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我喜欢你!请、请和我交往吧!”
五条悟歪头看着面前相对他来说娇小可爱的学弟,拨动舌尖,让嘴里的棒棒糖从左腮划到右腮。
“不要。”
学弟头上仿佛有透明的耳朵垂了下来,抬头看了他一眼,明明眼眶里都有眼泪在打转了,还是努力挤出个笑容:“我、我想也是。”
“未来,这好像是你第四次告白了吧?”五条悟低头凑近他,那双璀璨的六眼从墨镜上沿稍微露出了一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16岁的黑发蓝眼的男生名叫月下未来,是五条悟小两届的学弟,被五条悟逼近的一瞬间,有些弱气的退后一步,“对不起,我不会再……”
“但我想要第五次告白。”五条悟打断了他的话,他不用想就知道这个学弟要说什么,他不想听。
独断专行的五条悟再次强调了一遍:“虽然我基本没可能答应你,但我想要第五次告白,可以的吧?”
想也知道月下未来不会拒绝他。
等五条悟志得意满地从小树林走出来后,听了个全程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一同用看什么有害垃圾的目光看着他:
“人渣。”
“是人渣呢。”
“什么嘛。”五条悟抗议,“杰你不能因为输了赌约就骂我人渣吧?”
“我又不是因为这个……”18岁的夏油杰揉了揉额头,“不过悟,一个赌约你要我四次赌注这也太过分了吧。”
一旁叼着烟的家入硝子把看人渣的目光移向了夏油杰:“你们还用人家的告白打赌???”
夏油杰试图澄清:“我们就赌了一次。”
五条悟兴高采烈:“但未来向我告白了五次哦。”
“目前只有四次!而且那是你强行要来的吧?!”夏油杰吐槽。
五条悟想了想,吐舌头卖了个萌:“哎嘿xd!”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同时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啊不行了不行了,这个地方人渣浓度过高。”家入硝子摆弄着手机,摆摆手往外走,“我先走了。”
夏油杰用手拢着嘴巴冲她的背影喊:“下午有课,硝子别忘了哦。”
现在是夏天,天气晴好,气温炎热。夏油杰的外套被他拿在手里,身上的白衬衣被汗浸湿了一些,有阳光穿透树荫落在地上。
家入硝子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光中。
夏油杰回头看他:“走吧,去兑现你的赌注,请你吃冰。”
“啊……好……”
五条悟张了张嘴。
阳光、高温、树叶、风、夏油杰、家入硝子、阳光、风、棒棒糖、嘴里的甜味儿、汗渍、阳光、风、地面上摇晃的树影、手上的纹路……
所有的信息都流入六眼……
所有的信息都被他接收……
五条悟睁大眼睛,霜白的睫毛在阳光下好像纯白的羽翼。
夏油杰的笑容仿佛模糊了一瞬。
有哪里,不太对劲……
“轰——”
扭曲的咒灵在闪现的红光中瞬间蒸发。
“啊赶上了赶上了。”五条悟从高绝的峭壁上落下,散步般走到跪坐在地的七海建人身边,“哎——?七海,你是在哭吗?”
“……嗯,在哭。”七海建人仓促地一抹脸,不理五条悟,用力撑起身体跑进废墟里找刚刚被吹飞的灰原雄。
灰原雄差点被咒灵咬断,又被五条悟的攻击吹飞,还很坚强的自己跑回来了,虽然一瘸一拐的,但还活着。
还活着——
七海建人冲上去扶住同伴,抓着灰原雄的手臂握的死紧,灰原雄体谅同伴惊慌的心情,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左眼被血糊的睁不开,还努力露出个安抚的笑容。
“没事没事,我没事的。”
七海建人看了他两眼,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
他以为要失去他了……
他以为这个总是很开朗的同期要死在这里了……
死。
咒术师总是在跟死亡打交道。
死就是再也不会说话,再也不会笑,再也没有机会看看这个糟糕又美好的世界。他看过那么多死在咒灵手里的人,扭曲的肢体,残缺的尸体……他没办法想象灰原雄也会是其中之一。
如果这样的话……如果灰原雄死在这里的话——
他可能也没勇气继续在咒术师这条路上走下去了。
虽然这话不想跟五条悟说。
但。
五条前辈及时赶到真是太好了……
回去后两人老老实实的跟五条悟道了谢。
“那——为了庆祝七海和灰原没有死在一个区区二级手里,我们去吃大餐叭!”五条悟噼里啪啦的按手机,“杰和理子他们都已经到了,就差你们了,这次有很好吃的甜品哦,我们也快点过去吧!”
七海建人看了看一身土一身血的自己和灰原雄,又看了看仿佛每一根头发都在闪闪发光的五条悟,叹了口气。
等常识人七海建人和灰原雄回去包扎伤口换了衣服、再赶去聚会现场的时候,那群人早就开餐了。
一年级的伊地知洁高给他们拉开包厢门。
坐在左边的是女生们,五条悟之前任务里认识的大小姐天内理子和她的朋友黑井美里对他们点头示意,旁边是家入硝子,再往后是四年级的前辈庵歌姬和冥冥。
右边伊地知后面是一年级的月下未来,这孩子捧着一罐啤酒在豪爽的吨吨吨,他背后已经有不少空罐了,看样子又是个预备酒豪,但他是未成年啊!谁给他的啤酒?!
破案了。
月下未来后面比他高一头的前辈五条悟正在打开另一罐啤酒,还殷勤的递到月下未来的手边,明明五条悟自己也喝的是果汁。
月下未来你不要太纵容五条悟了啊!
就没人能阻止这个人了吗?
啊,五条悟身后的夏油杰,正在把什么不明液体兑进了五条悟的饮料里,七海建人眼尖的看见了他手心里一闪而过的瓶子标签。
是芥末油。
对不起,咒术师里可能就没好人了。
包厢最里面端坐着一个铁塔般的身影。
是校长夜蛾正道。
这位可能是在场唯一的良心的壮汉,今天难得没戴眼镜,但仔细一看,脸色通红,目光已经没焦距了呢。
这位可能是五条悟的第一受害者。
夏油杰看见了新进门的两人,向这边挥了挥手。
一向崇拜夏油杰的灰原雄快乐地向偶像跑了过去,七海建人坚定地在伊地知旁边坐下了。
让他安静的吃两口,安静的离开吧。
五条悟终于放过了月下未来,端着杯子硬挤到了七海建人和伊地知中间,随手把啤酒塞进了七海建人的手里:“七海我们干一杯吧!”
七海建人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五条悟手里端着的橙汁杯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还没发现,不过干的漂亮夏油前辈!
七海建人不是没碰过酒的乖宝宝,他顺从地接过啤酒跟五条悟碰杯,然后笑看五条悟被辣的口腔喷火满房间找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爆笑的不止是天内理子一个,但她笑声最大。五条悟找到杯牛奶缓解了下之后立即跟她掐了起来。
这场聚会维持到很晚,因为这家店是五条家产业,所以就算玩到很晚也没人赶他们。
五条悟最后也被灌了两口酒,昏昏欲睡地趴在桌子上。
六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杰可能是刚结账回来,手里拿的是夜蛾正道的钱包。冥冥和硝子在小声说着什么,庵歌姬躺在一旁打呼噜,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跟他们不同路,怕回去太晚没有电车,一个小时前已经走了,夜蛾正道好像已经清醒了,不知道是去外面吹风还是去厕所了,伊地知和灰原雄被灌醉了堆叠着睡在一边。
全场就数七海建人和月下未来喝酒最多,但看上去完全没醉,两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月下未来俯身过来,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五条悟的肩上。
视线被外套翘起的衣领遮挡了一点点,亮晶晶的拉链在玻璃杯上反射出清晰的影子。
五条悟看着眼前的一切。
玻璃杯的棱角折射出清亮的光芒,透过灯光能看到小小的虹光被映在桌面上。
六眼倒映着眼前的一切。
就算闭上眼睛,所有人的身影依旧倒映在六眼的视野中
好像……有哪里不对……
哪里呢……
好困,想不起来。
“……祝贺五条悟同学、家入硝子同学、夏油杰同学顺利完成学业,成为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73届毕业生……”
顶着后辈们目光灼灼的视线,三人依次从校长手里接过代表正式结业的学位证书。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所有高专师生都到齐了。
虽然都是咒术师,但学生和毕业生的身份还是不一样的。
至少心理上不一样。
五条悟笑嘻嘻地甩了甩手里轻飘飘的结业证书,一把揽住站在旁边夏油杰的肩:“杰我们翘班吧。”
夏油杰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刚毕业就翘班?”
“可是我毕业了哎,不应该玩个十天半个月的?我想要毕业旅行!”
“你是小学生吗?”家入硝子懒懒的吐槽。
五条悟低头,墨镜滑落到鼻尖,他试图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打动自己的同期:“哎——可是硝子不想要假期吗?”
早就看腻五条那张脸的家入硝子陷入沉思。
“想要。”
“你们啊——”正经人夏油杰叹了口气,口风一转,“那机会难得,我们去国外旅游吧?国内都逛腻了吧。”
家入硝子:“就是啊,祓除咒灵哪里都去。”
五条悟快乐的翘起嘴角:“那我们去马来西亚吧?我想…去……”
啊,又来了。
这种晕眩感。
最近六眼这是坏掉了吗?
他松开手,不顾夏油杰疑惑的目光,一种直觉让他走到礼堂门口,抬头看向天空。
今日天气晴好,天空碧蓝,万里无云。
像是要将整片天空容纳在眼睛中一般,五条悟睁大了苍蓝色的六眼。
如果有人在旁边看到这一幕,说不定根本分不清到底是天空倒映在那双眼睛里,还是天空映出了那双不可思议的眼睛。
天空高而远。
在普通人无从察觉的领域里,无数信息通过六眼流进了五条悟的大脑。
有什么要发生了。
有什么要出现了。
在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的视觉中——
天空,裂开了。
漆黑的裂缝从一条线开始,无声无息的横贯了整片天空,有什么在其中涌动着。
接下来就是水。
仿佛天河倒倾,在漆黑的缝隙中涌出了透明的水。
这一过程在六眼中无比清晰,似慢实快,好像在一次呼吸中就完成了世界的聚变。
水涌了出来。
远处的人们仿佛什么都没察觉一般依旧在进行自己的生活,东京的人群车辆依旧川流不息。
水无声的落在地上,无声的汇聚成河,又汇聚成海。
人们在水中前进,车流在水中开动,明亮的气球在水中徐徐飘向天空,哭泣的小孩子在水中被妈妈抱进怀里。
所有人就像是琥珀里面的小虫子一般。
湿咸的味道扑面而来。
是海水。
五条悟蹲下身,将手放进水里。
波光混杂着浪花冲击着他的手腕。
他并拢五指,用双手掬起一捧水。
水流从他五指间滑落。
虚假的到底是这个世界,还是他。
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跟着水一起涌向六眼、又涌向他的大脑。
记忆开始复苏。
“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站起身来。
礼堂里的同伴们依旧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一般向这边呼唤,硝子凑在歌姬身边在说什么,夏油杰在向这边张望,没人察觉到这天地的异变……
五条悟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再没有停留。
“原来如此啊。”
“这就是狱门疆。”
他一边喃喃着,一边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时,一切都不见了。
没有了温暖的阳光和柔软的风。
身体无力,咒力空无,水渐渐漫过脚踝。
在被封印者看来,狱门疆实际上并不大。
这个黑漆漆的空壳里,只有他自己存在。
罗生门撕裂的空间只有小小的一条黑色缝隙。
就像画布上突兀的被人抹上了一笔纯黑,狱门疆和纯黑重叠的一瞬间,像是再也关不住里面的猛兽一般,裂开了。
有什么漆黑的东西混杂着海水喷涌而出,强劲的风压回旋在这个办公室里,像是在羊水中包裹的生命一般,深黑中裹着的一抹纯白滑了出来。
是五条悟。
他与月下未来相差了6年的时间,但不用看脸月下未来也能认出他。
时间像是也偏爱五条悟,他与十年前并没有太大不同。
但他又是有很大不同的。
不知他在狱门疆里是怎样度过的,整个人都瘦脱了形,此时侧身躺在地上,甚至几乎看不到胸膛的起伏。霜白的睫毛安静的垂在脸上,那双苍天之瞳被隐藏在薄薄的眼皮底下,白发和黑色的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垂在地上,死气沉沉。
甚至会让人怀疑他是否还活着。
时间仿佛在此时凝固。
月下未来不自觉忘记了呼吸,他认得出又不敢认,他从未见过、甚至连这种可能性都没有出现在他脑海里哪怕一秒……
那位最强咒术师、六眼的神子、仿佛永远仙人一般高居云端俯视人间的五条悟……
怎会如此狼狈……
他情不自禁地往前迈了一步。
——!
只是一步的距离,一股极端危险的感觉击中了他的全身。
月下未来僵住了。
他感觉自己面前仿佛并不是一个瘦弱而狼狈的人类,而是什么重伤又危险的猛兽,只是一步的差距,只是踏入猛兽警备范围的第一步,就让他全身汗毛竖起。
身为动物的本能在提示他:
危险!
别靠近。
别靠近!
只要靠近一步,猛兽就算将死,也会在死前撕碎他的喉咙!
他身边的芥川同样感受到了这一股无形的杀气,身后的长外套再次化为了蠢蠢欲动的武器,整个人因为应激反应也开始散发杀气、如临大敌。
月下未来伸手横在芥川身前:“芥川,别动!这是我……”
话音未落,徒然暴涨的危机感让他转手揪着芥川的衣领蹲了下去。
“轰——!”
月下未来只见到一束红光在视网膜上一闪而过,甚至都无法确定是不是红色,毫无疑问来自五条悟的攻击从他头顶擦过,巨大的风压从他身后爆裂,墙体破碎,灯光闪了闪彻底暗下来,皎洁的月光直接倾撒在侦探社的大厅里。
靠近街道的半面墙被轰碎了。
碎发飘飘扬扬落了满地,月下未来的长发尾端刚刚被卷进去了一截,他甚至都没感觉到疼,被卷进去的那段头发就整个被搅碎了。
束发的绳子在冲击下断裂,跟黑色碎发一起落在地上。
月下未来顾不得这点小事,屏息凝神防备下一次攻击。
要不是他速度快,他跟芥川不死也要重伤。
芥川看上去也愣了,好一会儿才说话:
“咳咳、在下……”
月下未来语气冷硬:“闭嘴。”
“芥川……不要插手,这是我的战场。”
此时侦探社只有四个人,五条悟,月下未来,芥川龙之介,还有为了第一时间抢救病员而留下的与谢野晶子。
与谢野晶子此时在医务室,估计是早有预料,听见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出来看一眼。
月下未来单膝跪在地上,死死的盯着前方的五条悟,他看上去并没有清醒的意识,只是本能在杀气的刺激下做出攻击。
这样的攻击平日里对于五条悟来说可能什么都不是,但现在,月下未来能看到他的手在细微的发抖。
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到底如何,但看起来,这样的攻击对五条悟自己也是种消耗。
情况不太妙。
月下未来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
只要打晕五条悟把他送到医务室就行了。
对方状态不佳,可以一试。
速战速决。
冰冷的触感在他手中出现,但系统却第一次在他战斗时表现出了不同意见。
月下未来无感情的看了眼系统。
系统很困惑:
月下未来一边盯着五条悟一边快速跟系统解释:
系统很困惑,它感觉哪里不对,又好像没有不对。
但总觉得自己仿佛受到了欺骗。
人类出品的故事里,十个有十个都会在爱人的呼唤中清醒过来……不是爱人是朋友也行啊,不是朋友熟人也不是不能凑活一下,怎么到了月下未来这里,就直接判定成不可能了。
它还是努力劝了劝:
月下未来不理它,他试探性的放出藤蔓,只是还没近身就被五条悟的攻击搅碎。
考虑五条悟此时大概是在根据咒力定位攻击。
月下未来双手交错一抹,数枚蒲公英的种子在他手中瞬间抽芽绽放,此时室内气流因为战斗的余波还在激荡不休,这些轻飘飘的小东西很轻易的就随风铺满了整个侦探社。
蒲公英上附着着月下未来的咒力,如果闭上眼睛,按理来说是分不清他的具体身位的。
月下未来脚下用力,随着气流的涌动蹬地起跳。
“危险!”
是芥川!
月下未来此时正在半空,疑问出现的瞬间有了解答,可能是突破了某一条距离线,一股比刚刚更加危险的感受击中了他,在大脑反应过来本能就做出了解答:
会死!
就像是被巨兽从空中俯视。
被看到了!
被注视了!
被盯住了!
被锁定的感觉是那么的清晰,甚至都来不及再做出下一个动作自救。
视线之中的五条悟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但他的手指做出了弯曲。
仿佛有细细的紫色电流在他指尖闪烁——
可能在这千分之一秒的时间,月下未来做出了唯一能做的事。
“悟!”
时间在此时无限拉长——
死?
还是活?
奇迹发生了。
月下未来不确定五条悟是不是睁眼看了他一眼,但他指尖的紫色电流消失了。
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眼,月下未来踉跄一下,轻松的站到了五条悟的身边。
这个最强的男人死气沉沉的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丝毫不见刚刚那种气势节节攀升的危险感。
“啪嚓。”
碎石落下的声音惊醒了月下未来,他顾不得满地狼藉,也顾不得窗外逐渐聚集的人群和远处传来的警笛声。他不敢碰五条悟的身体,蹲下身第一件事就是轻轻将手放在五条悟的手腕上。
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挡了他一下,下一刻又如雾般消失无踪。
他的手,确实的触摸到了五条悟的手腕。
湿漉漉的,像冰一样冷的肌肤。
月下未来就算把所有的感知集中在这薄弱的接触点上,微弱的心跳依旧几不可见。
但,还活着。
还活着。
系统会意的凑过来,将五条悟的即时心电图展示在系统屏幕上给他看。
月下未来猛地捂住眼睛。
“与谢野医生!与谢野医生——”
“来了。”
干练的女性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大厅,在月下未来呼唤她的时候第一时间站在了伤者面前。
请君勿死]
异能发动!
温暖的光芒中,五条悟的呼吸逐渐平稳了起来,冰冷的手也有了温度。虽然还是有些过分消瘦,但看上去终于像是个正常人了。
只是,还没有醒。
与谢野皱了皱眉,没跟月下未来提。
他这会儿看上去完全没了之前的精明劲儿,整个人看上去终于像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子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白发的男人,眼睛里有了光。
与谢野有点欣慰的想:
反正一次不行就多治疗几次,这点功夫她还是不会吝啬的。
她指挥着月下未来抱五条悟去医务室,让病人湿乎乎的躺在地上算怎么回事。她和芥川去应付上门的警察和民众,反正武装侦探社每个月都要来这么几回,估计大家也都习惯了。
至于赔偿就回头再说吧,实在不行让月下未来做工抵债,反正看国木田很中意他的样子,估计不会反对。
一手环过五条悟的脊背,一手托住腿弯,月下未来抱着他侧身走进医务室。
怀中的重量轻飘飘的。
明明是个成年人,但此时的五条悟抱起来感觉连骨头都轻了二两。不知道他在狱门疆里经历了什么,连与谢野的异能都只能让他勉强看起来健康一点,而没办法让他直接恢复到全盛状态。
月下未来给他拿热水擦了擦身体,换了干净的病员服,塞进了医务室的床上。
五条悟微长的白发散落在纯白的被褥里,看上去简直要被淹没在这片虚无中。
只有随着胸膛微微起伏的衣物能给人一点他还活着的实感。
对于五条悟这种等级的强者而言,视线也是有重量的。虽然不知道他现在能不能察觉,不过月下未来看了他两眼,还是克制的别过头去不再打扰他,只是把没有质量的系统按在五条悟的手腕上。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听着外面噪噪切切的人声,盯着系统面板上的心电图发呆。
这是……出乎他意料的发展。
他原本的设想是,狱门疆被打开后,五条悟就像五条悟一样,用一如既往的嚣张姿态走出来,说点什么“嗨,来的好晚啊”,或者什么“没想到你还活着啊未来”……
然后他们可能相互寒暄一下,或者依五条悟的性格来说,连寒暄都不用,直接打个招呼,两人直接分道扬镳。
毕竟五条学长很忙嘛。
突然被封印一年,需要他去处理的麻烦一定堆的像山一样多。
总之就是,两人的联系就到此为止了,五条悟去处理五条悟要做的事,月下未来就继续去调查一下羂索的行踪、调查一下那个可能造成15亿人类死亡的麻烦……
如果任务成功,可能会再见五条悟一面,不过从他的推测里,再见面应该会发生冲突……
如果任务失败,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可能再次死在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然后过些年,世界毁灭。或者乐观一点想,系统根本就是假的,是骗子,是他大脑臆想的产物,世界也不会毁灭,而是继续普普通通的走过一年又一年……
月下未来的眼睛里倒映着五条悟的心电图……
房间里没有开灯,除了从窗户里投下的月光,只剩下系统仿佛呼吸一般微微绽放着光芒。
黑暗放大了恐惧,同样会放大**。
月下未来单脚踩在椅子上,把下巴磕在自己的膝盖上。
五条学长……五条悟现在躺在自己旁边。
在自己右手外,不足半米的地方……
想摸摸他的胸口,想触碰他的侧颈,或者只有手腕也可以……
月下未来现在,非常非常想触碰五条悟。
想感知这个人的心跳……
系统不行。
系统还不够。
想亲自确认他还活着。
手指伸直又弯曲,他用力握住了木椅冰冷的边缘。
门外的嘈杂声渐渐远去。
“咔哒。”
是大门被合上的声音。
芥川和与谢野应付完外人,没有来打扰他,体贴的直接离开了。
侦探社彻底安静下来,能听到的只有月下未来自己的呼吸声。
他屏住呼吸,试图去寻找五条悟的呼吸声。
但大脑过于噪杂,他听不清。
系统:
月下未来在系统界面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状态面板,上面的三维模型可以精确到每一个脏器细胞。但这具身体本身就是系统产物,系统寄宿在他身上,能精确探测是合理的。但换到五条悟,只能检测一个血压心跳是不是也太拉跨了?
系统感受到了宿主隐约的嫌弃,很冷漠:
月下未来迟疑了下。
毕竟是六眼,血这种东西不好外流,哪怕是系统。
果然还是先等他醒来再说吧。
万一啥事没有呢?
系统一声不吭的又回去当它的心电监护仪了。
今晚月下未来难得没进梦境训练室,但他也没有去睡。
他一直坐在那把椅子上,在距离五条悟只有30厘米的位置上,每次稍微有些困倦的时候,又会立即被恐惧惊醒。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他害怕。
他一直很害怕。
月下未来怕这是梦境。
也害怕身边的人会在他睡着时无知无觉的死去。
他甚至害怕五条悟会在他闭上眼睛后一声不吭的醒来离开。
他知道这些都不会发生。
这不是梦,五条悟是最强咒术师,偶尔体贴的五条学长也不会吝啬一个告别。
但有时候大脑的的胡思乱想又是不讲道理的,今晚的月下未来什么都怕。
他整晚都盯着那根代表五条悟的心电图,一上一下的曲线让人安心。
月光渐渐暗淡,黑暗填充了房间里空余的部分。月下未来打开了隔壁治疗室的灯,让些许光线能透过布帘映到这边。
他不怕黑。
但他怕五条悟半夜醒来会觉得怕。
虽然……五条悟怕黑,这句话总觉得像是什么冷笑话一样。
月下未来一边觉得自己可笑,一边又这样做了。
天色由暗转亮,当阳光照在窗沿上时,月下未来又去关上了灯。
五条悟还是没有醒。
8:27
与谢野推门进来。
月下未来抬头看她。
“给。”
便利店包装袋哗啦啦的被甩进他怀里,打开一看,是四个包装好的饭团和两瓶矿泉水。
与谢野背对着他换外套:“我想你也没吃饭。”
“谢谢。”
月下未来不动声色的清了清沙哑的嗓子,拧开矿泉水喝了两口。
饿吗?
不知道。
不饿吗?
分不清。
他盯着饭团看了两眼,不想吃,于是又系好口袋放在了旁边。
与谢野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情况,也不多劝,换了件白大褂洗了洗手,过来检查了下五条悟的情况。
月下未来抬头看她:“怎么样?”
与谢野好歹也是有正经医师执照的,但经过她异能治疗的人还能怎么样,这个白毛除了瘦了点怎么看都是个健康人了啊。但既然病人家属不放心的话……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手术刀:“要不我再给他来一次?只是你懂,我只能治疗濒死的患者。”
月下未来当然懂。
他就是被与谢野一边说着治疗一边……
不,不想了。
大脑的自我保护阻止他回忆起当时的景象。
“不,谢谢,不用了,与谢野医生您去忙吧,我看着他就行了。”月下未来恭敬的送走了这尊大佛。
室内再次安静下来。
太阳由东到西。
在太阳升到天空最高点的时候,谷崎润一郎推门进来了。
他的脸上不见了之前的温吞柔软,变的紧张不安。
月下未来仰头看他:“怎么了?”
谷崎咬紧牙关:“带着人跟我走,军警突然来查通缉犯,到楼下了。”
月下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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