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地图上的指引,我们朝北方进发,在荒芜的旷野上,滚滚黄沙迎面吹来,阴冷刺骨的风,夹杂着纸灰,漫天飘落。
远处的云层,距离地面很近,这些云层呈深蓝色,一些洁白的光柱,透过云层照射下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阴间的云,但云层的上方,并没有日月星辰,不知光源来自于何处。
这一路颠簸,腰部的伤口几乎要了我的命,偏偏我又不能表现出疼的样子,这样会让我在部下面前,显得软弱。
夜王与我并排前行,他告诉我,坟牙哭还没有死,早在城池被攻破前,他就逃到了一个隐蔽,而遥远的场所。
在阴险峰,灾劫,血凄,和九荒的四国围攻下,坟牙哭抛弃了自己的所有手下,这让夜王感到心灰意冷,如果坟牙哭在场,至少能多坚持些时日的。
灭国后,夜王带领残部逃至断肠谷,他心里还存着那么点希望,妄想坟牙哭有天会重新回来,带领他们夺回失去的领地。
几个月过去了,坟牙哭再无音讯,夜王在万念俱灰时,却等到了我。
我对这个人的忠诚,感到非常满意,但腰伤的撕裂巨疼,依旧折磨的我快发疯。
没猜错的话,丧门钉涂了杀魂的毒药,剧毒已经蔓延至我的每根阴脉,单凭自己,我无法化解它们。
夜王询问我的过去,我如实告诉他,听完我的身世后,夜王对我更加敬佩了:“道行弱,那只是暂时的,以你的修行速度,放眼整个阴间,也未必能找到第二个,陈亮,我相信你绝不会让我失望,你会取代坟牙哭的位置,成为一方国主。”
我对此不表态,反问夜王:“坟牙哭是个什么样的人?”
夜王怒气冲冲道:“小人!身为国主,连与部下同生共死的勇气都没有,兵临城下,他丢下所有人,只顾自己逃命,不是小人又是什么?”
“我一想到这畜生就来气,追随他,为他征战这么多年,我真瞎了眼。”
夜王脱去身上的符文战甲,跟我看他的伤疤,这巨汉壮硕的如同一只怪物,每一块肌肉,都像钢质的紫色疙瘩,紧密堆积在一起,怪肉丛生。
从前胸到后背,大大小小的伤疤,不下二百余处,要不是仗着肉身强壮,他的灵魂早已千仓百孔。
我惊悚地注视夜王,这种层次的大阴仙,本就稀缺无比,再加上此人勇猛的性格,不怕死的疯劲,他要是无主的阴将,必让所有国主争相招揽。
我立刻意识到,自己捡到了奇宝,眼下,我们正缺夜王这样的强大阴将,有他来管理军队,再好不过了。
幸亏刚才和七尊者比拼时,我强忍着未曾倒地,以区区四百多年的道行,连杀七人,这才获得了夜王的尊敬,否则想招揽这种狠角色,谈何容易?
偏偏我跟我哥一穷二白,城池还没盖起来呢,还给不了夜王什么。
不过从这一次比拼,我对自己的实力有了更深的了解,单凭灾劫的刀法,我与500年的大阴仙,有一拼之力。
但我的弱点,在于肉身(魂体)太过脆弱,即使有龟甲项链,也未必能护的周全,如果对方的进攻速度,超过龟甲的启动,那我的处境就很堪忧了。
道行越往高处延伸,禁术的使用,也越加谨慎了,我曾观看血凄和灾劫斗法,两人从头到尾,都未使用过任何禁术,并不是他们不会,而是禁术需要手势,咒语来发动,而国主层次的人,在斗法时,胜负只在一眨眼间,哪能给你施展禁术的机会?
除非他俩约好,咱今个只比试禁术,不贴身肉搏,但那种情况,真的太稀少了。
我寻思,越是往后,斗法的环节也就越简化,拼的是气场,力量和速度。禁术只能作为辅助,偶尔发动,或许能起到出其意料的效果。
这样一来,心悔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此术无需准备,心念所至,立刻发动,虽然现在我对它的掌控还不够纯熟,等以后道行更深一步,心悔,说不定能成为我最强的杀手锏。
回忆之前的比拼,我猛地想起,从黄衣老头那捡来的铜镜,取出来仔细打量。
这铜镜有巴掌那么大,做工粗糙,抓在手里也没什么重量,我却能从这破玩意里,感知到一种很原始,很野心的气息。
镜子里,一定封印了某个阴嗖嗖的怪玩意。
我用铜镜照自己的脸,反射出一片混沌和模糊,也说不上为啥,我刚看了几眼,眼前居然出现黑白交替的幻象,打了个寒颤,我急忙把它收回怀里。
15天后,我带领夜王的军队,来到了阴间的最北边。
这里,就是陈山火选择的城池所在,它是我们的家。
前方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黑色沼泽,空气中是一股腐烂的恶臭,沼泽里生长着奇形怪状的植物,歪歪斜斜的墓碑,此起彼伏,其中游荡着大量行尸。
这些行尸不具备意识,早在很多年前,他们和我一样,只是普通的灵魂,后来被阴间的凄惨环境,折磨到崩溃,发疯,最终麻木,渐渐失去了思维。
我们路过这些行尸身边时,它们并没有任何反应,它们男女不等,大多数都没穿衣服,灰白的皮肤上,黑色血管依稀可见。
没有食物,它们只能不停吞咽腐烂的尸泥,以此来饱腹,但它们永远都吃不饱,表情显得都很痛苦。
生前,它们是我的同类,死后却沦落到这般下场,早知今日,活着的时候真不该那么自私,那般冷漠,该为自己多争取些福报的。
在沼泽下方,更多行尸被陷入其中,淤泥淹没了它们的头顶,这些更可怜的玩意,只能伸出双臂挣扎,却越陷越深。
我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晕倒的,只知道自己眼前一黑,一头栽下战马,然后就啥都不知道了。
再次睁开眼来,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个清朝人家的卧室里,两个模糊的人影,正站在我床前,盯着我看。
这两人,一个是陈山火,另一个是路土。
见我醒来,陈山火摸了摸我的脸,冷冰冰道:“你身体里的毒素发作,倒在了城外,路先生已经施展秘法,把毒素全部排清,你现在没事了。”
我好半天才清醒过来,手伸到腰上,摸了几下,伤口已经结疤了。
路土依旧穿着黑色中山装,戴那副圆形墨镜,脸色无喜无悲,和上次分别时一模一样。
我冲路土笑了笑:“大叔,谢谢你救我。”
路土带着责怪的语气道:“你这孩子,也太冒失了,如果你在阴间魂飞魄散,那就真没了,谁也救不活你。”
他目光转向陈山火,皱眉道:“你这阴森的狗东西!你让你亲弟弟,一个人去断肠谷送死?你这哥哥是怎么当的?你狠的下这个心?”
陈山火有两个师父,分别是路土跟怨葬,在路大叔面前,他不敢有丝毫不敬,低着头道:“我想让亮子多锻炼下,他接触的生死还太少,当年我就是这么走过来的,但我吃的苦,比他多太多了。”
“现在的小孩,是垮掉的一代,不经历死亡,灵魂又怎能升华呢?”
路土冷笑:“你还挺会强词夺理的。”
陈山火小声道:“徒弟不敢,我说的哪里不对,还请指正。”
路土脸色白了下:“你的道,未必适合你弟弟,一个人的经历再凄惨,也不该因此沉沦,活的连一点人情味都没有,那跟外面的死尸有何区别?”
陈山火:“如果弱小到,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那才叫可悲,那样的人生,才叫行尸走肉。”
路土说不过我哥,铁青着脸走了出去。
寂静的屋里,我们兄弟俩互相注视,陈山火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亮子,你这次做的很好,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我知道,他就是这样无情的人,他的安排是为了我好,但我心里还是有些堵。
我从床上坐起来,问他:“假如我真死在了断肠谷……”
陈山火:“你死不了。”
我有些怒道:“你咋知道?”
陈山火:“我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我不会让你轻易死去的。”
他告诉我,我进入断肠谷那天,他早就潜伏在其中了,我跟七尊者生死比拼时,所有的一切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包括我腰部所中的丧门钉。
有好几次,我哥想上前帮我,却硬生生忍住了,他要我通过死亡的磨练,来强化灵魂的厚重。
我楞了好久,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原来我哥心里还是惦记我的,是我误会他了。
见我哭,陈山火脸色一下冷了下来,大声训斥我道:“我怎么跟你说的?永远别为任何人流泪!”
……
在我养伤的这段时间,新的城池,已经建造完毕,这座城,属于陈家,我在阴间这么久,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我的所有家人,楼欣父女,桃子,陈若兰也都被怨葬护送过来,跟我团聚。
城墙高百米,城内面积更是大的一望无边,各种建筑,街道,车水一应俱全,只是少了些人气,显得格外冷清。
没有皇宫,我们居住在普通的房屋里,而夜王带领的军队,则驻扎在城内的兵营中,四十七万阴兵,日夜操练,全部听从我的号令,数量虽然和其他国主没法比,但至少是个开始。
路土来到阴间,帮助我们,他养的三只阴物,也都跟随而来,我再次见到小红,欢喜的不行,抱着小家伙玩耍了好一阵。
小红依旧只是阴物,当初我借助他的帮助,才扫平铁尸堂,如今我道行远超他,早已不需要小红保护了。
在几天后,坟婆跟安若也从人间赶来,坟婆不用多说,老太太道行惊人,我依旧看不明白,倒是安若,很超乎我的预料。
在坟婆的调教下,安若道行已经突破四百年,几乎和我不相上下了。
我激动地抓着安若的手,带他在街道上散步:“这是我的城,安大哥,你想住哪就住哪,饮食,美酒有专人供应,你都不用发愁。”
安若第一次来阴间,惊奇地打量四周:“陈亮,你混的好啊,连城池都有了,我做梦都没想到,当年在白吊子村的野店里,那个貌不惊人的小孩,居然达到了今天的高度。”
说了些往事,我问他:“你魂魄来到阴间,肉身是如何保存的?”
安若说:“坟婆弄了两口水晶棺材,能保持肉身的生机,具体怎么个原理,我也不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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