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经过去五六年,女子的记忆模糊不清,随着蔺洵的画笔,她越看越觉得像,跟记忆中对比至少也能有个五成。
画像在手,但蔺洵并不认识这两人,他收好画卷准备去查。对于提供消息的女子也提供酬谢。
女子握着银两,看着中人再三犹豫,似乎还有话要说,中人适时退下,让两人单独说话。
女子突然说:“我是不知晓两人身份,但我姐妹未必不知道。我可以回去问问姐妹,她们说不定能想起来,到时候再给你送消息吗?”
有送上门的线索,蔺洵当然不会放过。他跟女子约定好有消息就去宝石一条街找他,随时都在。
女子点点头,记下来地址。
得了线索,蔺洵心情大好,只要运作得当,幕后算计他的人就要享受餐饮住宿,岂不快哉?
但有鉴于此,他担心幕后黑手把主意打到他身边人上,特特叫了范雨秋和孔氏,把此事说个明白。
范雨秋是听说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无忧散案子,居然起源于舅舅,大感惊奇。
为了警示众人,朝廷是把那些上瘾人的丑态公之于众的,看的人胆战心惊,生怕碰上这些东西。
范雨秋连连点头,他也怕自己成了那样子,他还有大好前程呐!
孔氏也是胆战心惊,对于事情的经过再三询问,蔺洵只是轻描淡写,偶尔碰到问题不大,安抚他们的心情。
看似平静的生活下,暗潮汹涌。
那女子回去说是找自己的姐妹询问,很快就过来回话,她跟那两个客人不熟,有其他的姐妹熟悉,很快就有人说,其中有个客人姓李。
李?这又是一个重要线索,蔺洵谢过女子,那女子犹豫再三,最后道:“能麻烦公子帮个忙吗?”
“什么忙?”
“赎身。”
“赎,赎身?”这种忙他可不敢随意帮啊。女子连忙说道:“不不不,不是要公子替我赎身,我有赎身的银子。”
蔺洵听他说起前因后果,原来这女子已经攒够赎身银,但担心被老鸨拦下或者故意使坏找她麻烦,到时候平白添了麻烦,这才想要找个人助助阵,显得她不是势单力薄。
这事说来简单,但蔺洵犹豫了一下,说要回去跟孔氏商量商量,孔氏也有知情权。
女子点点头,蔺洵冷不丁问,“你是不是认识我?”
女子一僵,话题怎么跳到这里?
“虽然没有见到你的面容,但我记性好,想想应该不会认错,你就是上次在燕柳楼喊名字的那个?”
女子转过身,几乎落荒而逃,大概有什么难言之隐。
蔺洵说跟孔氏商量不是假的,把事情经过说来出来,孔氏沉思:“让我出面?”
“嗯,不管是拒绝还是答应,由你出面更好嘛!”否则不定她以为发生什么事。
孔氏一想也对,决定亲自去会会那女子,也不知道她们两人商量了什么,一回来孔氏就答应了。
女子花名叫桃杏,她是已经过气的妓子,赎身银要不了多少钱,老鸨还懒得养着她们,一手交银一手交身契,然后就去衙门改户籍,桃杏的户籍就改了过来。
踏出妓院的桃杏深深吸气,身边的姐妹劝她,走莫回头,桃杏把眼泪逼回来,低声说:“妓院不是久待的地方,我们也不当红,日后的磋磨还多着,能出来早点出来。”
“可出来了,我们又能去哪里啊?”人生的前半部分全都在妓院渡过,出来又该如何谋生?所以老鸨从来不担心妓子想要从良,她们一旦找不到出路又会回到最熟悉的行当。
桃杏笑道:“我早就想好了!我给大家趟出一条路子来!”她眼睛闪闪发亮:“我会绣花,也会调脂抹粉,先租一个院子落脚,看看能不能做起生意来!”
只要能温饱,日子何尝过不起来呢?
“好桃杏,我就知道你是心里有主意的!”姐妹握住桃杏的手,巴望着她们能过上太平日子。
孔氏在一边看着她们,都是可怜女子,其中还不乏家道中落沦落风尘的官家女眷,她能帮还是帮一把,况且也就是出面冒充远方亲戚,免得她们被欺负呢?
桃杏离了妓院,租了一处小院落,安心地绣花忙碌,偶尔也就出门去卖卖绣品,安静极了,她不冒头,周围的邻居也习惯了这个人。
顺着画像还有姓李的线索,蔺洵费劲巴拉的寻找着画像上的人,一无所获。而孔氏偶然看了画像一眼:“咦,这不是舅舅吗?”
舅舅?蔺洵心想自己母亲没有兄弟,哪里来的舅舅?
孔氏说:“那是夫人的兄弟,我们不也要叫舅舅?”
对了,姓李!蔺洵突然打通任督二脉,急促追问:“舅舅人呢?”
“前几年过世了。”孔氏遗憾的说,“我也是偶尔在外头碰见过一次,当时想着是亲戚,勉强把脸记了下来。要不是今天看到画像,还想不起来呢!”
刚刚发现的线索,又断了。
蔺洵只能放下这件事,看来还不到反派亮相的时间,所以他怎么查也查不到。
而这“反派”也在暗中观察他,他的两次计划都被打乱,想要暗中控制人手的目的也宣告破产。
他存心报复,甚至也付诸行动,已经找了人去准备放火,捣乱,结果全都被钟侯爷安排的人手拦了回去。钟侯爷心知幕后主使还在逃脱着,而李家兄弟也再没有回去,用指甲盖都能猜出是哪里泄了密。
钟侯爷想要保护什么人,自然不是别人能够突破放线的,甚至没人发现。
蔺洵还在宝石一条街做着生意,范雨秋继续读书,唯一的烦恼就是今天的功课格外多。
范雨秋趁着空闲时努力做功课,蔺潘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去问:“怎么考中童生啊?”
他没有去考,娘让他过几年有把握再去。但蔺潘十分羡慕已经考中的范雨秋。
曾经十分警惕的范雨秋,现在已经想通这个问题,面对小舅舅的疑问,他大方表示:“认真读书啊!”
蔺潘心想这就是最正确的废话,他还能不知道?但范雨秋就是这么做的,别人读一遍的书,他读三遍,利用每一分钟的空隙,有时候看似他在发呆,其实在心里默背书籍。
是个狠人!蔺潘看到外甥都这么努力,自己要是退步不是丢了长辈的脸?
范雨秋说:“大舅舅曾经说过,结成学习小组很有用,两人互相督促,你要试试吗?”
蔺潘忙不迭点头,范雨秋就告诉他要怎么怎么做,两人一人一句背书,碰到记不住的就努力思考。
“刚才那句背错了,正确读音是这样的。”忙里偷闲的蔺洵插话。
“真的?”范雨秋在脑子里过了一圈,还是没想起来,急忙去翻书本,真的跟舅舅说的一模一样。
蔺潘惊讶的张大嘴,天呐,这是什么记忆力!听着他们背书还能检查出错误!
而范雨秋已经习以为常,懊恼的拍拍头,再来!
对蔺洵来说,四书五经就好像一二三四一样记在脑中,想忘都忘不了。
孔氏忙完摊位的事,想起今天得绣品还没收,又特意绕路去了桃杏住的院子,她对外号称桃杏是她的表妹,袁嫂子收绣品价格还很公道。
桃杏的手艺一般,但胜在构思巧妙,比一般的绣品还卖的好。孔氏进来院子,发现里面多了两个人。
一个青衣女子躺在树荫下双眼禁闭,旁边一个丫头伺候着。青衣女子弱不胜衣,脸色苍白无血色,随时会凌空飞去。
孔氏一愣,桃杏就出院子里出来:“容容姐,你来收绣样子?”
“对啊,你的绣样子卖的特别好。”孔氏从怀里取出银子:“诺,报酬。”
桃杏数了数收进怀里,进屋子招待孔氏喝茶,孔氏努努嘴,“外头是谁?”
“我的姐妹,苦命人。”桃杏叹息:“曾经靠着一首乐江南红遍大江南北,但现在生了重病,命不久矣。”
“没多少日子了,想安安静静过几个月。”桃杏说。
“什么病?竟然治不好?”孔氏问。
“肺上的毛病,如果好好养着倒能多活几年,但是她为了支撑楼里,硬逼着自己去唱歌,去登台,活活耗尽元气,现在...”桃杏的话不言而喻,这姑娘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孔氏无言,这大概就是命运捉弄,想走的人只能留下。
问清缘由,她多了三分同情,再来这里时对青衣姑娘也会多报几分善意,像寻常密友那样对待她。
青衣姑娘安之如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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