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路易先生是个倒卖军火的商人,”刘小烧介绍道,“他从海上运来好多火枪,这些东西按照正常手续是不能上岸的,这不正赶上了内乱,让他钻了空子。偏巧教司坊也得到了消息,他的货刚出码头就被教司坊的人劫走了一半。这个路易已经跟这边的买家谈好了交货数量,差了一半肯定不行,所以就找我做中间人去联系教司坊。
可是教司坊却狮子大开口,要他全部的货款,他当然不同意。买家那边催的又紧,他就打起了野火的主意,想着连野火一同卖给买家,能多挣一笔。”
“你说的都是真的?”董占才追问。
“哎呀,占才,我要是打算撒谎,就不提这个事了。”刘小烧懊恼的说。
姜玉宁轻轻颔首,刘小烧说的这件事,倒是听不出什么漏洞来。
“你可知道他的买家是谁?”
“我就知道叫荣先生,到底是谁我也没见过,”刘小烧神秘兮兮的说:“不过据我猜测,现在这个形势下能拿出真金白银的,也就是荣国公那一派。为了打赢这场仗,他肯定是下了血本。”
正巧,姜玉宁也这么想。
“小烧,我姑且信你一回,你帮我联系教司坊的人,约个时间见上一面,越快越好。”
“是,薛夫人。”刘小烧正要退下,姜玉宁忽然叫住他,“小烧,你现在急用钱吗?”
“我……”刘小烧支吾起来。
“师父问你你尽管说实话,你要是撒谎……”董占才后边的狠话还没说出来,刘小烧使劲点头说:“缺,不光缺银子,还缺药品,食物,衣服。”
“小烧,你干什么?缺那么多东西?”董占才有点不解。
刘小烧看了他一眼说:“你这几年不在京都,难道忘了烂三街的那帮人?”
“你跟他们还有联系?”董占才惊讶的问。
“我就是从那地方爬出来的,我不联系谁管他们死活?”刘小烧说:“这两年又有不少人来到烂三街,还有在烂三街出生的孩子,总不能眼看着他们也在那地方等死吧!”
他说到这眼圈都红了。
“烂三街是什么地方?”姜玉宁问。
“师父,烂三街就是京都的一块脓包,别看京都表面上是花之都,繁荣兴盛,其实有这么个地方,生活的人连最底层的人都算不上,都是些连乞讨能力都没有的人,终日衣不蔽体,跟猪狗抢吃食。”毒蛛道人说道。
“京都还有这种地方?”姜玉宁有点不敢信。
“我在京都弄到的钱,都用在烂三街了。”刘小烧说到这,一点都没有心疼的样子,看着非常豁达。
“我和董占才都是医生,不如先让我们去烂三街看看能帮上什么忙?”姜玉宁提议道。
“薛夫人您要去那里?”刘小烧也不敢信,虽然姜玉宁没像贵妇穿的那么珠光宝气,但周身的气质在这,一看就是个有身份的人。在京都稍稍有点身份的人都对烂三街避之不及,她还能主动要求去?
“我们是医生,哪里有病人哪里需要我们,”姜玉宁笑道:“刚才你在门外不是也听见我们祖师的训诫?终身纯洁,忠贞职守。”
听了这话,刘小烧觉得脸上像火烧似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人家都是君子坦荡荡,他就是个小人长戚戚。
话不多说,毒蛛道人帮姜玉宁背上小药箱,董占才拎着自己的药箱,全都跟着刘小烧走了。
夏长老在隔壁根本没睡,听到她们的动静,便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就算有毒蛛道人跟着,她还是不放心。临走,还在房间给千指大人留了字条。
月亮升的很高,照的胡同里亮如白昼。
几个人穿行了几道胡同,还没到烂三街,便能在空气里闻道垃圾场才有的那股泔水味,也只有这群无依无靠的人才会在大半夜的发出一声又一声的痛苦的呻吟,还有孩子半夜的啼哭。
心里边预想这边应该是怎样困苦的场景,但真的见了,还是让姜玉宁感到震惊。
从胡同头到胡同尾,或借着两面的墙撑起一张破草席,或靠着墙壁用柴火支撑起一个窝,整个胡同里聚满了人,尽管是夏夜,他们还依偎在一起取暖,因为身上连一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更别说一张御寒的被子。
这些人多数是年迈的老人,还有身体有残疾的人,还有几个小孩。
那些小孩看着更是可怜,精瘦的身子上支撑着萝卜一样的脑袋,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连个肚兜也没有,光着屁股趴在草窝里。
有的孩子还趴在女人身上吃奶。
旁边的人拍着孩子说:“起来,起来呦,你娘已经饿死了。哪有奶水给你。”
听到这话,刘小烧连忙从人腿上边跳过去,走到那孩子身边,试探了一下女人的鼻息,不由的叹息一声,把孩子抱起来交给旁边的老太太。
“花奶奶,你抱一会儿,我把她弄出去。”
“董占才,这是京都吗?”姜玉宁低声问。
“师父,这哪像什么京都,更不像人间,简直就是地狱。”董占才说完长叹一声,走向刘小烧去帮忙。
“小烧,早些年烂三街也没弄到这种田地啊!”董占才说道。
“那是早些年,你也不想想宋元明做皇帝这三年害了多少人?”刘小烧抬着女人上身,董占才抬着下身,从女人身上掉下来一块发霉的馒头,几个人哄抢起来。
“给我吃。”
“我先捡到的。”
“我捡到了,咱们挺挺,先给娃娃们顶一口吃的吧!”
几个大人眼馋那块馒头,舔着嘴唇,还是递给了坐在墙边的小孩儿。
“道长,帮个忙。”姜玉宁从空间里拿出一口大铁锅来。
毒蛛道人一看就懂了她的意思,从边上收了一些柴火过来,又捡了一堆砖头搭成个简易的炉灶。
姜玉宁庆幸自己的空间里带了不少吃的用的,是准备自己出门在外的时候用,在这却派上了用场。
“占才,你师父从哪弄出来那么大的锅?”刘小烧用一张破席子把女人卷起来,准备天亮以后送到城外埋了。
“你就别问,我师父能是一般人吗?”董占才骄傲的说,“我们带了不少药,你招呼人们过来看病吧!”
“行,”刘小烧走进人群说:“今天有人过来给咱们看病,大伙都别着急,人人都能看,一个一个来,注意秩序。”
“小烧,你从哪找来的人呐?”
“这地方还有郎中愿意来?”
“小烧,你挣点钱不容易,留着说个媳妇吧,别往我们这帮人身上浪费了。”
“是啊,小烧,解得了一饥解不了百饱,你的好意我们都心领了。”
这群人说完,还都呆在原地没有动。
刘小烧眼泪汪汪的说:“要活咱们就一起活下去,你们相信我,总有一天一定能带你们离开这烂三街过上好日子。”
“犯不上啊,小烧。”
毒蛛道人在灶底下升上火,小声跟姜玉宁嘀咕,“师父,没看出来刘小烧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往往从黑暗中走出去的人,才最会寻找光明,”姜玉宁说着,拿出半袋米放进锅里,冲着刘小烧说道:“有水吗?”
“有,过两个胡同有一口井,我去担水回来。”刘小烧抹了一把眼睛,拎起两个豁牙的水桶大步走开了。
“你这个朋友不错,”姜玉宁对董占才说,“告诉大家,医药全都免费,别让他们有顾虑。”
“谢谢师父,”董占才心情沉重的蹲在一个老人面前说:“老人家,我们都是刘小烧的朋友,今天给你们看病不要一文钱,给你们的药也不要一文钱。你们有什么不舒服的尽管开口,我们尽力而为。”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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