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寿延一僵。
王升加重了语气：“安老要是现在还说什么没有办法看得到，那咱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你请便，我留着这东西自个儿想办法！”
这几句说得客气，但暗含威胁，料想安寿延现在已经没了筹码，唯有接受一途。
哪知道安寿延听到他这番话，不但没接受，反而脸上皱纹都扭动起来，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
王升心中大奇，皱眉道：“安老这个表情让人很困惑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安寿延又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说出话来，反而有点不敢和他对视一般。
王升再压不下心中的好奇心，猜测起来：“不想和我交换？还是说气不过？又或者说怕教给我好东西舍不得？等等，难道是……”说到这时，他的眼睛睁大了，露出不能置信的神情。
安寿延强笑道：“难道是什么？”
王升重重地吐出几个字：“你自己也根本不知道怎样去看这上面的内容？！”
安寿延瞬时一僵！
王升这下再无疑问，吃惊地道：“这怎么可能？你怎会不知道的？这可是你的东西啊！”
安寿延张着嘴好一会儿，才勉强笑道：“我当然知道！”
他不这么说还好，这样一说王升反而更是确信无疑，惊异地道：“你居然是真的不知道！难怪你找不到方子治你的病，搞半天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百医方》的内容！”
安寿延急道：“你别胡猜，我真知道！”
王升把百医方往他面前一推：“那好，你给我念几句出来听听？”
安寿延又张口无言了。
王升皱眉凝思片刻，忽道：“安老，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这么着吧，你说真话，我就治你的腿；否则的话，你请自便。”
安寿延一震道：“真的？只要我说真话，你就治我？”
王升正色道：“我王升说话比真金还金，怎会骗你？”
安寿延露出犹豫神情。
事到如今，不搏一搏的话，那连机会都没了；搏一搏的话，说不定真的能治好自己的腿呢！
任何一个机会，他都不能放过！
良久，他才猛地一咬牙，道：“好，我相信你！确实，我不知道怎样去看《百医方》上的内容。”
王升叹道：“你果然不知道，难道这上面其实根本没内容？”
安寿延断然道：“不！绝对不是！当初我得到它之前，亲眼看到它上面是有内容的，但是后来我到手后，不知道怎回事，上面的内容已经不见了！而且这中间它没有离开过我的眼睛，不存在这是假货的可能！”
王升见他这么肯定，点头道：“我信安老。难道是隐形墨水？”
安寿延颓然道：“这几十年来，你当我没试过这个可能性吗？所有我能想过的可能性，都做了尝试，包括几十种隐形墨水。但这上面的内容，就是不显现出来，我也没办法。”
王升皱眉道：“不是隐形墨水，那会是什么？这个年代不少了吧，以前也该没什么高科技才对。”
安寿延苦笑道：“我的看法和你一样，可是它没内容就是没内容，我能拿它怎样？唉，我甚至放在火上烤，但它的材质很特殊，火烤水淋都没任何变化，当然更没什么文字。”
王升看着那撕破的百医方，一边思索一边道：“既然看不到，那就等于没用了，你怎么还把它留着？而且还这么宝贵它。”
安寿延怅然道：“因为这已经成了我的心结，这一生我都在找寻让它内容现身的办法，找不到的话，我就算死都不会心甘。”
王升沉吟片刻，突然把撕坏的百医方塞进了自己裤兜里，起身道：“那这以后再说吧，安老请起来，跟我到那边治疗室去。”
安寿延愕然道：“去那边做什么？”
王升笑道：“当然是履行我的承诺，安老说了实话，我当然也要治疗你的腿。嘿，前提是你相信我的医术，不是那种治了之后反而会把你治死的那种人。”
这话是暗指刚才被抬过来的那尸体，安寿延大喜道：“你真肯医？”
王升笑呵呵地道：“你信我，我就医。”
安寿延立刻道：“当然信！年轻人，说句实话，其实刚才你展示了逆阳转阴的手法之后，我就对你的话信了七八分了，这事也是疑点重重，不是因为希望拿到那张方子，我哪会那么轻易答应帮那个暗中策划的人？”
王升眼中寒芒一闪，道：“哼，敢陷害我的人，总归逃不脱我的手掌。两天之内，我一定会把这事查个清楚！”
安寿延看着他，心中不知为何闪过一丝寒意。
忽然之间，他隐隐感觉到，那暗中操作这一切的神秘人，做了件并不明智的事。眼前这年轻人，显然不是那种任人宰割之辈，甚至不是那种该去挑惹的类型！
不过过了片刻，他就回过神来，暗嘲自己真是越活越胆小了，这个年轻人纵然医术很好，可是毕竟年轻，又能有什么能耐呢？这个社会，可不是靠技能就能混得好的！
半个小时后，安寿延从治疗室内的治疗床上吃力地翻坐起来，看着右腿。
他身上已经脱得只剩内裤，露出瘦骨嶙峋的身体，右腿更是明显比左腿瘦了一小圈，已经有了肌肉萎缩的症状。
“抬起来看一下。”王升站在两步外说道。
“真……真能行？”安寿延紧张得像个初夜的小丫头。
“能不能行你现在应该已经感觉到了，还用得着问？”王升好笑地道。
“我……我不敢动……”安寿延脸上的紧张神情没半点改变。他确实感觉到了右腿比以前有活力，而且皮肤上面的暗青色筋络，也有所减弱，此前一股困扰他的寒冷感觉，已经有了极大的减轻。
可是，他已经经历过太多次的失望了，现在面对一个可能的成功，却有点不敢去接触它。
“为什么？”王升诧异地道。
“我怕用力后，腿却还是不听话。”安寿延叹道。
“我懂，患得患失嘛。不过你老人家也八十了吧？居然还这么看不透，倒是让人意料不到。”王升说得有点想笑。
他对安寿延的认知，彻底从当初的书本层次，进化到现实层次。书上的安寿延，不苟言笑，表情非常严肃，仿佛远在天边，但真的接触之后，他才发觉对方原来也只是个普通人。
甚至说，比普通同龄老者都还惜命，到他这个年纪，很多人都看开了，这老头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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