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他离去的背影,没吭声,在我看来,阴险峰也不是百分百可靠的,他的承诺,很可能只是空谈,如果世界真的不复存在,谁也不能保证我们会发生什么。
好消息是,我带回来的数千只地狱种,极大增强了陈国的军力,这些地狱种最低都在400年以上,超过500年的也不在少数,绝不是普通阴兵所能比拟的。
我没仔细算过,如果说一只高等地狱种,相当于三五百个阴兵,应该不算夸张吧?
最后的战争,在半年后一触即发。
在这半年间,我每天都跟无名钻研刀法,无名告诉我,他是一名来自上古蛮荒时代的刀客,经历了无数次轮回,由于双手沾了太多人命,这一世的他,在死后被投放到地狱中,经历了种种磨难和厮杀,这才逃到了阴间。
无名教会我左手使刀,我道行远在他之上,但无名的刀法,的确很独特,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单论刀法,我远远不是他的对手,他的刀比我快不止一点,我有时忍不住拿无名和灾劫比较,这两人的遭遇和相似,也都领悟了刀法的至高奥义,但两人的性格却截然不同。
我注意到,无名表面很坚强,却经常在夜里独自哭泣,他哭的时候并不发出声音,只是安静地流泪,什么事?让他如此悲伤?
我对地狱充满好奇和恐惧,有一天,我问他在地狱的经历,无名半张脸埋在斗笠中,注视远方答道:“地狱的前几层,对你而言应该不可怕,毕竟你经历的也很多,可怕的是后面,我听说,十层以后,盘踞着强大的恶魔,但我还从未见过它们的样子。”
“一个灵魂被投放到地狱后,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沦为别人的食物,或者发泄的工具,饱受各种折磨而死,要么在杀戮中变强,但那样的下场恐怕会更惨,你为了自保,不得不变得足够强大,这样一来,你就会被投放到下一层,而下一层的存活难度也将数倍提升。”
“如此反复,一层层往深处晋级,直到地狱的十八层,但真能坚持到最后的,又有几人呢?”
无名冷笑几声,又道:“就算真到达十八层,又有什么意义?不一样还是痛苦的囚徒吗?而且,地狱种是没有资格轮回的,我成了地狱种,就永远都是地狱种,直到死亡。”
“这样的存在,未免也太卑贱了。”
最后半年,我们每天在一起练刀,我的夜修罗刀法,有了惊人的突破,现在,我不但能瞧清无名的出刀轨迹,速度也渐渐超过他了。
终于,那一天来临,四大国度的大军,浩浩荡荡来到阴险峰的皇城下。
这四国,分别是灾劫,血凄,怨葬和新建立的陈国。
出征的日期,也是怨葬特意挑选的,他预测出,阴险峰已经收集到了所有颜料,准备动笔绘画了。
灭世之门,绝不是简单的画作,不可能三两笔就画出来,据说,灭世之门共分为二十一扇,人间,阴间和地狱,各自有七扇。
即使是阴险峰,想全部画出来,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利用这段时间,将这个疯子一举击溃,把他的灵魂撕为碎片,就能阻止这个世界被毁灭。
四国的军力,合起来接近上千万人,大军在距离皇城十里外的血色沙漠腹地,安营扎寨,一眼望去,一座座营帐连绵起伏,如同山脉般望不到边际。
血色沙漠的三分之一,都被阴兵占据了。
但奇怪的是,阴险峰似乎没有反抗的意思,先前大军一路挺近,连夺了几十座城池,几乎没费一兵一卒。
阴险峰几乎没有设置兵力防守,将自己的大片领土,白白拱手相让了。
我从路土那里得知,他去找阴险峰谈过,无果,阴险峰执意毁灭三界,在他眼中,世界的一切元素,都没有存在的意义,他早就想这么做了,此前一直在为此谋划。
阴险峰的心中,对天堂有着疯狂的渴望,没人能说服他。
而且我听说,他一点都不惧怕阴间其余国度的围剿,阴险峰亲口告诉路土:“让他们来吧,路先生,你如果认为这些乌合之众,有资格挑战我,那你就太幼稚了。”
“你还记得当年吗?你,我还有白辉,我们联手笑到了最后,这次,没有你跟白辉帮助,结局也是一样的。”
三天后,攻城开始,从我所处的位置看,皇城显得太过渺小,千万大军踩都能把它踩平。
所有人整装待发,大军挺近至离城千米内,那一刻,阴间的大地都在颤抖,天空变成了深黑色,预示着强烈的不详。
阴风刮的惨烈,砂石吹到每个人脸上,耳边尽是厉鬼的哭泣,马蹄践踏土地的声音,以及灵魂们的喘息声。
各种笨重,巨大的攻城机器,也早就准备到位,投石车,云梯,破门锥全部就绪,士兵们手中的各式兵器,被擦拭的无比锋利,厚重的盔甲上,涂了层油脂,反射出黑光。
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肃杀,第一次攻城战,只是试探,所以四国只派出了百万余军队,骑着高大战马的阴将,万夫长,各大统领,在前方压阵,稍后方,则是四辆豪华的马车,分别由四大国主乘坐。
灾劫身穿一套青龙白袍,脚踩鎏金磨砂皮软靴,腰挂六把宝刀,后背还背了三把,这九把刀,每一把都来历不凡,是灾劫最珍爱的藏品,此人平时只用普通木刀,只有面对强敌时,他才会拿出使用。
阴风吹动灾劫的长发,他的侧脸实在太过俊美,不远处血凄手下的女兵,都忍不住纷纷偷看他。
我直到现在,才看清这些国主的修为,灾劫跟陈山火相仿,道行有七百年出头。
怨葬书生打扮,除了手中的羽毛扇,此人浑身没任何兵器,他根本不像来打仗的,马车里堆了几本书籍。
怨葬的脸色很古怪,他抬头,直愣愣盯着百米高的城墙上方,不知在看什么。
怨葬道行在680年。
血凄是所有国主中,道行最高的,她隐隐快突破八百年了。今天,血凄穿了套黑色紧身衣,勾勒出让人血脉喷发的绝美身材,她用发髻将长发盘起,露出雪滑的粉颈,脸上只化淡妆,显得干练而杀意重重。
血凄所使用的兵器,相当奇怪,她手里抓着颗男子的头颅,那头颅的双目,口鼻耳全被剐去,只剩下一张平平的脸,以及脸上七个血洞。
男子脸色灰沉沉的,显然已经死去多时,我不明白,血凄为何会用这样阴森的头颅,来当作兵器?它有什么用?
虽然有过肌肤之亲,但我对她了解的很少,我只知道她痛恨男人,实力深不可测,除此一无所知。
最后是陈山火,我们的马车分上下两层,下层由坟婆,安若师徒乘坐,上层坐着我们兄弟俩,以及路先生。
路土依旧穿中山装,戴圆形墨镜,他背对着皇城打坐,脸朝着后方大军,脸色看不出悲喜,不知在想什么。
陈山火身穿华贵的龙袍,腰挂一长串人皮制成的小牌子,每个牌子上都写满了古怪的字符,也不知是用来干啥的。
我跟他接触这么久,没记错的话,我还真没看他出手过,道行超过七百年,它实力应该也差不到哪去。
表面看,他没有携带兵器,衣服却被撑的鼓鼓的,里面似乎藏了很多厉害宝贝,我有些好奇地问他:“你身上藏着啥?”
陈山火没理睬我,他双目紧闭,鼻子不停嗅着空气,似乎想从中嗅出些什么来。
这人性格太冷,我问他十句话,他能答两句就不错了,对此我早已习惯。
百万前锋军,整装待命,随时可以攻城。
而悲剧的结局,就是在这一刻开始的。
命运,是一盘谁也看不懂的棋。
几乎所有人的命运,都以悲剧收尾的。
于是,当那一天来临时,我们注定会输掉这盘棋。
眼泪,无法打动死神。
就在四大国主,下令攻城的那一刻,就听轰地声巨响,城门居然自己打开了。
阴将们紧张地抽出兵刃,准备接下来的血腥厮杀,却不料……
数十米高的厚重城门里,只走出阴险峰一个人。
阴险峰穿着很随意,简答的粗布长袍,脚上没穿鞋,他脸白到吓人,长发乱糟糟地散落,他出现后没多久,几个仆人跟了出来,抬着桌椅,画板,以及几大沓厚厚的画布。
阴险峰坐在画板前,背后就是敞开的城门,城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他早就把守兵全撤走了。
他真的疯了。
他打算以一人之力,对抗四个国度的千万大军!
或者说,是我们疯了。对付一个人,用的着这般兴师动众吗?
我们距离城门,还有千米的距离,隔的太远,我瞧不清阴险峰的表情,但从他动作中能读到,他根本没把我们当回事。
这诡异的一幕,把所有人都看楞了。
只见,又有仆人端来各种瓶瓶罐罐的颜料,摆在桌上。阴险峰手持画笔,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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