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风与花簌簌分别后特地回到沈家婶子家与其辞别,沈家婶子没有见到花簌簌跟随着,心疑问了几句,被早已知晓实情的柏儿一把拉住,将话题岔开过去。
沈家婶子虽然不解但到底事不关己,也便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借口要去做活儿离开了。
柳扶风怜惜柏儿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不忍心珍珠蒙尘,便将花簌簌离去前嘱托交给沈家婶子的钱袋塞给了柏儿。
柏儿哪里肯收,可一听柳扶风说留着钱请位夫子或者买些书,他又犹豫了,再柳扶风极力劝说下咬牙收了。
待柳扶风走后,柏儿滴溜溜地跑到了沈家婶子面前,将钱袋递给了自己的母亲。
沈家婶子打开一看,里面约莫有近五十两银子,还有一枚镶嵌着珍珠宝石的金簪,惊地手一抖差点没有拿稳。
“哎哟,我的天神娘娘诶,这够我们娘两吃上半辈子了,柏儿他为何要给你这么多钱啊?”
柏儿解释道:“柳哥哥说让我用这钱多买些书读,或者请个夫子,还说我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沈家婶子听闻紧紧地攥着钱袋子,若是这些银两只用做日常花销,那他们后半辈子便再也不用这般苦累了,可柏儿又喜欢读书,她又不愿伤了柏儿的心,一番挣扎后,她咬咬牙说道:“那便听你柳哥哥的,咱也去请大夫,让柏儿也读读书。”
“真的吗?真的吗!娘,你没骗我吧。”
沈家婶子见柏儿欢欣雀跃的模样,打心眼里觉得只要柏儿能开心,她就是吃一辈子的苦也是值得的,同时她又欣慰,果然好人有福报,虽然一开始她本意觉得只是举手之劳,自己能帮衬一些就是一些,并不是图他们什么。
辞别沈家婶子后,柳扶风身上剩下的银两在村里寻辆牛车,让其将自己带回都城。
那春德小哥本就要去都城内送柴火,多带一人就能得三两银子,乐得合不拢嘴。
“小郎君,前面有吃茶的地方,你可要去吃碗茶歇息歇息?”
柳扶风抬头看了眼天色,问道:“春德小哥,我们还需多久能进城?”
春德小哥摘下草帽为了自己扇了扇风解热,回答道:“约莫不到一个时辰就可以进城了。”
柳扶风说:“辛苦春德小哥赶了许久的车,不如我们也喝完凉茶吧。”
春德小哥本是觉得这小郎君大方又好说话,看他细皮嫩肉的怕他熬不住颠簸,见到路边的凉茶铺这才提议让他歇息歇息,若是自己他一口气赶个来回都不累,还哪会舍得喝凉茶呢。
凉茶铺的小厮热情地迎二人落座,春德小哥本想说自己这份就不用了,谁知这小厮眼尖又手脚麻利,他们一落座就给二人各上了一碗凉茶,伸手不打笑脸人,如今也不再好回绝了。
这凉茶铺子虽然地处偏僻了些,但却选的极好,依着山又靠着树,冬天挡风夏天遮阳,生意也还算红火,尤其是夏日炎炎,只要口袋里有几个铜板的,谁不想喝口凉茶清凉清凉呢。
“二位郎君,本店简陋,今日日头毒辣,喝凉茶的人多,便只剩这半张桌子了,不知可愿意与这官爷共用一张桌子?”
柳扶风抬头看向来人,一看那人的穿着便知道是押解犯人流放的官差,“无妨。”
“多谢这位郎君,那我做主便送你一盘我们这的特色茶点,”说完,小厮麻利地用帕子将桌椅擦了干净,热情地迎接着官差落座。
那官差坐下后,大口将凉茶一饮而尽,又赶忙要了一碗,他虽然看似毫不在意身旁的犯人,可手紧紧地攥着锁着烦人的锁链。
说来也奇怪,那人身披枷锁却丝毫没有苦闷之意,也不觉得自己此刻的模样羞辱,反而还大摇大摆地坐在了官差身旁。
那人眼珠子滴溜溜地在柳扶风与春德小哥面前的凉茶碗上来回转悠,春德小哥敏锐地察觉到了犯人的心思,立即一口将碗内的凉茶一饮而尽,生怕被那人抢了过去。
那人撇了撇嘴,随即又将目光放在了柳扶风身上。
可等了片刻,都没有等到柳扶风抬头看他一眼,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说道:“这位公子一看就是气度不凡,不似寻常之人。”
他一开口,那比寻常男子还要尖锐又奇特的嗓音,便已然暴露了他的身份,柳扶风便已知晓眼前之人定是个犯了重罪的內侍。
这人也不憷,也不怕旁人轻视是个內侍,还是顾自说:“我曾在宫中伺候过当一阵曾经宠冠后官的珍妃娘娘,自然见得多也知道不少事,你若是请我喝完凉茶我可以将我知道的事都告诉你。”
那官差立即警醒,抬腿给了犯人一脚,呵斥道:“顶着脖子上那块肉嫌累了吗?宫里的事也敢拿来作为谈资?”
那內侍揉了揉屁股,笑着说:“哪敢啊,那不如你请我喝碗凉茶,我就不说了。”
官差立马手作刀状要劈向內侍,“你个兔崽子,惦记起爷的钱了。”
柳扶风将桌上的茶点推向了那內侍,那內侍早就又累又渴,许久没有吃过像样的吃食,见状立马抓了一块糕点大口吞了下去。
“內侍说曾伺候过珍妃?那你可知当初珍妃为何要将双生子送出宫去?”
那內侍听了柳扶风的话一愣,又立马将嘴中的糕点咽了下去,却不急着回答,他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官差,见他没有反应,便大胆反问柳扶风:“公子是珍妃什么人?”
官差虽然低着头看似对他们的话题不感兴趣,可两只耳朵却竖了起来,牢牢地捕捉着一切信息。
柳扶风说:“內侍忘了,此刻是我在问你。”
內侍沉默了片刻,随即轻笑了一声,又恢复如初:“自然,自然,那我便不问了,我实话实说,确实不知道珍妃为何要将其中一个公主送出宫去。”
话毕,內侍便见到对面一只纤长的手将装着茶点的盘子勾了回去,“不是,公子,我确实不知道,不过……”
柳扶风的手暂时停住,等候着內侍继续说着。
“不过,在珍妃送走小公主前,珍妃曾与皇上争吵了一晚,我在门外也听到了一些,”说着,那內侍又用手将糕点搂回了自己面前,大口咬了一口这才继续说道:“我听珍妃提到过淮王殿下。”
“如意!你想死别拖我下水。”
原来这个內侍叫作如意,可被官差呵斥地如意却并不着急,反而用手堵着耳朵说:“李爷,都说流放便是钝刀杀人,我都要死了,还怕什么。”
“我才不管你死活,我只要把你送到岭南便完成差事了。”说完,李爷掏出了五枚铜钱扔到了桌上,气鼓鼓地走到树下乘凉。
春德小哥见官差都走了,也立马识趣地找了个由头离开。
二人离去后,如意敛了笑意,眼睛直直地看向柳扶风说道:“如今,公子可以问了。”
“內侍不愧是伺候过珍妃娘娘的。”柳扶风环顾四周这才用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你可知道五年前宫内起了一场大火,还烧死了人?”
如意招手问小厮要了一碗凉茶,漫不经心地说:“知道,我也是因为这场大火才落得今日这番田地的。”
“当晚为何起火?”
“说是柳太傅半夜昏睡时不慎打翻了烛灯,这才起了火,谁信啊。”如意大口喝了半碗凉茶,舒服地长舒一口气,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他放下碗仔细打量着柳扶风,心中一惊,追问道:“柳太傅是你何人?”
柳扶风答:“家父。”
如意沉思片刻,仰头将碗内的凉茶的一饮而尽,一改刚才嬉笑的模样,严肃地说:“我有一条件,你答应我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请说。”
如意转头看向远处乘凉的官差李爷,缓缓吐露道:“我没有多少时日了,可唯有一至交放心不下,李固人如其名颇为固执,不懂圆滑周全,如今为了护送我还得罪了上头,柳公子若是能拉他一把,我定感激不尽。”
“內侍高看了我,我不过一介布衣,如何相帮。”
如意苦笑道:“帮不了便帮不了吧,也许就是他的命。”
“当日,我奉命看管文渊阁,约莫亥时,两个內侍架着太傅到了阁内,说是晚上吃醉了酒,嚷嚷着要来文渊阁寻书。我上前想帮忙搀扶太傅却被其中一个內侍推开了,不过我隐约瞧到了太傅额上有血,当时以为自己看花看错了,可起火后我因失职入狱,便明白自己当时并没有看错。”
柳扶风立即抓住如意的手追问道:“你可认识那两个內侍?”
“不认识,都是面生的內侍,我在宫中当值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意见柳扶风失落地垂下了眼睛,又补了一句,“不过,我记得其中一个內侍的声音,比寻常內侍沙哑,像是咳坏了嗓子一般,而刚巧,我在狱中又再次听见过。”
如意在柳扶风期翼的目光下继续说道:“我听见那內侍同牢头说,‘我们王爷说他活不过今日,你说谁能有本事让他看到明日的太阳呢?’”
说完,如意起身走向李固笑着说:“我吃饱了,走吧,要不然来不及赶在天黑前住上客栈了。”
“嘶~胆子不小啊。”李固踹向如意继续说道:“敢催你李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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