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恒礼差点被嘴毒的表兄妹当场送走,脸上虚伪的笑崩裂,羞恼中拂袖离去。
“你侄儿还挺有意思,非得自己来找不痛快。”吴子森打了个酒嗝,瞅林以安一眼,一步三摇地去追进了院子的苏眉。
林以安刚从马车换到步辇,闻言看向侄子负气远去的背影,眸光微幽,不知是在思忖什么。
苏眉已经快步跑到院子里的杏树前,转身朝他挥手:“夫君快来!”
他吩咐人把自己抬进去。刚跨入院门,便见小姑娘站在漫枝都是玫红花苞的杏树下,明眸皓齿,满院春色不及她嫣然一笑的惊艳。
他眼底就荡着温柔的光,在逐渐与她拉近的距离中打趣道:“你就那么喜欢杏树,还是单纯馋它的果子。”
“它不是别的杏树,其它的我看都不看一眼的。”苏眉朝他皱了皱鼻子,对他的话不满,“它陪着夫君一起长大,我才爱屋及乌。”
她说完还轻轻拍了拍树干,爱|抚一般。
林以安先前压下的疑惑又在心头涌动,终于问道:“你从何处知道它与我一块长大?”
这颗杏树是他生下来当日,母亲央求他父亲种下的。他母亲名字里有个杏字,或许在那时候母亲就知道时日无多,才想着用这么一颗杏树代替,陪伴他。
只是此事连卫国公府的下人都没注意过,他也是在懂事时才听父亲说起,她又从何得知。
苏眉却在他的发问中生气了,瞪眼道:“好你个林以安,果然你就知道哄我,哄完我,就把说过的话都丢脑后了!你……男人果然情到浓时都是心肝宝贝,扭头就是糟糠之妻!”
“这、这话从何说起!”他被骂愣了。
天地良心,他何曾哄过她什么,又哪里来的什么情到浓时……这四个字光是想都让人面皮发烫,她倒是说得坦然还跟真的一样,把他打成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她骂过后就直接坐在地上直哼哼,草屑尘土在裙子上沾一片。每哼一声,又睃他一眼,仿佛是在说:你再不来哄我,你就死定了了。
林以安就觉得,真的不能跟她太较真,毕竟她现在行为都不受自己控制,他过多去考究只是自寻苦恼。
他无奈长叹,让人把步辇就停在她身侧,探手去摸摸她发髻:“也不知道你小脑袋里天天装的是什么。是,我错了,不该把说过的话都忘了,眉眉别生气,对身子不好。”
吴子森也跑来打圆场,把她从草地上拽起来,摇头晃脑地说:“一会表哥收拾他。”
“你敢!我先把你打掉牙!”苏眉霎时就炸毛,护短护得毫无道理可言。
林以安没忍住笑了。
他这个院子比起客院小得多,也简陋得多。
进门是庭院,上房只有三间,上房与庭院间修的是游廊,像一道屏风从中间分出内外,是个伪两进的院子。
吴子森眯着眼嫌弃半天。最终还是苏眉住进上房,林以安住到西厢的书房,吴子森霸占了东厢房,苏家的侍卫只能在倒座房挤一块儿。
原本冷清的院子瞬间热闹起来。
林以安打开西厢房的窗户。院子里,紫葵在指挥小丫鬟搬箱笼,上房丫鬟婆子进进出出,让他恍惚地想:他往后若是娶了新妇,大抵也是这般的情形吧。
片刻后他自己就先摇头失笑。
他可从来都不曾想过娶亲,倒是因景触情起来,也是有点疯魔了。
他正暗暗自嘲,苏眉抓着一本册子从廊下哒哒哒跑过来,许郎中在后头追得气喘吁吁,说还有一跟银针没起。
她却不管,见他在窗边,把手里的花名册往他身上丢过去:“你今日成心要气死我不成,这一堆莺莺燕燕,你怎么认识的,还要让我记住她们?记来干嘛,以后好姐妹相称,和睦一团吗?!”
林以安把花名册接住,又无奈了,柔声解释:“先别闹脾气,你摔一跤忘了不少事,这些都是你以前来往的好友。回来前,你不是答应我,要和我联手,堵住外头那些乱说话的嘴,再好好给那小混蛋厉害看的?”
她将信将疑:“真的?那和这些姑娘有什么关系?”
“因为不能让别人知道你记不清事。你想想,你记不清事情,外边那些流言不都变成真话了?”他说着,又笑得无奈,刚才还信誓旦旦说没哄骗过她,现在不就开始了,“所以,你把这些人和事现在重新记好,等哪日你宴请她们,她们见你跟往前一样,流言也不攻自破了。”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苏眉双眼一亮,把花名册再要回来,“还是夫君厉害。”
被人哄骗的小姑娘满心佩服,抱着册子回屋里,拿出寒窗苦读的劲儿,居然一下午都没再踏出房门。
吴子森睡醒一觉,总感觉自己先前好像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可是晃晃脑子,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他缓了一会,跑去敲开林以安的门,颇不放心地问:“你确定嘉禧公主会按你说的那样,大肆请宴,用来澄清?”
林以安见他酒醒,细细打量一番,没提他跟着喊侄儿的事,只道:“世子拭目以待。”
此际,林恒礼那厢也正被嘉禧公主问着话:“你真觉得他会配合?万一,他一心一意就想攀忠义侯府,当日在大庭广众反倒跟苏家那丫头乱来呢?”
“祖母放心,外头已经都闹得沸沸扬扬,忠义侯不可能让女儿背不好的名声。而且林以安是什么身份,一个庶子,苏眉跟着他能过好日子?忠义侯心里明白得很,只等他回信,林以安就彻底死了这条心,不配合也得配合。”
林恒礼阴沉着一张脸,语气不屑。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嘉禧公主也无力,见长孙既然能担起大局,也就放手让他一搏:“你千万别让忠义侯知道,消息是你散布出去的。”
他冷笑一声:“孙儿明白,这些事情,自然有苏沁母女顶在前头,可和孙儿毫不相干。消息散布出去,得利的,只有她们和林以安,侯爷怎么会相信是我下的手。”
说罢,他抬头看看天色,喊来身边的小厮吩咐:“三姑娘喜欢甜食,你吩咐厨房做一些,说是我特意送过去的。”
“恒礼你这是……”嘉禧公主诧异看向他,他眸光闪动地说,“既然是个傻子,林以安能哄,我不能哄?”
嘉禧公主道:“造孽啊,委屈你了。”
是夜,苏眉那头果然收到了林恒礼吩咐做的糕点,一应六色,都是桃花形状的。
她捏着左看右看,“他不会朝我下毒吧。”
林以安沉默片刻:“别吃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果然他侄儿起了要哄苏眉的心思,今日会跑来,就是开端。
可她下刻就咬了一口,还弯着眼笑:“好甜呀。”
林以安心头莫名地发紧,伸手就把那糕点拿走:“怎么乱吃他送的东西。”
哪知小姑娘捂嘴笑:“嗯……不甜了,怎么是酸味儿。咦,好像是从夫君这儿飘过来。”说着还故意探头靠近他嗅了嗅。
林以安猛地反应过来自己上当,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一声,她却腻到他肩头上,枕着脑袋继续吃吃地笑。
“能博夫君吃味儿,毒药我也吞!”
他被她直白的诉情闹得耳根发热,用一根指头去抵开她脑袋:“胡说八道,背花名册,错一字,打手板。”
“只打手板吗?不会打在我身,痛在夫君心吗……”
林以安赶忙去捂住她的嘴,再让她说下去,恐怕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虎狼之词。
苏眉就那么悄无声息回到卫国公府,每日都去记各种花名册和那些人的喜好,林以安见她努力,心里有喜有忧,默默等待事情进一步的发展。
随着时间流逝,远在边陲的忠义侯终于接到了女儿写来的第一封信,等还没消化林恒礼和继女的事,其他消息接二连三送到跟前。
苏家的人,吴家的人,卫国公府的人,他的军营都快成客栈了。
苏眉的兄长忠义侯世子苏临不如父亲沉得住气,一拍桌子怒道:“林家究竟要干什么!才与小妹定亲多久,就闹出那么多的事,如今小妹究竟如何了,外人又怎么说道她的!父亲当初就不该应下这门亲事!”
气得连父亲都一块儿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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