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一贺一下子觉得玩乐都没了吸引力,如果是别人家的子弟他未必在乎,但是...那几个可是他的堂弟啊!
不得不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句老话很正确,老大对弟弟若有若无的敌视,其实暗中影响到了后代之间的关键,哪怕是同胞兄弟,蔺一贺还是暗暗带着竞争意识,生怕被夺了头筹。
而且,蔺二贤的水平着实进步不小啊!不仅学会做赋题诗,而且写文章也有不小的进步,就是以蔺一贺自己的水平来看,也觉得甩开他一截子。
这下子他还哪里坐得住?一门心思的想要重新钻进去辅导小班,厚着脸带着自己匆匆忙忙赶出来的几篇字磨磨蹭蹭地过来,“爷爷我...”
蔺洵故作诧异地:“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出去玩银子不够花?再去账房里支点,出门在外不大方怎么行?别人都会笑话你的。快点去账房,就说是我说的,去玩嘛!”
“大好时光怎么能浪费?”
蔺一贺憋屈极了,这些话都是他从前挂在嘴边的,现在疯狂打脸啪啪啪,他都不好意思说话。
“你以为爷爷哄你啊?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每个人的天赋都不同,有人擅长读书,就有人擅长玩乐,看你几个弟弟还行,脑子虽然不好使但勤奋还能弥补几分,勉强还算能教。”蔺洵格外的和颜悦色,“对了,之前爷爷不让你去考乡试也是说的气话,去考没事。”
他越是这样,蔺一贺越是无言以对,张张嘴一个字都没憋出来,落荒而逃。
“出来罢!躲在墙角也不嫌弃挤。”
蔺二贤还有蔺三蕴讪笑着带着几个弟弟出来,互相推搡后喊着爷爷,蔺洵转过来看他们:“对你们大哥我这么说,对你们也是这么说。谁要是不想学习,提前告诉一声就成,我不会阻拦。”
蔺二贤品出爷爷未尽的意思来,想走可以,要是再想回来就难了。
他猛地摇头,跟几个弟弟齐声道:“我们不走!”
傻子才走呢!大哥出头当了那个傻子,他们可不傻!爷爷的教学水平可比他们遇到过的先生都高,以前听着似懂非懂的东西,被爷爷深入浅出的一讲,他们瞬间就明白过来,在看书本上的东西,也一下子弄了明白。
蔺二贤都觉得自己有了很大进步,其他几个还能咂摸不出味道来?拼了老命也要留下。
蔺一贺越想越觉得暗中吃了大亏,他自己被爷爷怼了回来,只能不要脸地去求老爹出马,老大被他说通之后,径直来书房求情。
蔺洵竖起一根手指,老大不解其意。
“十天,前前后后才十天。”蔺洵道:“十天前你来求我说孩子累到,不想继续学,我答应了,十天后你又过来说他想学,你当我闲着没事每日下值还要挤出时间给他们补课啊!”
“做任何决定之前,先想好自己有没有承担后果的能力,这是我给你补的第一课。现在,你两可以出去了。”
老大闹了个灰头土脸,在儿子面前被下了脸子,只能讪讪离开,蔺一贺看到老爹也挨了喷,心情诡异的平和了。
“爹,接下来怎么办啊?”
“你爷爷生气的很,我看还是过段时间再来找他道歉!过段日子他气消了就该没事。”老大其实也拿不定主意,但想到平日夫人生气他就是这么哄的,决定过段日子再说。
蔺一贺一想也有道理,于是安心等着爷爷消气,再次把练字的事放到脑后。
等蔺洵知道这两父子的举动,真是无奈摇头,事情出现波折后不想着尽快解决,反而寄希望于时间能拖过去,真是...拖的越久这块疙瘩越深,要不是这些人是他的任务对象,真想扔进不可回收垃圾。
他没管那两父子,在下值后就给几个孙子突击补习,有针对的改善他们的缺漏之处。这次的主考官虽交情不深,但还是知道他们平日中意什么风格,他让孙子努力练习写文章就是为此。
两个月的时间一眨眼就过,期间他又上了一次折子要求致仕,皇帝驳回不说,还写了许多宽慰的话,不知内情的人读起来真是泪湿衣襟。蔺洵却明白这些都是套话,不定皇帝又多恨不得把老人统统换掉大展拳脚。
要不是内阁突然换掉两个丞相会风言风语,右丞相也是跑不掉的。
致仕程序进度2/3。
蔺洵估摸着在等两月再上一次折子就差不多,开始盘算以后怎么教府里的几个兔崽子,倒是没想到,其中一个兔崽子还算上进。
蔺三赟本来是抱着混经验的心态去考试,嘿没想到,挂在最后一名的位置上,堪堪的中了举!
报喜的人来时,门房都不敢相信。真的!三少爷居然中举了!天大的喜事啊!
老大听说时激动地差点绊一跤,心头涌起巨大的喜悦后突然又开始后悔,嗨呀老三那个水平都能中,老大还多读几年书呢怎么就中不了?旋即他想到大儿子跟三儿子的区别...爹真有这么神?
“再接再厉。”
书房里,蔺洵正在鼓励蔺三赟,小伙子兴奋的都要找不到北,一个劲儿地点头。
“把你的文章默出来给我看看。”
蔺三赟听话地把考场上的文章一一写下来,蔺洵再根据哪里是否有错漏给他修正,改着改着蔺三赟觉得爷爷真是有朽木雕花的本事,把他一篇堪堪及格的文章改成了精品。
“行叭,还能看。回去照着我给你说的法子,再重新写出一篇来。”蔺洵给他布置好功课,就挥手让他自己回去。
剩下三个没考中的面面相觑互相对视,他们能怎么样啊!当然是抱着书本子死命地读呗!
要说蔺一贺的心情?那就是特别想扎小人,然后一刀扎死自己,让你作让你作!快到手的功名都给做没了!他们这种家业自然不会特别看重功不功名,但他们更知道功名的重要性!没有权势威势,再厚的家业也守不住,今天来个打秋风的,明天来个检查的,没几个月铺子就能干关门。
蔺一贺既然想要重新回到辅导小班,再次去找他爹说情,结果才一进门就受到嘲讽,“哟,抗了三个月,比我想的长一点。”
这次就是说的再难听我也一定要抗住!蔺一贺给自己打气。
他张张嘴想要说点什么,承认错误也好表决心也好,蔺洵都不想听,他摆摆手,“有句话说得对,不教而诛谓之虐,我一味地惩罚改变不了什么,只会让你们心生怨气。”
老大很惶恐,“爹,我们不敢....”
“你瞧,是你们不敢,而不是你们不会。”蔺洵再次制止老大想要反驳的话,“我从头到尾说个明白。”
“最早是一贺不想辛苦练字对?他要是实在不乐意我也不会拦着,只要考虑好后果的事情都可以做。他后来又反悔了,想回来,老大你自己说说,要是你会怎么做?不考虑其中的亲属关系,只当是西席先生和学生。”
老大沉吟:“我会带上厚礼,再带上一贺软语相求,说孩子知道错了,求先生再次收入门下,并且保证今后都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要是西席先生还是不同意?”
“继续求,展示诚意,最少也要上门几次,如果先生实在不答应,就请他帮忙介绍其他合适的先生,让一贺继续读书。”
蔺洵瞥他一眼,“你也不傻嘛!说起人情世故头头是道。”
老大已经明白自己错在何处,他当对方是爹,所以反而还不如陌生人客气!陌生先生还能听到几句客套话,而亲爹就只能得到几个月的不搭不理。老大甚至不敢深想下去,只觉得自己好像冰天雪地裸身站在人前,被扒的一丝不剩。
看他这么羞愧,蔺洵明白他已经知道错了,点点头,“这是我教你的第二课,做错事后要及时考虑怎么补救,拖久了事情不会变好,只会越来越糟糕。”
老大垂下头。
“罢了,谁让我是你爹呢?以前没教过的,现在补上也来得及。我给你们一个机会,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老大再次猛点头,带着蔺一贺走了,每天按着蔺一贺的头让他练字,再怎么哭喊也没用,就连大夫人求情也没用。蔺一贺也劝他娘,这本来就是他该做的,他还加大练习量,想要追上几个弟弟的进度。
看到他能这么自觉,蔺洵终于满意了,小树不修不直溜,孩子不教什么都不会,只要还有上进的心思,再大的岁数也不算晚。也不求他们几个能加官进爵,只要混个小官没有远离官场就好,当个白身迟早被人欺负到头上。
蔺洵是这么打算的,他努力撑个十年,最大的曾孙信儿也就十五岁,如果叔伯都在当着小官,至少信儿的起步不算太难,比别的白身方便。为此他也在努力维持人缘,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扶了一把。
剩下的就随缘,八十来岁的老汉还要他操心儿孙,也忒劳累了。
唯一值得欣慰就是,后代虽然脑子不好使,但人品性情没有大问题,还能掰正过来。看过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蔺洵逐渐坚定了一个信念,人品性情就好像地基,虽然平时看不出来,但稳稳地支撑着一个人。如果地基没打好,再好的建筑物也得倒下。一个才华横溢的坏蛋,他就不是坏蛋了吗?
但很快发生一件事,让蔺洵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是不是下的早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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