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
“你说这一切都是我误会了?”
贺倾城瞪大了眼睛看着夏河,又转头看了正在一旁太师椅上端了一盏茶的首辅一眼,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懊恼地转过头来,又心虚地闭了闭眼。
这可真是闹了个通天的笑话了。
夏河实诚地点点头,顿了顿,又避嫌似的连连摆手,“公主,我可从来没说过,孩子的父亲就是首辅啊!”
贺倾城:“……”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有必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她的脸么?
“而且,”夏河抬眸看了贺倾城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嘟囔道:“而且,公主,你也没问啊!”
贺倾城默默咬牙,瞪她:“你那会儿哭得抽抽搭搭地,我好意思开口问么我?”
夏河在贺倾城身边呆得时间久,平时跟着她进进出出备受蹂躏,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知道公主这会因为误解了首辅,正暗自懊恼,也不好再揪着这件事不放,只使出浑身解数,开导她。
“公主,虽然您误会了首辅,但这也证实了首辅不是您所认为的那种四处留情的浪子,您应该觉得开心才是。”
贺倾城眯眼瞥她,嘴角抽搐。
误会首辅……
呵,
你确定是在开导我,不是让我公开处刑吗?
她深吸一口气,想着夏河是孕妇,这才压下心里的叫嚣,嘴角硬扯出一抹僵硬的笑,看着夏河,一脸“嗯,你是孕妇,你说什么都对”的表情,刚想开口,话就被清冷的声音打断——
“浪子?”
贺倾城和夏河转过头,看向声源。
说话的不是别人,是一直坐在太师椅上小憩的首辅大人。
就算震怒地拽着贺倾城走了一路,他的头发丝也不见几分乱,墨黑一般地浓眉微微蹙起,眼窝很深眼神凛冽,漂亮的桃花眼此时正直直地勾着贺倾城,眼眉上挑,薄唇轻抿,显出他的几分怒气。
衣袍整洁,袖口微微上挽,露出手腕,手里环在茶杯,不喝,只是看着,声音沉沉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你觉得,我是浪子?”
微风拂过,是一阵穿堂风。
贺倾城心虚地低头,视线不自觉落在首辅露出一截的手腕上。
微动的青筋从骨节分明的手背慢慢延伸,绕过有力且干净的手腕,一路向上,隐在宽大的石青色直裾后。
浪子?
且看他这一身周正义气的官袍就知道,首辅和那些游荡在市井青楼的纨绔子弟不是一路人。那些个无所事事的富家子弟都算不上是浪子,更别说首辅了。
说他是浪子,是她夸大过分了。
但仔细想想,哪收有不收通房不纳妾室还没有酒后乱性的男人?
她这是一种合理的怀疑。
这样想着,贺倾城默默地点头自我赞同。
完全没毛病。
“说话!”沉闷的声音像是敲钟似的,从鼻腔里发出来,惹得贺倾城娇躯一震,心上一凉,迅速收回落在首辅身上的视线,而后眼神四处飘忽,不落实处。
谁也不说话。
室内的气氛有些微妙。
良久——
“公主,”夏河上前一步,拉了拉贺倾城的袖口,轻声提醒道:“首辅问你话呢?”
贺倾城:“……”
是她想装聋,装得还不够明显吗?
夏河的话说完,屋里的气氛更尴尬了。
顶着首辅凛冽且深邃的目光,贺倾城觉得再装傻就有些过分了,只好转过头,看着他苦笑:“其实,我可以解释的……”
解释什么?
解释她只是词汇贫乏只想到了“浪子”这个词,所以才口不择言。
还是她一向对他没有好感,充满恶意和邪恶地揣测他,故意地在夏河面前诋毁他。
……
好像这解释中的任何一个,都不但不能解气,还会火上浇油。
贺倾城暗暗地搓了搓手。
“好,你来解释。”首辅放下手里的茶杯,眼眉上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桌案,一声又一声,像是警告又像是蛊惑。
贺倾城心虚地眨了眨眼睛,这下不仅手一凉,心头也一凉。
所以,她这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吗?
室内暗香浮动,隐隐的西洋杉木香刺激着贺倾城不清新的大脑。
许久,她败下阵来,看向首辅,眼睛睁得很大圆溜溜的,而后低下头,蔫了吧唧的,声音又软又轻,“首辅,我错了。”
首辅静静地看着,忽然想到他那只偷食被发现时呆愣的松鼠,与她此时的样子很像,有些可怜有些惹眼,还让人觉得无法责怪,生不起气来。
他心下平静,但并不准备那么轻易地就放过她,浅笑一声,辨不清情绪,在桌案上有规律地扣着的手指有时急促有时缓慢地敲着,也不着急,好一阵才开口道——
“哦?你错哪了?”
贺倾城:“……”
这戏谑的语气,轻佻的语调,再加上若有若无上勾的嘴角,活脱脱就是一副等着大白兔撞上树的大灰狼模样。
贺倾城只觉得头皮发麻,但又实在避不开了,只好硬着头皮,声音依旧是认错时才会有的轻和细:“我不该觉得您是浪子。”
她说人家什么不好?非得说人家是浪子。
这下好了,贴身丫鬟当着人家的面和盘托出,她就是想蹦跶想挣扎一下,都没有办法。
“哦,原来,我在夫人的眼里,是风流浪子啊!”
首辅的声音平和,像是在话家常似的,但就是莫名给她一种压迫感,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她不敢轻易说话,只低头不看他。
多说多错,她还是闭嘴吧。
看到贺倾城的反应,首辅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着她走,脚步声在木制的地板上发出沉闷地声响,一下又一下,贺倾城因为紧张,全身的感官放大,脚步声像是踩在了她的心上,原本就不平静的心,越发扑通扑通跳起来。
首辅这是想干嘛?
这脚步声,该不会想带她去骑马吧?!
短短的几脚路,在贺倾城的眼里,像是走了有几个时辰那么久,最后,首辅站定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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