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扫了一眼,道:“不必了。”
他往别馆的方向走去。
而另一边。
说是醉了酒的秦王,此刻十分清醒地来到了大狱。
这里是关押要犯的牢狱,牢房用玄铁做成,四周都是机关,狱守全是精心培养的死士,任何人想来劫狱就是一个死字。
赵政在大狱最深处的牢房内见到了吕不韦。
老人虽然落魄,却丘壑犹存,他正坐在案前捧卷而读。
赵政来了,他还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君臣之礼。
赵政坐在软席上,没有让他起身,他拿过案上的竹书,扫了一眼,看不出神色:“吕氏春秋啊,仲父还在惦记这个呢。”
吕不韦道:“为往圣继绝学,自当不遗余力。”
“说得好。寡人也很欣赏这些上古遗风,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仲父死后,寡人准你的门人继续编著此书。”
吕不韦行礼:“多谢大王。”
赵政道:“仲父一向多谋,还能为寡人解一次惑吗?”
吕不韦恭敬道:“大王请讲。”
“有一个人,他瞒着身份在寡人身边,不想与寡人相认。仲父觉得,他是怎么想的?”
吕不韦笑道:“以大王之聪慧,似乎不该为这种小事困扰。大王有很多办法可以让他坦白,再不济,也可以用刑。”
赵政道:“寡人不忍伤他一丝一毫。”
吕不韦道:“世上竟有人连大王都不忍心伤害吗?”
赵政露出一个凉薄的笑容:“很奇怪?”
吕不韦摇了摇头:“君王无情,大王,这会成为你的软肋。”
赵政抬眼,“是啊,仲父说得对。所以,该当如何?”
“倘若此人心如铁石,唯有杀字可解。”
“若不是呢?”
吕不韦道:“依旧只有杀字可解。”
赵政敲着脸侧,陷入了沉思:“或许吧。可是他已经死过一次了,寡人不能承受他再死去一次。”
吕不韦苍老矍铄的眼睛里闪动着一丝光芒,“大王说的是,长安君赵厘?”
赵政以沉静而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吕不韦笑道:“大王幼时便一直念念不忘,凡是与赵厘有关的,大王都格外上心。能让大王都不舍得的人,除了他还能有谁。说起来,倘若赵厘在秦国的朝堂,仲父之名,怎会轮到老朽来当?”
赵政道:“寡人并不想让他涉足朝堂。”
吕不韦道:“长安君淡泊名利,远离这些是非也是好的,权势这个东西,沾上了就很难脱手。”
“就像仲父?”
吕不韦但笑:“是啊,就像老朽。”
赵政垂眸,良久,他道:“罢了,这世上没有人能给别人答案。我为仲父准备了美酒,仲父好好享用吧。”
吕不韦似是有些意外,又有些释然。他知道免不了一死,只是想不到会这么轻易罢了。
在秦国,谋逆是要车裂诛三族的大罪。
吕不韦拜谢,然后他望着走到门边的赵政,“臣有一个疑问,大王能为臣解惑吗?”
赵政头也不回,淡淡道:“说吧。”
“大王对赵厘的感情,大王一定心知肚明。臣想知道,倘若有一日,赵厘做了和臣一样的事情,大王彼时,当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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