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里里外外忙个不停,对老百姓来说,村里边的大事小情比国家大事更贴近自己,也显得更加的重要。
这种场合当然落不下张保长,有他头头是道的张罗,婚庆的布置,宴席的安排都变得井井有条。
按照正常的风俗,姜玉宁要从娘家出嫁,作为一个二婚的女人,还不能走大门,要从窗户跳出去。
拜堂之前也不能跟薛武略见面,更别说住在一个院子里。
但是谁敢跟姜玉宁提这个?
连她爹的婚事都敢搅合,自己的婚事肯定也不能让别人指手画脚。
张保长压根就不敢提。
知道薛家的情况特殊,时间又这么紧促,一切从简,等到了吉时,两人拜了天地交了婚贴就算大功告成。
不一会儿,林大娘请了村里的一对年长的夫妇,张二爷和张二奶过来帮着两个新人梳洗打扮。
村里有这个风俗,办喜事图的就是一个吉利,别的事项能省则省,这一道工序怎么都要完成。
张二奶奶负责帮着姜玉宁梳洗,张二爷帮着薛武略穿戴。
洗澡和平时的洗澡也不一样,水里加了松木和艾草,新人在这样的水里泡过,将来会长寿,日子会繁荣兴盛。
姜玉宁冲了个澡,还觉得有些不踏实,薛文韬就这么让她改嫁了?
洗澡水里边没有下毒,想必也是知道她百毒不侵,还有白闲庭这个解毒高手在这,他不敢班门弄斧。
但他那么坏的一个人,就这么轻易的改过自新?
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坐在梳妆台前边,看着张二奶用她枯枝一样的手拿起檀木梳,从她的头顶开始梳,嘴里念叨着:“一梳梳到头,再梳梳到尾,三梳梳到白发与齐眉。”
能给新娘梳头的人,按照姜夫人和林大娘的话说是全人,其实很好理解,就是生活美满幸福,有福气的人,让她来帮助新娘梳洗,是希望把她的好运带给新娘。能让新郎新娘的日子和谐、富足、多子多福。
三年前原主嫁进薛家,在姜玉宁的回忆里是一片模糊的红色,好像晃动的红盖头永远都不掀开似的,让人感到紧张和不安。
现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时间很仓促,这些还是在薛文韬的安排下,但能够和薛武略成亲,她还是感到很满足。
前世今生第一次披上嫁衣,和她携手步入新生活的是她喜欢的人,这便是老天的眷顾。
她来到这个世界,前生的遗憾似乎都得到了弥补。
因为在组织里长大,没有享受到母爱,在这有慈祥的姜夫人、林大娘;没有亲人的陪伴,在这有薛宝莲和薛承词、薛承诗,无极谷的四位长老;没有真正的朋友,在这有高满堂,董占才、白闲庭、柳岸风……
她忽然发现,原来上天是这样厚爱于她。
张二奶奶颤巍巍把她把凤冠在头上摆正,看着镜子里惊为天人的容颜,慈爱的说道:“薛娘子,你活成了我这辈子最羡慕的样子。”
“二奶奶您才是幸福美满的人,”姜玉宁笑道。
“不一样,不一样,要是老身再年轻四十岁,一定要跟着你学习。”张二奶奶像个老顽童似的笑了起来。
“玉宁,你成亲娘也跟着高兴,这回你终于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娘没什么能送你的,只希望你喝他能白头偕老,举案齐眉。”姜夫人温柔的看着姜玉宁说。
“娘,我们一定会幸福的。”姜玉宁拉着她的手说。
“姜夫人,您别坐在这了,先到大厅里准备上,等会儿拜高堂呢!”张保长过来招呼道:“薛娘子,外边来了不少客人,董占才他们在招呼着。”
“来了什么客人?”姜玉宁起身问道。
“您就甭管了,今天家里任何事都不用你插手。”
“好,麻烦保长了。”姜玉宁客气道。
“说什么麻烦,咱们落英村也应该办个喜事热闹热闹了。”张保长说完眉开眼笑的走了。
姜玉宁想着最近的事,人生这个东西,果然是自己的。
昨天还是血雨腥风的一天,今天就变成了海晏河清盛世安宁。
到了巳时,张二奶奶帮着姜玉宁盖上红盖头,夏兰小心的搀扶着她往楼下走。
“夫人,您今天真漂亮,二爷也精神着呢!您和二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从夏兰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姜玉宁吃了一惊。“谁教你的?”
“客人们都这么说。”
“来了多少客人,你不认识吗?”
“有我认识的,也有我不认识的。”夏兰小声说:“楚小姐和楚公子都在。”
“他们……”姜玉宁有点意外,楚天傲现在应该忙的很,怎么还过来她家了。听说他昨天晚上就住进了宋元明建在清远的行宫。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夏兰小声提醒,“小心台阶。”
姜玉宁看着脚下的台阶上铺上了红地毯,夏兰松开她的手福礼道:“恭喜二爷。”
接着姜玉宁从红盖头下边看见伸过来一只手,她的心不安的狂跳起来。
缓缓的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薛武略紧紧的握住,牵着她朝里边走。
周围说话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都在窃窃私语。
仍旧是张保长主持大局,“二位新人,一拜高堂。”
手被他牵着跟着他一拜,再拜,三拜。
曾经原主也是这样跟着他拜过了天地,可是那一日,他只是一个替身,当时的他们是怎样的心情呢?
姜玉宁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是她从红盖头的下边悄悄的偷看了他,刚好他的目光探了过来,这个冷冰冰的男人,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哦!
姜玉宁恍然大悟,原主这三年,和他别扭相处的三年,不是在埋怨他把她娶进来过上守活寡的日子,而是暗自神伤他是自己的小叔。
情窦初开的少女,定错了终身。
只有仔细的记录每一次他带回来的猎物,背着他为他缝补,为他准备一顿餐食,偷偷的为他攒钱,表面上做一个兄嫂应尽的本分,其实她的心里,是在偷偷的照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为他的将来谋划,或许原主真心的想帮他找一门亲,让他过上安稳幸福的生活。
自己已然不幸,能让自己喜欢的人幸福,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安慰和满足。
想到这,她的心里忽然间豁然开朗,好像听到了一声愉快的轻笑。
她很像知道是谁在她耳边笑得那么开心,那个声音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姜玉宁会意一笑,大概原主在她身体里留下的最后一份念想,终于完全释然了。
“送入洞房!”随着张保长的声音,薛武略牵着姜玉宁的手走出大厅朝着他们的新房走去。
身后那些人有开心的,也有不开心的。
最不开心的当属张秀兰,眼看着薛武略和姜玉宁拜天地,她嫁给薛武略当上薛夫人的梦是彻底破碎了。
“你在房里歇着,我出去招呼客人。”薛武略拉着姜玉宁坐在床边。
“等一下,”姜玉宁揉着酸疼的脖子说:“能不能先帮我把这个拿掉,这玩意太沉了。”
“红盖头要等到洞房的时候才能掀开,”薛武略似笑非笑的说。
“啊?我还想出去跟他们说说话呢!”姜玉宁两手抓着盖头想要掀开,却被薛武略按住,“别急。”
他在房间里看了一圈,从桌上拿起一杆秤杆来,挑起红盖头,露出姜玉宁巴掌大的小脸,脸上不知道是不是敷了粉,白里透红看着十分可人。
“你真美!”他不由的说道,这是发自内心的感慨。
“你也不差哦!”姜玉宁笑盈盈的看着他,上次看见他穿喜服是在无极谷受到雪落的胁迫,那时候只觉得有些不甘心。
现在这个男人,终于是她的了。
“喝了交杯酒,咱们一起去招呼客人!”薛武略提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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