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政扫了一眼,看向夏无且,声音沉冽:“人如何了?”
外面天已经黑了,雪还在下。他刚刚才从章台宫处理完政事回来,听说赵婴醒了,于情于理,还是过来看一看。
夏无且道:“子婴公子刚刚转醒,九死一生,身体过于虚弱,不好受凉吹风,需静躺几日,臣恳请大王等雪停后再将公子送回长安宫。”
赵政漫不经心道:“躺几日?”
“六日。公子这是天生带出来的虚病,只要谨遵医嘱按时用药,再由臣辅以针灸,六日后,应该会比之前好一些。这次流鼻血泄了逆气,疏通了郁结,反而是好事。”
赵政喝茶的动作一顿,起身转过屏风,掀开玛瑙珠帘,朝榻上看了一眼。
躺在那里的青年闭着双目,皮肤苍白,嘴唇更是浅浅淡淡就剩一点浅红,鬓发湿漉漉的贴着脸颊。
赵政收回目光,脸上没什么特别的神色,只是声音带着磁性,放缓了语气:“在这里躺六日吧,长安宫宫人留下来侍奉。”
一群人忙跪谢不已。
夏无且带着药箱请示赵政后离开了偏殿,正好撞见迎面赶来的太子赵宪,忙不迭让开了路。
侍官传禀道:“大王,太子殿下来了。”
赵政刚好转身走出屏风,本欲让侍官带赵宪去书房,还没开口,外厅里已经响起一道稚嫩的声音:“父王?父王我今天的课业做好啦!”
赵宪一边说一边往内室跑,刚到门口就和走出来的赵政撞在了一起,扑通摔倒在地上。
“哎呀……父王,好疼!”赵宪揉了揉脑袋,刚才好像撞到父王腿上啦。
“还知道疼?”赵政沉着脸把他扶起来,已经习惯赵宪这个马马虎虎的毛病,刮了一下他的鼻尖,“以后做了秦王也要到处撞?”
赵宪笑嘿嘿的:“对,谁不听话就撞谁!”
赵政笑着敲了下他的小脑袋:“去书房,别在这儿吵闹。”
赵宪这才注意到内室里似乎有宫人,也没在意,沉思了一下,上前试探着握住赵政修长的手指,力道很轻,小声道:“父王,抱抱我吧。”
小孩子的眼睛乌亮纯粹,有点水汽,看过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一副要哭的样子,吸了吸鼻子:“父王每天都很忙,总是把我交给先生就不管了……”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仿佛害怕被拒绝,赵宪一点点松开了赵政的手:“儿子失礼了,父王不要生气,儿子这就去领罚……”
就在他真的要转身的时候,忽然被人一把抱了起来。
赵政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取走他怀里的竹简交给旁边的侍官,低声道:“以前怎么不说?”
“我怕父王生气……”赵宪欢喜地揽住赵政,没想到子婴叔叔教给他的办法真的成功了,不由得紧紧抱住这个高大威严的男人,“父王身上好暖和呀。”
赵宪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是凉的,他大着胆子蹭了蹭赵政的脸颊。
赵政在他额头亲了一下,沉声道:“来,看着父王。”
赵宪双手勾着赵政的后颈,乖巧地看着他,本来以为父王会说些心疼他的话,却没想到父王脸色一沉,“跟谁学来的这一套?嗯?别骗我。”
赵宪:“……”
父王也太机智了叭。
没有人敢在这样的注视下说谎,赵宪一阵被抓包了的心虚,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呃……子婴叔叔教我的,父王,不要生气好不好,对身体不好的……”
“赵婴?”赵政有意无意地往内室看了一眼,“他怎么教你的?”
赵宪略有犹豫,最终还是老老实实承认:“叔叔说,父王喜欢有什么话直说的人,不要在父王面前卖弄小聪明,所以我就……”
所以就直接要抱抱了。
赵政眯了眯眼:“还有呢?”
赵宪:“没了……”
说完他就看见父王挑了下眉,顿时感到不妙,忙不迭道:“还有还有……子婴叔叔说,父王吃软不吃硬,让儿子自己想办法。所以儿子就以退为进……”
赵政不等他说完就明白了,刚才这小子是故意哭给他看的。他沉着脸作势就要把赵宪放下,赵宪立刻像挂件一样勾住他:“父王别气,儿子知错了!”
赵政弹了他小脑瓜一下,算是惩罚。带着他走回内室,坐在客榻上,微微抬起下颌指了下屏风:“去看看。”
赵宪眨眨眼,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地走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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