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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狭路相逢 (二)(1 / 1)

(三)

霍尔特营地喧嚣嘈杂,接到电话返回营地的弟兄们看到了受伤躺倒在地上的矮胖男人以及六七位被缚的打手,加上听到留守的这位弟兄讲述的事情经过,一时间群情激愤,大家异口同声要求干掉这几个卑鄙的偷袭者,甚至有两个性格急躁的小兄弟暴跳起来,抄起顶门木棍就要惩戒这些远道而来送上门的异己。

“住手!”青格勒图从帐篷里快步走了出来,“把棍子给我放下!”面对即将失去控制的局面,青格勒图不能置之不理。否则,这帮热血盈头的小伙子们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真要是出了命案可就有点儿棘手不好收场了。“我看你们谁敢动手?”

几个小青年愣在那里,他们没想到险些被这几位偷袭者做掉的青格勒图竟然为这些人撑腰,难道他真的是不惧死亡吗?

“老大,这些家伙可是想要了你的命啊!”经历过整个事件的留守弟兄斗胆站出来质问青格勒图,这个小伙子是青格勒图的心腹,跟了他好几年,是在监狱里结交的弟兄,“要是不教训一下他们,那以后还不是谁想敲打咱们一下就跑过来敲打一下?”

青格勒图看出了大家的心思,“你们的意思我很清楚,无非是想出这口恶气,谁也不愿意被人欺负到头上对不对?”

“对啊!就是!”弟兄们叫嚷着。

青格勒图伸手示意大家收声,他俯身查看了一下矮胖男人的伤口,发现不是很严重,然后他面对愤愤不平的这些年轻人,“弟兄们,我理解你们的心情,我也想亲手处理掉这几个卑鄙的人渣!但是你们想过没有,他们也是受人所托而来,他们的背后还有更阴险的角色没有露面,假如咱们把这几个家伙打死打伤了,那么他们背后真正的角色就会跳出来报警,然后利用官方的力量铲除我们,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那咱们咋办?就这么轻易地放他们回去?”帐篷外环立的弟兄不太甘心,“不如把他们狠揍一顿,然后轰下山去!”青格勒图“哈哈”一笑,他走过去拍了拍这位提议的小兄弟的肩膀,“小兄弟,你以为咱们这里是水泊梁山啊,还狠揍一顿?你咋不说把他们每人都割掉一只耳朵呢?咱们现在是在法制社会里,你们都要学会用法律武器来维护自己的权益,打打杀杀的时代早就过去了,你再勇猛、再有力量、再有胆魄,你能赤手空拳对付子弹吗?你能屏住呼吸避开催泪瓦斯吗?幼稚!我们现在是受害人,要拿起法律的武器来对付这些黑恶势力。”“那该咋办啊?”弟兄们很困惑。“很简单啊,你们开着他们的车,把他们送到警察局就可以了,在这之前要先把他们的供述录音下来,然后一并交给公安处理,让咱们也感受一下坐收渔利的滋味。”

青格勒图看着雀跃的弟兄们,他深深地感受到没有知识的可怕与可悲,这些年轻人都很聪明,但是没有找到一条适合他们发展的道路,在没有充分就业保障的前提下,他们就如同流民一般,为不同的利益集团或黑恶势力所用,充当着打手或帮凶的角色,这其实就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青格勒图筹建蒙东集团的初衷之一也就是安置一些当地的待业青年,给他们一条从事正途的生存之道,可惜的是,自己也逐步被裹挟到黑恶势力利益之争的旋涡中。

按照青格勒图的指令,几个弟兄把矮胖子等人捆绑着押上车,准备先期返回小镇。

青格勒图很清楚,这次让弟兄们押送矮胖男人回去的目的并不仅仅是惩办他们,而是希望公安部门可以深挖矮胖男人背后的黑恶势力,从而依靠官方的力量彻底铲除这股黑恶势力之暗流。

“老大,你还不走吗?”一个弟兄凑近了青格勒图发问。青格勒图坐在矮胖男人曾经坐过的塑料椅子上看着远方,“我问你,刚才你们是怎么让老黄跑掉的?”

年轻人一脸迷茫,“我们也没让他跑啊,那是因为我们刚到了陵墓西北的河滩,老黄就说他肚子疼要去解手,他还让我们立刻在河滩左侧探查,我们也不知道老黄就这么一去不返啊!等接到这里打过去的电话,说让我们抓住老黄的时候,那家伙已经跑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我们也不知道去哪儿抓他啊?”

青格勒图知道,这些下属还是忠心耿耿地听命于自己,他们是不会说谎的,其实认真计较起来,目前这一切都是由于自己过于自信造成的,太小看老黄的智商了。

“你们先回去吧,留下一辆车。”青格勒图向等车待行的弟兄们挥一挥手,“快走吧,都下午了,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镇里,你们必须连夜把这几个家伙送到警局去,可千万不能因为一时泄愤而触犯刑律啊,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要不我还是陪你留下来吧?你一个人在这里也不*全。”中午留守的小兄弟真诚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青格勒图摇摇头,“快上车吧,别耽误了时间。我还有一件事情要亲自处理,我最迟明天下午回到查干浩特镇,你们就放心吧,这里就剩下我自己了,也就没什么不安全的了。”

弟兄们深知青格勒图的脾气秉性,他们没有多说,挥挥手向青格勒图辞行,然后一路烟尘地向南部返回。

青格勒图站在帐篷外面目送弟兄们离去,他的心里涌动着一份真挚的兄弟情义,这些年轻人都是好苗子,自己一定要为他们闯出一条堂堂正正做人做事的坦途来!

平复了一下情绪,青格勒图知道自己此刻的任务重大,自己必须在天黑之前做好给养和伪装等工作,包括饮食摄取、隐匿车辆和寻觅适合的藏身之处。青格勒图凭借直觉以及对老黄性格的分析作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老黄没有离开营地太远,他绝对没有胆量与魄力在苍狼出没的荒原之中空手徒步返回查干浩特镇!按照老黄的性格,他一定是玩了一个调虎离山之计,试图通过抽空自己身边的心腹力量来弱化自己的实力,为矮胖子等人前来偷袭铺路。

果不其然,老黄确实是一个城府极深的老油条,他担心矮胖子等人阴差阳错出了纰漏不能杀掉青格勒图,那么自己的借刀杀人之计不但不能实现,反而有可能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而受到牵连,与其坐而待毙,不如先走一步离开探墓小分队;如果青格勒图被矮胖男人所杀,那么自己还是可以心安理得地跟着胖子返回小镇,反正青格勒图答应给自己的那百分之三十的股权转让书已经到手。因此老黄借故尿遁,其实就隐藏在距离探墓小分队几公里远的一处灌木丛下。

青格勒图把留给自己的吉普车开到霍尔特山南部的一棵老榆树下,这里地势相对低洼,一般情况下即便是在白天,假如不去刻意找寻是不会被发现的,何况等一会儿天就要黑了。

安顿好车辆,青格勒图返回帐篷,自己需要带走的资料已经全部交给手下的弟兄们带走了,帐篷里面显得有点儿空荡荡。没时间追忆往昔的时光,青格勒图简单地吃了一点面包和乳酪,他把半瓶矿泉水一饮而尽,顺手把空瓶子扔到了角落。

帐篷外面的天色渐暗,草原上弥漫着一层薄纱般混沌的瘴气,惯于黄昏出没寻食的野兽们也开始在山地草原之间逡巡,在帐篷里也能偶尔听到几声凄厉而萧杀的嚎叫,是出去藏匿的时候了。

青格勒图检视了一下*,八颗子弹粒粒饱满;一把别在腰带上的本地蒙古人自制的小牛角弯刀利刃泛蓝、吹发可断。这位坚毅勇猛而多谋的蒙古男人夹着一床毛毯走出昏暗的帐篷,悄无声息。

(四)

“啪”的一记响亮耳光在位于市区北部牧场上的一座私人会馆密室中响起!

这座私人会馆有六幢风格各异的别墅组成,虽然成立了很久,但是由于地处偏远,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而就在知道这家私人会馆的人里面,真正进入过这几栋占地多顷的别墅里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此时此刻,张阳毕恭毕敬地弯腰低头守候在一个花梨木太师椅旁边,他的右脸颊刚刚烙上“五指山”的标记,暗红而肿胀。一位年届花甲的男人背着手看着太师椅对面的窗外,貌似根本没有注意到低头悔过的张阳的客观存在。

在太师椅左侧燕山墨玉屏风的下方,一枚方形印章抛掷在那里,一角已经残破,但是周身嵌裹的错金蟠龙狃兽依旧熠熠生辉!

“用掉了好几年的时间来寻找错金昆仑玉狃兽印章,花费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而且得罪了那么多的上层朋友,结果连个印章的真假也搞不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花甲老人声音不大且缓慢,但是在张阳听来不啻为晴天霹雳!

“王叔,是我错了!”张阳低眉顺目小声喃喃,“我本以为这次综合了各方面的情报,亲自出马,而且是从青格勒图和他的死党白云飞手中取得的印章一定就是您想得到的那枚印章,谁料到居然是假的!这太出乎我的意料了,而且我确实也没有见过真品,所以就没有发现这是赝品。”

“这么说,是我错怪你了?”花甲老人转过身来看着张阳,“依照你的意思,我想要通过你得到狃兽印章的话,前提是我必须先把狃兽印章的真品交给你作为参照系来比对?”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叔,请您无论如何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要是不能拿到真品狃兽印章回来的话,任凭王叔发落。”张阳唯唯诺诺,头垂得更低了。

“算了算了!”花甲老人烦躁地挥挥手,“你出去吧!能否拿到狃兽印章你自己看着办。”张阳没有再言语,他向后倒退了几步之后,默默离开了这座阴森神秘的府邸。

张阳开着车,他的脸上火辣辣地疼,这还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被打耳光,但心理压力远大于肉体上的疼痛。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拿到的狃兽印章居然是假的呢?这枚印章是老黄与青格勒图和白云飞联合探墓的时候率先发现的,而且发现也没几天,一直由青格勒图保管,即便是白云飞和卓云也曾目睹真容,那也不至于狸猫换太子吧?而且这次青格勒图肯定不会知道自己会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亲自去路上拦截白云飞,他肯定会把他自己保存的狃兽印章交给白云飞这个他唯一信得过的朋友,而白云飞更不可能知道会被自己拦截,因此从白云飞车上搜出来的狃兽印章就应该是老黄他们在墓室里发现的那枚印章啊,这不可能出现纰漏啊?

张阳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也相信花甲老人所说的全是事实,一些低级的制章错误实在是说不过去。这都怪自己急于复命而没有仔细查看印章的真伪,归根到底还是自己太大意了,把取得狃兽印章这一艰难过程的真实性等同于狃兽印章本身的真实性了,这种本质上的混淆是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根本原因。

现在张阳突然面对着一对儿自相矛盾的命题:一方面,青格勒图获得的狃兽印章确实是在鲜卑王巴音诺敏陵墓地宫里发现的,后来他交给白云飞的狃兽印章应该就是当初发现的那枚狃兽印章;另一方面,自己从白云飞车上获得的印章确实是一枚假印章。这是一道死循环命题,貌似无解。

暗夜驾车行进在从市里返回查干浩特镇的国道上,张阳的手机铃音突然响起,左如云的成名作《乳香飘》的舒缓旋律回荡在相对狭小的车厢里,张阳紧张的情绪得以片刻的安抚。

“喂?”张阳接通电话的问候语千篇一律从不改变。

“白云飞是你打伤的?”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相当熟悉。

“卓云,是你吧?我看你还是见好就收比较现实,带着你的小白脸南下杭州过快乐日子不好吗?何必在这个塞外草原上与我们这些老爷们较劲呢?”张阳恢复了往日的做派,全然不见了刚才在私人会馆密室中的尴尬。

“你先别管别人,仔细看好自己脚下的路,跌断了门牙不要紧,万一长睡不醒那就可惜了,单单原本属于我的那份财产可就白白地打了水漂哦!”卓云念念不忘她的私产,也难怪,那是她几年下来的辛苦积累,而且大部分还是她冒着极大的风险走私*得来的钱财。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你要是有话就直说。”张阳可不是一般人,想设圈套让他钻,那可太难了,张阳怎么可能在随时有可能被录音的电话里承认自己拿走了卓云的资产呢?何况那些资产的大部分还是黑钱。“我就知道你是不会把吞进肚子里的鸭子吐出来的。”卓云语气轻松,“好在我有一样好东西在手,估计你会喜欢,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用你谋取的那些财物交换哦?”

张阳的眉头皱紧了,不会真的那么巧吧?听老黄说过,白云飞确实带着狃兽印章回去给卓云看过,但是那也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第二天白云飞就携带印章上山了。按照卓云与白云飞现在的关系,卓云不可能也没时间仿制狃兽印章,而白云飞看起来也不太会背叛青格勒图,拿一个假印章来应付他。不过世事难料,姑且听听卓云说的是什么事。

“有什么好东西啊?你说说看。”张阳故作轻松,“假如你要说的是你的身体的话,那么对不起,我对多个男人享用过的女人身体可是真没兴趣。”电话听筒那面一阵死寂般的沉默,片刻之后,卓云的声音传了过来:

“张阳,你不用太嚣张,我敢保证你的好日子没几天好过了。我现在正式告诉你,错金昆仑玉狃兽印章在我的手里,你要是想拿到这枚真正的狃兽印章,那就请你在明天中午的时候打我的电话,我的手机会在明天中午十二点开机十分钟。”

对方挂掉了电话,张阳马上把车停在路边,他立刻回拨卓云的手机,但是对方提示音表示,卓云关机了。看着张阳驾车驶离了别墅,一个精壮的中年西服男人走进了密室,“大哥,张阳这小子是不是在和咱们耍花样?”老人回头看了看西服男,又向张阳离去的那条花径瞥了一眼,“料他没这个胆子。”

“大哥,你也没见过真的狃兽印章,你是怎么知道这枚印章就一定是假的呢?”西服男人有点儿不解,他一边小声问着老人,一边为老人斟上了一杯顶级狮峰龙井。

“我确实没见过鲜卑王的传国狃兽印章,但是有一点我是清楚的,那就是鲜卑王巴音诺敏封王立邑的时候,还没有真正接触中原文化,更不可能用汉字来雕刻传国狃兽印。”老人轻蔑地瞥了瞥被摔到墨玉屏风脚下的印章,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哼!用了汉字也就罢了,你去看看,其中的‘国’字居然还是一个简化字!张阳连这么低级的错误也看不出来,由此对他的办事能力可见一斑。”

西服男走过去把印章拿起来仔细端详,片刻之后也不由得笑出声来。

花甲老人剑眉一竖,一道犀利冷寒的目光投射过去,西服男感到身上一阵泛寒,他收敛了笑容,小心翼翼地问:“大哥,依你之见,咱们应该怎么处理张阳呢?”

“先不急着处理,他在应付卓云方面还残存着那么一点可加利用的价值。”老人静静地看着窗外,缓缓自语:“张阳从警以来是我一手提拔的,毕竟是跟着我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不是上面注意到了他的问题,我也不想就这么了断多年的情谊。”

西服男心领神会,“大哥你放心吧,有些人总是幻想着什么‘拔出萝卜带出泥’,其实在很多时候这种想法还真就只是一种幻想,我不会让大哥受到张阳的任何牵连。一旦张阳对付完卓云和她背后的势力,我就把他和您的往来彻底作个了断,请大哥务必放心。”

花甲老人走到太师椅前,拿起茶几上的茶杯,小呷了一口龙井,“我是一个就要退休的人了,我不希望在应该颐养天年的时候还要受到外界因素的干扰。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张阳的能力虽然差了一点儿,但是毕竟好歹也跟了我这么多年,也确实办了几件让我满意的事情。这样吧,你们在处理他的时候干脆一点,不要让他受到太多的痛苦。”

“我明白了。”西服男子弯腰致敬,轻轻退出了密室,只留下花甲老人独坐窗前,自斟自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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