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虹和向城躲在大树后面,看着踉踉跄跄一瘸一拐走出小屋的华军,又发出了几声鸟叫。他循着叫声招手,毅虹和向城立即起身去了胡林的小屋。
翻遍了小屋子里的所有物品,并没有找到有价值的东西。向城有点泄气,华军也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毅虹哪里肯放手?好不容易把胡林灌醉,机会难得。她固执地认为,小屋里一定藏着秘密。她让向城和华军陪伴在胡林左右,万一他醒来可以随机应变。
毅虹打量着团在床上的一件件衣服,眼睛忽然亮堂起来,那军装最下边的纽扣去哪里了?她想起电视机厂撬盗保险箱案,案件的告破靠的不就是厂服和掉在现场的一枚纽扣吗?她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把军装叠好准备带走。
“继续找,油……”
似乎有人在提醒她。谁的声音?是刀疤?是幻觉?其实都不是。因为毅虹脑子中一直想着鬼厝失火案,她根本不相信一个捻灭的烟蒂能燃起熊熊大火。再说,男工宿舍地面上放着的只有铁制的床,光凭床上的被褥就能烧到屋梁把房子烧塌?打死她都不会相信。
她认为只有放置并点燃了助燃物品,才会形成如此大火。基于这样的认识,她分析如果就地取材,最方便的就是用树枝或木材,但灰烬中并没有发现这类东西。再一种可能就是煤油。对,就是煤油!她固执地这样认为。
毅虹像找绣花针一样扫描着地面、墙壁、屋顶,决不放过每一寸边边角角,急切希望寻找到她心目中所想象的油桶,可是让她失望了。
“毅虹,别气馁,再找一遍。”她心底在鼓励自己。
床底下成了她的重点目标。她趴在地上,爬进床肚子。地面上除了木棍和臭鞋子,剩下的就是厚厚的尘埃。上面呢,除了床板还是床板。
她扫兴地往外爬,一不小心头顶撞在了床板上,使脑门生疼。她把身子贴紧地面,埋下头憋着一口气,终于爬出了床肚子。她轻松地抬起头,正准备爬起来,对面的墙壁深深地吸引了她。
奇怪,那只水壶已经被她扫视了一遍又一遍,怎么才注视它的?
墙壁上钉着一根铁钉,上面悬挂着一只军用水壶。壶身顺着带子紧贴墙壁。水绿色的帆布带已经褪色发白,水壶表面斑驳得犹如蜕皮的胡桐树干,油漆脱落的地方被磨得锃光瓦亮。
毅虹小心地把它摘下,咦,怎么没有瓶盖?她把壶口对准鼻孔嗅了嗅,煤油味?
水壶怎么会有煤油味?
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鼻孔,遂把壶口凑到向城鼻子边。向城紧贴她的耳朵轻声地说:“煤油味。”
她像得到宝贝似的把水壶斜背在肩上,又把缺纽扣的军装捧在胸前。心中荡漾起喜悦,这两件宝物不就是胡林纵火的证据?
此时,胡林正伏案大睡,呼声中夹杂着浓烈的酒味。毅虹使了个眼色并向门外撇了撇嘴,向城和华军心领神会,跟着她走出了小屋。
为了尽快离开林子,毅虹和向城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残腿的华军。
他把胡林灌得烂醉,为毅虹和向城进入小屋寻找证据提供了有利条件。他劝别人喝酒的功夫不差,自己却没有喝多少,加之林子里负氧离子充足,他的脑子特别清醒。
他灵敏地感觉到了毅虹手臂肌肉的跳动,她的体温通过彼此手臂的紧密接触,传导给了华军,一直热乎到他的心头。
在缅甸养伤那会儿,玛丹就是这样搀扶着他,如厕,到河边散步,去林子里锻炼……玛丹常常冷不防给他一个甜蜜的吻,吻得他脸颊发烫,一直烫到脖颈,那种幸福的感觉美妙得难以言说。
毅虹酷似玛丹漂亮,比玛丹更聪明,又有着玛丹所不具有的侠肝义胆和坚韧刚强。他真希望,此时此刻,毅虹也给他一个吻。
想着能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哎,他长叹一口气,自己腿脚残疾,年龄又比她大得很多,这辈子恐怕难有这种缘分?
“华老板,莫叹气,能找到证据都是您的功劳。”毅虹既亲切又不无感激地说。
华军美妙的思绪被打断,他不好意地说:“别,别这样说,为了抓坏人,应该出份力。”
三人边走边聊,都认为胡林就是鬼宅的纵火犯。他们商定连夜撰写证明材料,明天一早连同无盖子的军用水壶和缺纽扣的军装一同交给公安分局。
十六的月亮分外圆,光亮透过窗户的玻璃射进来,把寝室内照亮得如同白昼。毅虹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仿佛看到胡林穿着军服,手拿水壶在向刀疤身上浇煤油。
然而,如果胡林狡辩,军装上的纽扣和水壶的盖子在失火之前早已丢失,公安怎么会把它们作为纵火的证据?胡林醉酒后所说的“我,是我”,虽说是酒后吐真言,但公安又怎么会把酒话当作证据呢?
她坐起来又躺下,躺下了又坐起,不知如何是好。反正睡不着,干脆就蹦下了床。她反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大脑高速运转着,转得后脑勺似乎发热发胀。
“有了!”她忽然大叫一声。
是的,只要从火灾现场找到那枚纽扣和水壶盖子,哪怕是其中的一样东西,就可以把胡林的放火罪坐实。
谈何容易?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大海捞针也得捞。”她右手紧握拳头在空中挥舞着,自言自语地说。
接着,她捧着床上的所有垫盖,冲出大门发疯似的奔跑……
刀疤的死是毅虹的心病,现在失火案有了眉目,向城悬着的心总算平衡了一点。这些天他不光是没有碰书本,连强记的一些知识都忘了个干净,还怎么高考?
他安顿好思锁,就火急火燎地坐下来复习。深夜一片寂静,他觉得神清气爽,忘掉的知识似乎都回到了大脑的记忆区。
忽然向城听进毅虹房间传来说话的声音,他立即放下书本,把耳朵贴紧门缝细听,却又没有了动静。他回到原位刚坐下,清晰的脚步声震动着他的耳膜,他静坐细听,脚步声由近及远消失了。
谁这么晚还出去?他首先想到的不是服务员而是毅虹。照理说她今天应该睡个好觉才对,现在出去干什么?不,不会是毅虹。虽然这样想,但心中还是放心不下她。
他轻轻地打开门,为了防止发出声响,他脱掉鞋光着脚板,悄悄地来到毅虹房间门前。
门半掩着,他侧着身十分紧张地想进屋。心脏却跟着起哄,砰砰砰地跳得凶猛。他担心毅虹误解他图谋不轨,吸了一口冷气倒退了两步。
他站稳后整理了一下情绪,心想任她误解去,弄清她在不在房间才是最重要的。
他鼓足勇气进了毅虹房间,大略一瞧,她不在。他着急了,立即拉动电灯的绳子,咔嚓一声,房间通明。他惊呆了——床上仅剩下席梦思垫子。
她搬走了,住哪儿去?
向城没了主意,跨上自行车去找华军商量。
华军家灯火通明,大门敞开着。向城纳闷地进了屋。只见华军右手握着笔,伏案而睡。
他在写什么?啊,是失火案的推演。向城来不及细看,就拍拍华军的肩说:“印老板,醒醒,毅虹不见了。”
“什么?”华军愕然地说,“还愣着干啥?赶紧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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