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惊起了一片正在打盹儿的寒鸦。
这里是新郑城郊一处曾经被劫匪血洗的村落,早就不再住人,经年战乱,无以为继,有的人只能饿死或病死,多数都是老幼妇孺。
执剑的面具人与同伴并肩走着,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他们穿过乱葬岗,忽然,执剑人看到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领着一个盲眼的老太太,拿着一根燃烧的棍子,在坟堆中找祭品吃。小女孩穿着件残破的衣服,老太太挎着个破洞篮子,他们找到了两个烂掉的桃子。
小女孩把大的那个留给了自己,小的给了老太太。火光扑朔中,她远远地朝这两人望了一眼,有些怯怯地退了退。
执剑人的脚步顿住了,他身旁的同伴也跟着停了下来,低低喊了一声:“喂,不要管闲事。”
执剑人看了他一眼,将一串铜钱远远扔到了小姑娘面前,小姑娘捡了起来,朝他们磕了个头。
执剑人的同伴哂笑一声:“走吧,给这种白眼狼做什么,她把大桃子留给自己,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执剑人边走边道:“大桃子烂得厉害,小的却是好的。”
同伴怔了一下,回头望去,走得不远,还能看见一老一幼坐在一棵树下就着火把吃桃子,小女孩手里只剩下一个干干净净的核,盲眼老太太还有半个桃。他眼光一暗,正打算不再理会,却见那老太太将剩下的半个桃给了小女孩,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小女孩接了桃子,两三口就吃完了,老太太听着声音笑得一脸慈祥,抱住了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同伴回过头来,沉默着,走出一段路后,他又是一声嗤笑:“总归还有血脉之情的。”
执剑人摇了摇头:“不像。”
“她们不是祖孙?”
“你觉得像?”
同伴想了想,那两个人似乎长得并不像,小姑娘眉眼漂亮,老太太却是一般。他自嘲似的笑了笑:“谁知道呢,看你挺清闲,要不你回去问问?”
执剑人顿住脚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同伴冷笑一声:“怎么,要打架?”
执剑人冷冷扫了他一眼:“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同伴扬了扬眉,发现他们已经走出了乱葬岗,面前是一条岔路,车辙多的那条通往新郑,少一些的通往韩国边境,路边光秃秃的杵着一棵酸枣树,夜风里森森摇曳着。
同伴抱了抱拳:“告辞,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执剑人听他废话完,转头就走。
没走出去几步,那人忽然在身后道:“燕丹。”
燕丹停住了修长的双腿,微微侧首:“还有事?”
“没什么。”那人笑了笑。
燕丹回过头,目光透过面具落在同伴身上,对方也戴着面具,眸色带了些笑意。
燕丹:“你叫什么?”
“庆轲。”那人转了转手里的飞刀,将它扔给了燕丹,想了想还是将那句话说了出来,“你不该卷进这件事,现在袖手,你还可以趁机逃回燕国去。”
“你觉得我会?”燕丹接住了刀。
庆轲嗤笑一声:“那就自求多福吧,太子殿下。”
他说完向着另一条路走去。
燕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也背过身去,大步离开。
新郑。
夏祭已然到了尾声,灯市作为重头戏结束后,剩下的时间就是男男女女幽会的时间,郑人对此尤为看重,街上的人由是渐渐稀少。
一个密卫在屋顶上疾行,蓦地顿住了脚步,他极其敏锐地看向了某个方向,有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几乎在他看过去的同时脚尖一点,消失在远处的屋顶上。密卫皱了皱眉,在某一处楼阁的顶端停住,利落而悄无声息地翻下屋檐,落在了走廊上,然后轻轻敲了敲落地的白色纱窗。
屋里传来一道威严而清冷的声音:“进。”
密卫轻轻推开了窗,闪身入内,向坐在案边的白衣少年单膝跪下:“大王。”
他又向赵政对面的嬴政行了一礼:“长安君。”
屋子里还有九个人,都跪在一旁,整齐又肃穆,脸上没有神情,仿佛一排雕像。刚刚进来的这个密卫,是跟随秦王来韩的最后一个密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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