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廷舟只觉得手里握着的手柔若无骨,肤如凝脂,他凑到苏萌耳边,故意学她说话的语气,“小朋友,你的手怎么这么软fufu的?”说到软fufu的时候,他到底还是没忍住,自己先笑出了声。
因为顾忌同车的警察和司机,所以蒋廷舟刻意压低了声音,胸腔轻轻震动,尾音在昏暗的环境下微酥。
苏萌惊讶地瞪大了眼,她挣了挣手,没挣脱,因为怕引起前面女警察和司机的注意,所以她在后座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这时候,她感觉到蒋廷舟握住她手的力度加大了一些,最后,她实在是没忍住,不满地指控道,“你这个色fufu的大……大坏蛋。”
蒋廷舟低低地笑了两声,眼底流光转动,那光芒像是能一下子就照亮寂静的夜一般。
这时候,警察局刚好到了。
两人下车进去做笔录。
因为蒋廷舟今天的行为本就出于正义,就是下手的时候重了一些,所以双方其实都有过错。但好在病人没有大事,只要在医院待几天就能康复,所以警察同志只是对蒋廷舟进行了严肃的批评教育。
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苏萌刚才已经在警察局里和凌老夫妇报了平安,知道她没什么事之后,老两口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苏萌和蒋廷舟两人走在寂静的街头,找了一个有木椅的地方坐着等凌聿诚从医院过来接他们。刚才他们到警局做笔录,凌聿诚就在医院帮忙解决被打者的家属的事情。
八月底的夜晚并不怎么寒冷。白天的燥热已经不在,晚风带着让人倍感舒适的温度。
蒋廷舟抬头看着并没有什么星星的夜空,也许是因为今天凌聿诚的一番话,也许是因为身旁坐着苏萌。他原本总是有些心浮气躁的心境,第一次感受到了平和之感。
其实凌聿诚在离开之前,经过他身旁的时候还留下了另外一句话。
凌聿诚对他说的是,“有一个词,叫做秋后算账。”对方给他指明了另一种保护自己在乎的人的方法。正面硬杠确实当面就出气了,但其实,这是一种最粗浅直白的办法,也是一种最可能后患无穷的办法。
苏萌看到蒋廷舟的动作,也跟着抬起了头,看到暗沉沉的天空,她眨眨眼,“一颗星星都没有。”
她小时候偶尔会去乡下外婆家。乡下环境好,晚上抬头还能看到头顶闪烁的星星。只是可惜,家人都在那一场地震中相继离去,外婆家,这辈子也许她都不会再踏足了。
蒋廷舟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侧首看向一旁抬头望向夜空的苏萌。她的睫毛纤长,眨眼的时候总带着几分感觉需要让人保护的天真。
他没忍住,伸手,用手指轻轻撩了一下她又长又卷的睫毛。
苏萌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她一把轻轻拍掉他的手,用眼神怒视他这个大坏蛋。
蒋廷舟沉默了两秒,难得没有如果往常一般用或是玩味,或是懒洋洋的语调“欺负”她。
她的眼神清澈,单纯,又带着她特有的天真。
让人想要……一直保护她这样的天真。
这时候,一辆车停在了他们不远处的地方。
是凌聿诚来接他们了。
上车之后,蒋廷舟和凌聿诚的目光在后视镜中相撞,两人默契地对刚才那一次谈话闭口不谈,也没有就刚才月亮湾酒店里发生的事情继续讨论。
今天这件事,已经算是翻篇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苏萌晚上受了惊吓,这时候已经有些昏昏沉沉了,到了凌家门口,凌老夫妇早已经等在了那里。
两老口年纪都已经不小了,原本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在熟睡中了,但是现在他们还在门口焦急地等着他们回来。看到他们的身影之后,苏萌的睡意一下子就消失了。
她让他们担心了。
一番嘘寒问暖之后,苏萌一回头,才发现蒋廷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这时候,凌老夫妇忙心疼地让她和凌聿诚进屋了。
张老奶奶握着她的手,心疼地说,“萌萌,你今天受到惊吓了。”
苏萌摇摇头,轻声说,“那人没有得逞什么。”今天有惊无险,因为蒋廷舟及时阻止了那个人的行为。
张老奶奶欣慰地说,“那就好。”她看了一眼时间,说,“你早点回房洗个澡,然后睡觉吧,如果害怕的话就跟奶奶说。”
苏萌继续摇摇头,语调轻缓,“奶奶,你放心,我不怕的。”
张老奶奶温柔地摸了摸苏萌的头就让她回房了。
苏萌洗完澡之后,头一沾上温暖舒适的枕头就陷入了香甜的梦乡。
而另一头,蒋廷舟整整一晚都没有入睡。
他背脊挺直地坐在书桌前,两手放在书桌上,微微垂着眼,想着心事。
他没有开灯,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的,房间里一片漆黑,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慢慢的,太阳从东方一点点升起,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帘,一点点照进房间里来。直到阳光照亮整个房间的时候,他才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人生中第一次拨打了外公的电话。
因为他母亲去世的早,所以母亲那边的亲属,除了舅舅之外,他和外公外婆的关系并不亲近。他外公只有两个子女,一个是他小舅舅,一个就是他的母亲。他小舅舅现在三十出头的年纪,一心扑在事业上,还没有结婚生子,而他是他外公唯一的外孙。
他外公和爷爷这边的关系并不亲近,因为当年,外公是严词拒绝他母亲嫁给他父亲的。因为他外公觉得蒋光世这人虽然看着人模狗样的,但内里就是个衣冠禽兽。而且当年蒋家论资历,地位,其实比不上他母亲家。而他母亲,那时候原本有更好的选择。
因为蒋光世的事情,他母亲都不知道和外公吵过多少次,他们的争吵一次比一次激烈。
最后,他母亲还是固执己见地嫁给了他父亲。而如同外公一开始就预料到的那般,蒋光世确实是一个衣冠禽兽,她的婚后生活,过得并不幸福。
但是母亲心气高,为人又有些倔强,不肯去外公面前服软说一句好话,为了面子,也从不在父母面前说自己婚姻不幸的事情,所以直到她因为意外去世之前,她都没有和外公外婆有过多的来往。
因为从小和外公外婆几乎不怎么接触,所以当母亲这个唯一的纽带也不在了之后,蒋廷舟和外公外婆几乎成了零接触。
直到现在他冷静下来,思索了一整晚之后,他才发现其实外公外婆从来都没有遗忘过他,他们一直都在默默地关心他,关注他。
每一次舅舅对他严厉的操练,还有他在国内时,节假日从不拉下的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制作的小吃,以及即便他在国外时,偶尔也会收到舅舅寄给他的那些东西,无一不表明他想的并没有错。
他的舅舅只是一个当兵的粗人,还没有结婚,为人不可能这么细心。如今仔细想来,那些东西,应该只是外公他们怕他拒绝,所以以舅舅的名义寄给他的。而舅舅对他严厉的训练,也只是因为,他们希望他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他曾经对自己,对未来并没有太高的要求。
因为他知道这辈子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过得太差。他母亲给他留了一笔遗产,这些年都有专业的人员帮忙打理,每年光钱生钱的那一部分,都足以让他任意挥霍。
用肖湛曾经对他形容过的那句话说就是,他年轻,英俊,多金,所以即便不努力,就可以肆意地享受人生。
他曾经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现在,他转变想法了。
因为一旦有了想要保护的人之后,他才发现,原来他是如此的弱小。
真正的随心所欲,其实不应该是像他之前那样的。
只有真正的强大起来,才能够做到真正的随心所欲。
这时候,电话被人接通,对面传来一道苍老,惊喜到微微有些不可置信的声音,“廷舟?”
蒋廷舟握紧手机。
对面那人,同样是他这辈子的血脉至亲。甚至,或许比他爷爷这边的人更关心他。可惜以前的他一直都下意识地忽略了。
好在,为时不晚。
他一字一句,认真且恭敬地喊了对面一句,“外公。”
昨晚刚出了那样的事,所以苏萌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出门。
后天就要去新学校报道了,所以苏萌拿出了高一的课本,准备预习。刚好凌聿诚这个大学霸最近都在家,所以有不懂的知识点她也可以问他。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苏萌今天没见到蒋廷舟的面,也没从凌老夫妇口中听说他的消息,一时有些担心。
她拿出手机,这才发现原来几小时之前蒋廷舟给她发了一则消息。
蒋哥哥:今天有点事要处理。明天见。
苏萌收到这则短信之后放了心。但心里又有点怪怪的。
他们昨晚也没约好。今天,他这么主动地给她报行程,总感觉,有点奇怪。
在家待了一天之后,苏萌第二天就被张老奶奶赶出去了。
“萌萌啊,学习要紧,但是身体也要紧,也老待在家里了,带‘装甲兵’出去溜溜吧。”
苏萌从张老奶奶手上接过“装甲兵”的牵引绳,然后被“装甲兵”拉出了家门。
一出门,她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一人一狗。
狗是之前见过的威风凛凛的大黑背。
而人,似乎是之前一样,但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苏萌抿唇走近之后,才发现蒋廷舟短袖下露出来的右臂上纹了大花臂。
“你纹身了?”
蒋廷舟单手牵着黑背,单手插兜,他微微侧头,黑色耳钉耀眼,沉吟了两秒回,“算是吧。”
苏萌有些奇怪地上前,“你纹了什么?”居然把自己整只右臂都纹了?
当她走近了两步之后,她才看清楚了他右臂上的花纹。
他纹的,是一个女孩子。
穿着黄色的连衣裙,脸上带着卡通的口罩,眼睛很大,睫毛纤长……
这个人……
好像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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