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贾远远望着他的背影,啧了一声:“太子少傅,年纪轻轻就这么大的官,真行啊。”
从来不对人随便评论的李斯破天荒地开口道:“你不要离他太近了。”
“哟?”姚贾有点惊讶,“这赵高这么厉害,都能让你开口?除了长安君,他是第二个你让我离远一点的。”
李斯摇了摇头:“直觉罢了。你难道没发现,他一直都垂着眼?”
姚贾点点头:“是啊,瞧着温良恭俭的。”
两人没再说下去,但是彼此都心知肚明,一个隐宫里出来的人,一个没有家室背景,没有前辈举荐的人,能精通秦律,善于书法,从那种卑微的地方,在几年间就一步步爬到这个位置,手段、心思得有多厉害,连李斯都不敢去深想。
越是这样的人,就越是可怕。他垂眸的样子,与其说是恭谨,不如说是掩饰,人眼里的欲望和野心是遮不住的。赵高很少与人对视,恐怕就是这个原因。
走出了宫门,姚贾拢了拢袖子,冬天的北风呼呼地往他脸上吹,他恍然不觉一般,低声道:“你说这个赵高,大王看不看得出来啊?”
李斯摇摇头:“不好说。”姚贾呵呵一声,这个李斯真是一点没变,屁都套不出一句。姚贾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截了当道:“你想想五年前,他干的那件惊了整个朝堂的事,大王心里肯定有数。”
李斯默默点了点头。
五年前,那一出戏可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富贵险中求啊。
秦王宫内的某处宫室中,刚刚从系统动荡中脱身的嬴政缓缓睁开了眼。
这一次,系统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在他脑海中提醒他这次的身份。
嬴政和系统失去了联系。
因为刚才在系统中受到波及,他头痛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神。他记得自己原身失效后被系统提取回空间,当时主系统找了过来。主系统研究出了一套强有力的清除功能,试图把嬴政这个令它抓狂头痛尖叫的天大的bug清除掉。
结果当然是非常套路地失败了,但是多少给嬴政造成了一些影响。嬴政非常生气,在他的意念干扰下,主系统程序受损,下面无数子系统受到波及,引发了一场巨大的史无前例的动荡。
负责嬴政的系统妹子见势不妙,趁着自己还没遭殃,赶紧把嬴政投放了出去,旋即就与嬴政失去了联系。
嬴政醒过来了,但是他发现记忆里好多事都变得模糊不清,甚至有的地方出现了记忆断层,稍微回想一下就会头痛得不行。
这大概是系统试图清除他留下的后遗症,嬴政暂时不让自己去回想了。他看了看周围,是秦国宫室的样子,看来这次他的身份应该离赵政比较近。
想到赵政时,嬴政的神色有些茫然,又隐约像是想起什么,轻轻笑了笑,笑过去之后他发现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好像刚才也没有想起什么开心的事。
似乎是有什么画面闪了过去,但是细想又想不太起来。
这身体身上浓郁的药味令嬴政皱了皱眉。
这身体不出他所料,应该又是个病秧子,比赵厘还要病的那种。嬴政尝试着站起来活动了几步,决定到外面透透气。
他打开了门。
被外面铺天盖地的大雪扑了一身后,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外面有几个宫人正在扫雪,看见他穿着单薄的里衣就要出来,纷纷扔了扫帚扑过去。
“公子站好不要动!”为首的宫人立刻关上门为嬴政挡住了风雪,其余的人则手忙脚乱地去拿衣服狐裘,风风火火地侍奉嬴政穿上。
大概也就套了十来层吧,宫人门给嬴政罩上了最后一件御寒衣物——宽大厚重到足够把他整个人包起来的雪白狐裘。
嬴政:“……”
他就是没冻死,也要被这么多衣服捂得喘不动气了。
一切打理好后,为首的宫人帮他把狐裘的绒边风帽戴上,伸出手来搀扶:“公子今天要去哪儿走走?”
每天散步是太医夏无且嘱咐的,他们这位公子身体从小就不好,要用药养着,是先王的弟弟所出。原本不应该养在秦宫,但是先王在世时,没有接回当今王上之前,很喜欢这位子婴公子,后来登基后念在他身子病弱需要名贵药材调养,就把子婴公子接进了王宫,赐给他长安宫居住。
先王在位没多久就离世,当今王上与子婴公子关系尚可,也就默许了这位堂弟留在这里。子婴公子也从不掺和政事,不给今上添麻烦,这么多年,倒也相安无事,乐得清静。
宫人问完后,嬴政正好走出宫门。他回头看了眼上面的篆字,是长安宫。
由此推断出这次的身份是他那个堂弟赵婴,也可以叫他子婴。这位堂弟在他的记忆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也不记得身体有什么病,但是在他死后却在青史留下了痕迹。当时赵高逼迫胡亥在望夷宫自杀,本欲称帝,文武朝臣无人认可,赵高于是将赵婴推上帝位。后来一些六国王室余孽和势力稍显的纷纷自立为王,子婴放弃帝号,退为秦王。
是为秦王婴。
说起来,赵婴这个名字,当初在新郑,赵政似乎还用过的,这一点嬴政隐约有些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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