吗?帮你物色了一个接班人。”
梁佑气愤道:“你可拉倒吧,接班人都得我去舔出来?合着做教皇还委屈他了?我未免也太难了吧!”
系统说道:“谁叫你这破教会是个巨坑呢,我预感到了,后代的教皇们一定会恨死你的。”
梁佑却是不服道:“我为他们创立了一份值得终生去奋斗和努力的事业,他们感谢我还来不及,怎么会恨我呢?”
系统无语道:“你这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行吧行吧,快忙你的去吧,你还得陪着那小子拯救世界呢,那可不是个好干的活儿。”
不就是改变世界吗?这一票小爷干了……梁佑咬咬牙,他看向马天琪,认真地说道:“大主教,我会阻止这场战争的,但是孔睿宸必须交给我处置,谁都不能杀他。”
马天琪一愣,看着梁佑双眼中闪亮的光芒,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问道:“你想干什么?”
梁佑回答道:“我已收到女神的神谕,决心拯救他那可怜的灵魂,让他以正确的方式去追求崇高的理想。”
马天琪惊骇道:“你……你不会是想向他传教吧?”
梁佑笑道:“不然呢,这不正是我们传教士应该做的吗?”
马天琪摇头道:“不,不可能的,他已经疯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听进去你说的话的。”
梁佑却是笃定地说道:“不,他一定会的。”
马天琪疑惑道:“为什么?”
梁佑没有回答他,而是说道:“这个大主教就不用操心了,如果大主教不相信的话,咱们打个赌如何,只要孔睿宸加入红月女神教会,那你就跟着跳槽来我这边,如何?”
闻言,马天琪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位面容苍老的大主教笑了,笑得十分开心,他赞叹道:“果然还是年轻人有冲劲儿啊,说话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好,我就和你打这个赌,只要我那孽徒加入红月女神教会,我立刻写请辞信给战神教会,然后就去红月女神教会当信徒。”
“不过,你要是赌输了呢?”
白底黑纹面具之下传出梁佑的冷笑声,他说道:“我遵循女神的旨意办事,自然有女神保佑,我不会输的。你们师徒俩,我红月女神教会要定了。”
他没说的是:倘若赌输了,那我一定是和孔睿宸一起死掉了。
因为梁佑笃定,孔睿宸最后一定会成为牺牲品,而且还是被战争教会在事成之后,当做弑君之罪的替罪羊。梁佑当然不能让他们那么做,他得保护孔睿宸才行,但他也会因此而陷入危险之中,所以梁佑才说自己可能会和孔睿宸一起死掉。
至于袖手旁观或者抛下孔睿宸自己逃跑这种事,梁佑表示不存在的,我超勇的好吧!
按照梁佑的分析,孔睿宸完完全全就是被推到台前吸引目光用的。事件开始时,孔睿宸被用以调动平民对贵族的愤怒;事件结束后,孔睿宸又会被用以平息平民对新君的愤怒。
梁佑推测,整件事情的过程大概就是:
1、孔睿宸发布暗杀贵族的信息,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战神教会方面,马天琪傻乎乎地去追捕孔睿宸,其他高层则和自己人玩躲猫猫,帮助孔睿宸逃脱和隐藏;
2、战争教会暗中配合孔睿宸暗杀目标贵族,事成之后趁机抓捕孔睿宸。另外那些目标很可能是亲近皇室的贵族,目的是为新君登基清理障碍;
3、战争教会弑君,与其合作的幕后者登基;
4、污蔑孔睿宸弑君,将他杀掉用以平息民愤,同时助长新君和战神教会在平民心中的声望,而“一直以来抓捕”孔睿宸有功的战神教会将如愿被新君册封为国教。
梁佑心里想道:
这次的计划,战神教会怕是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了,对他们来说,计划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因为许家伟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阴谋,那么势必不会再信任他们,只会加强打压他们的力度,那么红月女神教会就得到了全面发展的机会,这也是战神教会想要除掉我的原因,在他们看来,我比那些支持许家伟的贵族更加可恨。
梁佑这一刻才明白,红月女神教会和战神教会,终究是要碰一碰拳头的,以前他以为有许家伟罩着自己,战神教会不敢乱来,而等他成长到不可抵挡的程度时,战神教会也就是个渣渣,还不是任自己揉捏?可现在他才看明白,对方比他想象中要阴狠的多,对方不是不想动他,而是在背地里准备更大的阴谋,想要把他和许家伟给一锅端了。
梁佑在心里冷笑道:这么大的计划,战神教会那位教皇肯定是出关了,就是不知道他的魂力等级突没突破啊!诶呀,算了,反正九十六级和九十七级对我来说没多大差别。
到时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残忍!别忘了,我红月女神教会的现任教皇布鲁斯还没有登场呢!
到时候我要你告诉我,你会流血吗?
你会的!
马天琪不知道梁佑心中所想,更不知道他的思维已经发散到外太空了。马天琪只是觉得梁佑有些幼稚,认为他不知道此次事件到底有多凶狠,所以才会抱有那么天真的想法。
毕竟,在这次事件里,他马天琪也是有可能丧命的。
不过……
马天琪发出无声的叹息,他在心里感叹道:这罗彬主教真是个好人,睿宸要是能早些年遇到他就好了。
梁佑和马天琪各自怀揣着心思,抵达了目的地。街道的对面,是一家孤儿院,马天琪的手下汇报说,孔睿宸及其同伙,就躲藏在孤儿院里面。
“这家孤儿院……我记得是……”马天琪看到那家孤儿院后,仿佛想起了什么。
……
孤儿院内部,孔睿宸从冥想中醒来,他感觉肚子有些饿,便来到厨房里找吃的。
“嗯?修炼结束了?”厨房里,一位颇有几分姿色的鹅蛋脸女子正在准备午饭的食材,她看到孔睿宸进来后,漂亮白皙的脸蛋上顿时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嗯。”孔睿宸应了一声,然后拿起桌上削好皮的水果吃了起来。
鹅蛋脸女子停下手头的活儿,看着孔睿宸,目光之中包含着柔情。
孔睿宸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奇怪道:“看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
鹅蛋脸女子用手挡住嘴,笑道:“看你长得帅啊,我记得小时候看见你第一眼时,还以为你是女生呢。”
孔睿宸翻了个白眼,道:“武魂的影响罢了,你的武魂要是孔雀,也是这样。”
鹅蛋脸女子笑着摇了摇头,她对君有意,奈何君脑子里没有这些东西,那便不必多说了。她换了个话题,问道:“这次事情结束之后,你打算去哪里?”
孔睿宸吞下嚼碎的水果,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也许会去大陆上走走吧。”
鹅蛋脸女子:“都走了五年了,还没走够啊?”
孔睿宸:“是啊,走了五年都没找到容身之地,当然要继续走下去。”
闻言,鹅蛋脸女子心中一痛,她幽幽地说道:“其实,我觉得有个地方挺适合你的。”
孔睿宸轻笑道:“红月女神教会?”
鹅蛋脸女子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说的是那里?”
孔睿宸不屑道:“我妹妹也是这么说的,但我不喜欢那里,我讨厌罗彬主教那个家伙。”
鹅蛋脸女子微笑道:“可是我觉得他和你很像啊,一样的努力,一样的有想法。”
孔睿宸摇头道:“他太幼稚了,脑子里都是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我听说过一些红月女神教会的教义,让我很反感。”
他顿了一下,问道:“你加入那个教会了?”
鹅蛋脸女子点头道:“对啊,怎么,让你失望了?”
孔睿宸冷哼道:“没有。”
但看他冷下来的表情,鹅蛋脸女子就知道他生气了,她解释道:“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想着加入的,经历那件事之后,我就退出了战神教会,来到了这家孤儿院,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信教了。”
孔睿宸听到“那件事”三个字,以为又让鹅蛋脸女子想到了不好的回忆,他装作不经意地岔开话题道:“那为什么后来又选择加入了呢?”
鹅蛋脸女子笑着说道:“因为这里的孩子们都入教了,大家都很喜欢罗彬主教,都很崇拜红月女神,我有一次送他们去教堂,听到了一些教义,觉得很好,然后就入教了。”
孔睿宸:“什么教义?”
鹅蛋脸女子脸色认真地说道:“人们的信念理应得到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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