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当你看到这封书信的时候,老夫已经离开了。苦修百余载,我终究抵不过岁月的蹉跎。此生能够有你相伴左右,是我北河这辈子最大的荣幸。回首这几十年,你我二人相依,即便老夫修为低劣,你也从未放弃,让老夫感动之余还有满怀的愧疚。”
“储物中有我此生收集到的所有宝物,老夫走后这些东西都给你了。我师弟陌都埋藏之地我也已经告诉过你,希望在我走后,你能将他带在身边,此生陌都能够走到哪一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老夫之所以不辞而别,原因跟你一样,也是不想有任何遗憾。婉婉,就此别过吧。若有来生,我便娶你。”
这一刻在岚山宗地底的石室中,归来后的冷婉婉看着手中的一纸书信,早已泪眼婆娑。
没想到北河让她去找一种药浴之方,只是一个借口。真正的目的,是想不辞而别。
看着手中的一纸书信,还有地上的一只储物袋。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眼帘,宛如珍珠一般颗颗滑落。
冷婉婉深深吸了口气,将手中的书信给无力放下。
这一刻的她,心中有一种莫名的痛。抬头看着眼下的石室,她嘴角勾起了一抹苦涩的笑容。她跟北河二人在此地生活了数十年,二人应该是这个世上最熟悉对方的人了。
但眼下北河已经离去,她仿佛失去了某个最重要的东西。
可以说跟北河在一起的这几十年,将会对她往后的一生,有着巨大的影响。
只是从今往后,北河这个人,或许只能存在于她的记忆中了。
冷婉婉抽了抽鼻子,她用袖口将眼角的泪水拭去。
她不愿相信北河就这么走了,更不愿相信从今往后,北河只能存在于她的记忆中。
北河没有告诉过她他将踏入梦罗殿的事情,所以她也不知道北河去了哪里,又该去哪里找他。
但是她知道根本不用去找,她要在此地等待,等待着突破到化元期的北河归来。
因为只要北河突破到了化元期,那他就一定会回到岚山宗的,一定会回来找她。
二十年,二十年的时间足以印证了。
如果北河成功,那么二十年内必然会回来。而如果二十年后,北河依然渺无音讯,那她就会将他给藏在心底,从此以后,只为修行。
……
而就在冷婉婉做出了决定,要在岚山宗等北河二十年的时候。这一刻的北河,身在梁国一座名叫晋元城的城池中。
他佝偻苍老的身形,行走在城中的街道上,目光看着周遭的人群。
准确的说,是落在人群中的诸多童子身上。
现在的他,要为将来他无法突破到化元期之后做准备了。
那就是效仿当年天阵殿的那位王师兄,找一个人夺舍,重活一世。
不过他的时间比起王师兄更加充沛,加上他行事小心谨慎,所以不打算对宗门内的修士出手。而是找一个身具灵根的童子,传授此子基础的呼吸吐纳之法。
如果他从梦罗殿回归后,依然无法突破到化元期,那他就会将找到的那个身具灵根的童子夺舍。
当年的吕侯曾教导过他,凡事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而眼下找一个身具灵根的童子准备夺舍,就是北河的退路。
这种做法虽然歹毒,甚至跟他平日里的作风背道而驰,但是这么多年的修炼,北河早已看破了一切。
人活这一辈子,仁义也好,歹毒也罢,都只有区区百余载寿命。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率性而为岂不更好,又何必压抑着自己。
遥想当初的吕侯,早就看破这一切,所以行事狠辣,手段更是令人发指。
而今的北河,比起当初的吕侯而言,看破这个道理要晚一些。但终究两人还是变成了一类人。
北河手中拿着一只白色的椭圆形玉盘,每当他身侧有一个童子路过时,他都会法力注入玉盘中,同时将此物对着那童子照耀而去。随即从玉盘上,就会闪烁出一道微弱的灵光。
这道灵光只有身为修士的他能够看到,凡人根本就无法看见。
不过北河的举动,还是引起了城中不少人的注意。
任谁看到一个耄耋老人,手持一面古怪的玉盘,不断做出奇怪的动作,恐怕都会侧目的。
不止如此,一些心怀不轨之辈,更是看着北河隐隐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目光。因为在这些凡人眼中,北河手中可是好大一块玉,必然值不少的银子。
若非眼下在晋元城中,恐怕早就有人对北河出手,抢夺他手中的玉盘了。
眼下的晋元城,是北河此行走过的第二座城池。
这一路走来,他竟然没有发现一个具有灵根,可以修炼的童子。难怪不公山每三年派出那么多的人前往凡人国都寻找仙苗,但是带回来的只有寥寥百余人。具有修行资质的仙苗,说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
北河白天里找身具灵根的童子,夜晚则会留宿在城中的客栈。
就这样,他在晋元城待了足足一个月,几乎将此城中的所有男童都给看遍,依然没有任何收获。
至于他找的是男童,而并非女童,其中的缘由除了是夺舍之后重生乃女儿身,让北河不适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男女属性一阳一阴,强行夺舍的话,肉身跟神魂会相互排斥,因此从未有男女相互夺舍能够成功的。
这一日,就在北河认为或许不会在晋元城中有任何收获,并向着城外走去时。
他在城门口的地方,看到了一个蹲坐在地上的脏兮兮身影。
这是一个看起来五六岁的童子,蓬头垢面,衣着褴褛。小脸上还满是泥垢,目光也显得呆滞。
或许是因为常年食不果腹,所以他的身形显得极为瘦弱。
这种乞儿不但是在晋元城,在其他城池中也并不少见。
北河看了这乞儿一眼后,他还是法力鼓动,注入了手中的玉盘,并向着这个乞儿照耀而去。
下一刻,在他手中的玉盘上,就亮起了一道青色的光晕。
“咦!”
看到这一幕北河一声轻咦,浑浊的眼眸中,露出了两抹精光。
眼下这个乞儿竟然身具灵根,而且从玉盘上灵光的颜色来看,对方应该是木灵根。
北河微笑着点了点头,对此极为满意。只要对方有灵根就好,不管何种属性对他来说都一样。
他左右看了看,而后来到了城门口一家包子铺前,用铜钱买了几个肉包子。
回到那乞儿面前,他将手中装着包子的油纸包,放在了对方的面前。
这乞儿抬起头来,原本呆滞无神的目光,当看到油纸包中热腾腾的包子后,立刻露出了贪婪。
只见他一把将北河手中的油纸包给抢了过来,脏兮兮的小手抓起其中的一个包子,就向着口中塞去。
身躯瘦小的他,这一刻吃得狼吞虎咽,似乎除了他手中的包子之外,眼中已经没有别的东西了。不止如此,他还将油纸包紧紧藏在怀中,就怕别人抢去一般。
北河双手倒背,目光古井无波看着。
不消多时,这乞儿终于将最后一个包子给塞进了嘴里,并用力咽了下去。
其实他早已吃饱,肚子也鼓鼓囊囊,只是因为饿惯了,吃咽的动作才始终没有停下来。
乞儿终于抬起头来,看向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佝偻老翁,眼中露出了明亮、好奇、以及胆怯等神态。
“你叫什么名字。”北河看着面前的乞儿问道。
闻言乞儿呆呆望着他,“我……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北河喃喃。
遥想当初,吕侯将他从一条叫北河的河中捞起来,所以给他取名字叫北河。陌都是从陌都城的死人堆中捡起来的,所以叫陌都。
一念及此,他看向这乞儿微微一笑:“从今往后,你就叫晋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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