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席浅已经说自己无能为力,林思慎仍是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她不相信多年伴她左右的黎洛,会这么突然的弃她而去。
她犹如被人当头棒喝,呆呆的跪在在地上,目光茫然而又空洞的不知望向了何处。
直到黎洛微微蹙眉,苍白的面容上显露出了一丝痛苦神色,心口处那拳头大小的血窟窿,又开始往外渗出发黑的鲜血,沿着身下被血浸透的被褥缓缓淌下。
鲜血砸落在地的细微响动,很快让林思慎回过神来,她缓缓的垂下头去,只见眼前石板上已经聚拢了一小滩刺目的血迹。
她面上神色微微一动,猛的站起身来,冲到黎洛跟前,颤抖着双手拾起一旁的布条,对着黎洛的伤口想要按下去止血。可那伤口何其可怖,她又生怕用了力会让黎洛疼,咬着牙犹犹豫豫了半晌,最终没忍心按下去。
黎洛一声不吭的忍受着痛苦,面容苍白的几近透明,可她没有低吟出声,只是下意识的紧紧咬着薄唇,贝齿陷入娇嫩的唇瓣之中,隐隐咬出了血痕。
林思慎死死攥紧手中血迹斑斑的布条,浑身颤抖的垂下头去,不忍再看黎洛一眼,更是不忍看黎洛身上那骇人的伤口,她难以想象黎洛此时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木屋内的气氛低沉而绝望,席浅束手无策,孟雁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怔怔的发着呆。
林思慎心中悲愤交织着惊恐,她承受不住的转身盯着孟雁歌和席浅,双眼通红的低声嘶吼道:“救不了她,难道我们就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看着她死?”
被她这么一吼,孟雁歌突然回过神来,她眉头紧蹙的瞥了林思慎一眼,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的抢过林思慎手中的布条,出手按在黎洛伤口上。
孟雁歌俯身垂着头,逆着光藏在昏暗之中,让人看不清她面上神情,她语气低沉一字一句的坚决道:“我不会让她死,你先去寻郡主来帮手。”
孟雁歌这么一说,林思慎这才想起沈顷绾也精通医术,不是她不信任沈顷绾,而是失忆之后,她忘了沈顷绾曾几次施展玉蟾神功救下她的事,因此她下意识的以为沈顷绾医术不及席浅,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去寻求沈顷绾帮手,而是去找了席浅。
林思慎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冷静了些许,她偏头盯着孟雁歌的背影,带着一丝期许和疑虑轻声问道:“你既说的这般笃定,可是因你有法子救下黎洛性命?”
站在窗前的席浅听得二人对话,也不免转头看了过来,一言不发的望着孟雁歌,思忖着阖眸,很快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子突然微微一亮。
听得林思慎疑问,孟雁歌却并未没回头,只是冷声启唇急切道:“不必问,时间紧迫,你先去寻郡主来。”
“好。”
林思慎没再问,她答应了下来,将黎洛托付给了孟雁歌和席浅,头也不回的去王府找沈顷绾帮手。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林思慎就一路不停的赶到了王府,前些日子分别之时,沈顷绾曾言语暗示过她,若想寻自己,可从王府侧门潜入,趁着巡夜的守卫换班时,从后厨的一条小径抄近路,直通自己书房后窗。
许是沈顷绾提前支会过,这次林思慎潜入王府一路畅通无阻,藏在黑暗之中盯梢的暗卫,并未出手阻拦,就这么放任她寻到了沈顷绾的院落。
沈顷绾说林思慎最喜□□越窗做那梁上君子,实则就是在暗示她,自己窗门不会紧锁,只会虚掩着等她闯入。
待林思慎潜到书房后窗时,只伸手轻轻一推,雕花木窗果然悄无声息的敞开了,她翻身爬了进去,脚步轻盈的落在了书房内,她从书房内穿行进入了庭院中,一眼就瞧见了对面一间亮着烛光的厢房。
林思慎猜想那便是沈顷绾的闺房,也没多想,火急火燎的就快步跑上前。
可才走到门前,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剑便从她身后的红漆木柱下突然掠出,径直撩向林思慎面上蒙着的黑巾,于此同时一个女子冷声呵斥传入林思慎耳中:“贼人,好大的狗胆,竟敢擅闯王府惊扰郡主?”
林思慎侧身灵巧一躲避开利剑,正待开口,眼前突然跃出一个身穿翠衣手持长剑的清秀女子,这女子横眉冷目,二话不说就持剑又冲了过来。
好在沈顷绾在屋内听到了响动,及时出声呵斥住:“绿荫,住手。”
绿荫闻言急忙收剑后撤了两步,站定在门前狐疑的打量了着立在月光之下的林思慎,林思慎长舒了口气,急忙扯下了面上黑巾露出面容。
绿荫这才认出了林思慎,抿了抿欠身道:“原来是林大人,奴婢得罪了。”
林思慎也没多说什么,神色肃然的点了点头,抬步就想上前推门进去。
可绿荫见状却闪身挡在她跟前,不卑不亢的垂眸道:“郡主正在沐浴,还请林大人稍候片刻。”
“沐浴?”
林思慎有些讶异,都已是深更半夜,为何沈顷绾此时才沐浴?
沈顷绾的声音从屋内忽远忽近的飘来,还夹杂着细微的流水声:“无妨,且让她进门吧。”
绿荫闻言这才转身将房门推开了一道缝隙,侧身让林思慎入内。
林思慎冲着她点头示意,抬手推开房门踏入屋内,才一站定,门外的绿荫便又将房门关上。
进了屋后,林思慎便敏锐的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她偏头看向屋内左侧,入眼的是一道檀木雕花屏风,在烛光的闪烁下,其后好似有两道人影映照其上。
“郡主?”
林思慎怔了怔,出口轻唤了一声后便要走近,却不想屏风一侧突然冒出了一个脑袋。
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圆脸丫鬟,正探着头盯着她,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见她欲走近,忙不迭瞪眼道:“你这人懂不懂礼数,郡主正换衣裳呢,你先在哪好生等着。”
林思慎薄唇微微一动,也没跟这丫鬟一般计较,只是无声的叹了口气,蹙眉焦急的站在一旁等着。
兰青眼也不眨,警惕的盯着林思慎看,像是怕她突然闯入似的。
林思慎哪有心思注意到她,只顾满心记挂着黎洛,在原地来回焦急踱步,恨不得立马冲进去将沈顷绾拉出来。
好在沈顷绾似有所感,很快就出声将兰青打发走:“好了兰青,你先退下吧。”
兰青应了一声,嘟着嘴瞥了林思慎一眼,不情不愿的走了出去关上房门。
兰青一走,屋内就只剩林思慎和沈顷绾,这回林思慎也懒得顾忌礼数,快步走到屏风边,神色焦急道:“郡主,黎洛她身中剧毒危在旦夕,还请郡主能随我去救她性命。”
“黎洛姑娘?”
沈顷绾着一身雪白中衣自屏风后款款走出,她身段气韵犹如古人笔下的神女,雪白的肌肤被水雾熏染出一层淡淡粉霞,脖颈上还沾染着未擦干的水气,将衣襟领口沾湿,魅惑诱人至极。
偏偏此刻的林思慎心无旖念,一见沈顷绾露面,她便迫不及待上前,红着眼低声央求道:“正是,就连乳娘也束手无策,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办,这才来求见郡主。”
沈顷绾清冽的眸子水波流转,似掺杂带一丝忧虑疑惑,她定定的望着林思慎,黛眉微蹙柔声开口道:“慎儿,你何必与我说这求字,待我换好衣裳,我便随你一同去。”
林思慎点了点头,也不知为何,方才一见沈顷绾,她竟有些鼻酸忍不住想落泪。她偏开头去,低声道:“好,那我在此等着郡主。”
见林思慎神色黯然低落,沈顷绾幽幽长叹了口气,她缓步走到林思慎跟前,抬手轻轻勾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的双眸,柔声道:“慎儿,黎洛姑娘福大命大定会没事的,你切莫心急。”
林思慎勉强勾起唇角笑了笑,却是笑的比哭还难看。
沈顷绾知晓黎洛在林思慎心中的地位,她没有丝毫拖沓,稍稍安抚过林思慎后,她就随意换了一身衣裳,随林思慎一同赶到了木屋。
待她们一同抵达时,席浅已经回了一趟将军府,取了些东西回来,正一一摆在了木桌上。
而孟雁歌仍旧坐在床榻边,一言不发的盯着黎洛。
沈顷绾径直走到席浅身旁,开口轻声问了句:“席前辈,黎洛姑娘如何?”
席浅虽然顾忌着林思慎,可到底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说了实话:“毒入心脉,以我来看...实在是无力回天了。”
沈顷绾闻言没作声,只是担忧的偏头看了林思慎一眼,而后悄然握住了她的手。
林思慎脸色苍白浑身冰凉,她抬眸望着沈顷绾,眼中的惊恐哀求不加半点掩饰,她也说不出自己有多害怕,只是一想到黎洛会死,她便心如刀绞,恨不得将那伤黎洛之人千刀万剐。
沈顷绾凝视着她的双眼,指尖一点一点的收拢,也不顾忌旁人在场,她便倾身将林思慎拥入怀中,眸中闪烁着微光,在她耳边启唇柔声开口道:“她不会有事,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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