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也不说话,只是手托九龙神火罩,面上微微带笑。
太乙反应过来后迅速下拜,“太乙参见前辈。”他即便是圣人亲传、自恃身份,也不敢在这位面前托大,这位可是无圣人之名而有圣人之实啊。
白若随手挥出一阵清风,将石矶与太乙俱扶了起来。
“元始、通天道友原出一门,尔等何以如此大动肝火,以至于起了杀心”虽然白若是一路看下来的,但如何能言明呢
石矶遂将一应事情又说了一遍,太乙还待分说,被白若挥手而止,“此中诸事本座尽知,你不必多言了。”太乙只得闭口不言。不过太乙心中尚有不服,为何石矶说得他却说不得这岂不是有意为难
白若活了多少岁月,太乙的那点儿情绪岂能看不出来,不由淡笑道,“本座只让你不必赘述,非不许你辩驳。”把废话再听一遍不是白若的风格,太乙可以逐条批驳石矶的话,前提是他真的能站住脚。
太乙稳了稳心神,然后才道,“石矶道友所言固然非虚,然而成汤气数已尽,哪吒又是灵珠子降世,不仅身负大气运,更是此场量劫关键所在,又在圣人座下侍奉,如今身染杀机,如何能一般对待”太乙这番话又是从大义出发,甚至其中还提到了圣人,也颇有为自己辩驳的意味。
不管太乙是不是甩锅推责任,他的话细听起来,只怕十分里有七分是站不住脚的。且这一番换汤不换药的天命论,白若早就听腻了。
白若可以信命,但绝不会信“天命”。
这一番话不仅让白若腻味,就连方才脱险的石矶也是再次心头火起,只是碍于白若在场,不好闹将起来。
“只怕凡事都以气数断言,恐怕也非吾辈之理。”在白若的示意下,石矶开始反驳太乙。“教不严,师之过,吾自问无愧于心,碧云、彩云一向安分守己,不过我座下一童子尔,又如何能与道兄座下的灵珠子哪吒相提并论,这也太高看我那两个小童了。”石矶这一番话阴阳怪气十足,尤其是把“灵珠子哪吒”这五个字说得分外刺耳,颇有咬牙切齿之意。
太乙避重就轻,“哪吒乃是应运而生,今朝合该有此劫数,便是道友,亦为劫中之人。”太乙没说的是,如果今天没有白若在,那石矶早就现出原形、榜上有名了。
“太乙汝言辞凿凿,焉知尔等一定占据大义世间诸事万法皆有其理,岂能你等一言定之”石矶到底还是上头了,她快要被太乙给气死了。没有斩去三尸,难免会有嗔痴之情。而即便是能斩去三尸者,又岂会是毫无情感之人只是这一类人克制修身,从不轻易泄露情绪。
而恰恰也正是这种人,一旦真的发作起来,也是会令人色变的。
世间诸事岂能瞒过圣人,早在白若收取九龙神火罩那一刻起,混沌的天机出现漏洞,几位圣人纷纷注意到了乾元山的变故。石矶本该身死在此,而她未死,天机自然泄露。
女娲一脸看好戏的模样,丝毫没有意识到从她这里出去的灵珠子,在之后会带给她多么大的“惊喜”。
老子静坐宫中,仿佛没有注意到一般。元始和通天的脸色自然不会好,怎么还闹到这位面前去了。
而须弥山中准提、接引两位圣人更是频频诵经,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梵音再次响起,隐藏在其下的情绪也是难以分辨。
而石矶和太乙丝毫不知道她们一人已经惊动了圣人,而天机微明的影响还远不止如此。
“便是哪吒真的身负重任,你那样教导又岂是把他往正途上引说出去也不是你的脸面。”白若对太乙的教育理念很是不能认同,哪里有这样教导弟子的,这也是为了磨炼他的心性如果为了达到磨炼的目的,而从一开始就放纵成这个样子,那就有违身为人师的初心了。
石矶亦是频频点头,“莫非是道兄以哪吒身负重任为由故意放纵这样岂非忤逆元始师伯本意。”石矶反应过来,难道太乙这样行事是出自元始的授意那这样可不敢再细究下去,终归要为尊者讳。
玉清圣人在玉虚宫中神色莫辨,身边的白鹤童子到底神色有异。当初那番话是他奉命去传的,可他也没听出来老爷有这种意思,只是让灵珠子降世而已,之后的事情如何,他是一概不知的。
太乙平日风光惯了,哪里受得了如此言语,当即再拜道,“晚辈不敢辩自己未能好好教导哪吒,只是自哪吒降生以来便时时关照,毋使其受无妄之灾、调护备至”
白若本无为难太乙之心,说到底她出手救下石矶也只是看不惯他的那番天命论罢了。省去石矶这一环节,封神之事依然可以进行,对大局来说不会产生多少影响。说白了,石矶在封神之中的分量不够重,作为引发阐截一教的导火索是她在此处身亡的重要原因。然而石矶不亡,难道阐截一教就没有矛盾了吗答案显然是不会的,即使没有石矶,还会有另外的事情发生,把阐截一教推到对立的方向。
然而太乙接下来的这番话,却是凭借实力在作死了。否则他再怎么嘴硬,白若也不会拿他想要打杀石矶说事的。白若的恻隐之心只是一瞬,然而太乙把这一瞬扩大了。
“然事有例外,即使是修为高深如前辈,也不能一以定之。况且晚辈虽修为不高、见识浅薄,也曾闻十金乌齐出,以至于焦土遍野、祸乱洪荒。如此,岂非人师之故”这桩公案在当时可是引发了巫妖一族多年争斗,一族为此死伤不少族人,如今年代久远,能知道此事的也只有当初的一些老人。至于太乙怎么知道的
而太乙提及十金乌的意图过于明显,他是在说您老人家的几个学生都能作乱到这个地步,如今的哪吒与其相比更是难及万一。
石矶不太知道当年旧事,但也知道太乙这绝非好话,白若前辈周围的气势顿时变了,几有滴水成冰之感。石矶再次俯首不敢言语,心里却把太乙骂了个狗血淋头,蠢货作死可别带上她啊
这一番诛心之言可不止触动了白若,连远在紫霄宫的鸿钧都有所感应。当年的事可是天道授意他去做的,如今太乙提起,难道是想让白若想起当年的事情吗然而鸿钧和白若之间的因果刚因为封神之事堪堪结清,太乙旧事重提,难道不是在打鸿钧的脸
当年那一桩公案,如今放的这几位大能都不想提及。大家心里都明白,若非天道有意为之,否则怎么就那么巧,偏偏是白若不在的时候,十金乌出了洪荒呢
混沌之中雷霆震震,连太清圣人都变了脸色,女娲一改看热闹的想法,目光露出几许深沉。女娲当时被帝俊、常曦尊为妖族圣人,到底有几分香火情在,太乙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也是在说她不成
九幽之中平心抬眸,眸中神色亦是复杂,当初九金乌身死,白若道友降临巫族,她还以为自此与白若道友不复相见,便是如今想起也是心有余悸。
北冥海突然浪潮汹涌,海浪掀起一浪高过一浪,以鲲鹏的修为,他自然也能感知到乾元山的变故,并未放在心上。然而谁会想到这件事居然还会和他产生关联鲲鹏在海底之中出离地愤怒,他没想到太乙这个小毛崽子居然会提八竿子打不着的九金乌,那都死了多少年了而在愤怒之下,鲲鹏还隐藏着深深的恐惧。当年白若只不过做了十金乌百年时光的老师,在这之后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鲲鹏才接触到十金乌,并且对其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按理说太乙这话说的也是鲲鹏自己,这让他如何不气而且虽然当初白若已经对鲲鹏承诺不会因为十金乌的事情为难他,但如果白若盛怒之下失去理智,焉知自己能否逃过一劫鲲鹏对自己的实力很清楚,或许他能在圣人之下来去自如,甚至火云洞三皇加上西王母和镇元子都未必能奈何他,但他绝对逃不过白若的眼睛。这一点很多年前他就知道了,只不过以往都在刻意回避,如今不得不正视起来。
鲲鹏甚至对白若至今没有成圣产生怨恨,若是白若早早成圣,又怎么会干预到阐截一教之中的破事来。圣人轻易不下洪荒,并且天道鸿钧早就有言在先,洪荒中事不许圣人干预。鲲鹏自己就是绝顶大能,可坏就坏在即便他修为高深,也依然对抗不了白若。而白若修为再高,她依然不是圣人,鸿钧定下的那套规则对白若不管用。鲲鹏修为再高、地位再超然,那也是妖族天庭的时候了,如今可不一样。更何况当初巫妖最后一战,鲲鹏卷走河图、洛书的行为与叛逆无异,若果白若真要出手,又有谁能给他求情呢
太乙一番话得罪了一群大能,而他自己犹然不知。玉虚宫中元始惊怒交加,他倒不是怪罪太乙,而是他这样戳白若的逆鳞,焉知能有命在白若是从不轻易开杀戒,可这不代表白若不会杀人。别说太乙这个小辈,就是女娲、元始这些圣人也从不会在她面前提及当年的事情,牵扯的人太多又太深,所有人都讳莫如深。元始当初告知弟子也是希望他们谨池自身,莫要像九金乌一样自取灭亡,还把鲲鹏拎出来当做反面教材。
而元始哪里知道太乙是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并且现在说出来为自己开脱。一口气开罪这么多势力,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保全太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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