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尽临到了好几个地铁口,都没有找到乔南文。心急如焚地问周围的人,有没有看到他老婆。所有人都在忙着转移,也没有人理会他。
这一场大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水位上涨,洪水不断,周边已经出现了严重的泥石流。
市里多处房屋倒塌,十多座水库溢出洪道发水,交通系统全面瘫痪。暗黄色的水流冲击着所有的街道,多个地铁口都出现了雨水倒灌的情况。
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死亡人数已经达到45人。陆尽临每一次打开最新的死亡名单,手指都在颤抖。
他几乎把五号线的地铁口都走遍了,还是没有找到乔南文。
一直到晚上十二点多,他接到乔沿沿的电话:“爸爸,你在哪里呀?我都找不到你们!”
“沿沿,妈妈有跟你在一起吗?有看到妈妈了吗?”
乔沿沿哭得上气不接不下气:“没有,呜呜呜,我给妈妈打电话都打不通,妈妈在哪里呀?”
陆尽临擦了擦眼泪:“沿沿不怕,爸爸也在找妈妈,一定会找到她的。”
“那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啊?这里有好多水,我很害怕的。”
陆尽临没心思哄他,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他又找了两个多小时,问了好几个救援点,大家都说没有见过乔南文。他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又救援人员:“那现在失踪的还有多少人啊?你们这里没有失踪名单吗?”
记录人员道:“失踪人员现在还在统计,你想要具体的数据的话,至少明早上才行。”
“那我现在应该去哪里找啊?我老婆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就跟我说她在五号线。但是我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她啊!”
“你跟我急也没有用啊,我们这边人手也不够。你可以去市中心医院看看,好多在地铁里受伤的人都转移到那里去了。”
雨还在下,陆尽临套上一件雨衣,又开始出发。外省的救援人员也陆续来到,消防员和医生随处可见,现在的情况算是比白天好了一些。
他给乔辰打了个电话:“哥,阿文有跟你们联系吗?我找不到她了。”
“没有,我给她打电话给打不通。我们这边情况也很严重,整个村子都要被冲毁了。我现在带着爸妈在临时避难所里呢。”
陆尽临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要是阿文跟你们联系了,你们一定要告诉我。我都找她一天了,都没有找到。”
乔辰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的:“那你最后一次跟她联系是在什么时候?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这边很严重,雨还在下。白天的时候阿文给我打电话,她说被困在地铁里了,后来就再也打不通了。”
乔辰也想来城里找乔南文,但是根本不可能。
高铁停运,大部分的主干路线都被冲塌。泥石流、山体滑坡、洪水肆虐各处,他也没有办法进城。
只能对陆尽临道:“尽临,以前哥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现在来不及说太多了,只能拜托你帮我找找阿文。”
“我知道,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他到市医院里,这里人挤人,摩肩接踵,他跑了好几个楼层还是一无所获。
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他只好先去看了一下乔沿沿。乔沿沿所在的学校也被洪水冲了进去,现在大部分的孩子都被安排在一个酒店里。
他到的时候,乔沿沿躺在一块小毯子上哭。这里孩子太多,十几个孩子挤在一个房间里,老师也没空哄他。
陆尽临走了过去,把毛毯掀开:“沿沿,爸爸来了,不怕啊,爸爸在这里。”
乔沿沿哭得更大声:“妈妈在哪里啊?我都找不到妈妈,打电话给她也打不通。”
陆尽临红着眼睛:“爸爸现在在找妈妈呢,应该是人太多,所以妈妈就走散了。你放心,爸爸一定会找到妈妈的。”
他的下属去找了点面包过来,说:“先生,现在也没办法转移,先让孩子待在酒店里更安全一些。”
陆尽临点点头:“你在这里照顾他吧。”
乔沿沿跑起来,去掐着陆尽临的手:“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去找妈妈!”
陆尽临按住他:“你在这里等着,爸爸去找就可以了。”
“妈妈不喜欢你,妈妈肯定是看到你了,就躲起来了,不会让你找到她的!我要自己去找,只有我才能找得到!”
听着乔沿沿的声音,陆尽临也烦得不行,往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回去坐好!”
乔沿沿用力踢他:“我讨厌死你了,都是因为你,妈妈才不回来的!我讨厌你,妈妈也讨厌你,所有人都讨厌你,你这个大坏蛋!”
陆尽临把他推在地上,转头走了。
一直到八点多,平时这个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但是现在还是雾气迷漫,雨没有昨天那么大,但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他已经浑身湿透,好像还发了点低烧。因为一直没有吃东西,走起路来两条腿在发软。他又看了一下死亡名单,还好没有乔南文。
先到旁边的救助站去拿了点吃,又开始出来找。
在天灾面前,他就算有钱有关系,这个时候也派不上用场。大家都自身难保,哪里还能抽身来帮他找人。
而且现在情况太混乱,失踪名单也不好得统计,就连在医院里的人员也都是乱成一团。
手机响了一下,是个陌生的号码,他以为是那些伪善的人假惺惺的问候,不耐烦地吼道:“谁啊?有话就说。”
对方似乎是被他这语气给吓到了,怔了片刻才道:“陆尽临,是我。”
“老婆?真的是你吗?你还没死啊?”
乔南文一时语塞,又问:“你有去找沿沿了吗?”
陆尽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明明是笑着,眼泪却在打转:“老婆,你吓死我了,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你就在那里不要动,我去找你!”
“在林中路的体育馆面前这里。”
“好的,你现在就在那里不要乱走啊,我去找你!”
乔南文又问:“你去找过沿沿没有啊?”
“找了找了,他没事,现在就跟老师们在酒店里呢。”
陆尽临马不停蹄地前往体育馆,里头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
他再回拨刚才的电话,已经不是乔南文接了,而一个陌生的男人。那男人说,刚才是乔南文借他手机打的电话。
陆尽临问了好几个人,最后在花坛后面找到乔南文。看到她的时候,他不可抑制地哭出来,跑过去紧紧抱着她,大声吼她:“怎么那么久不给我打电话?我都急死了!”
“我手机被水给泡坏了。”
陆尽临上下摸着她,哽咽着问:“哪里受伤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乔南文从他口袋里拿出来手机:“我先给我爸妈和沿沿报个平安。”
两人坐到花坛边沿,昨天洪水漫到这里来,今早才褪去。现在地板上全是黄色的泥渍,两人的衣服也都脏得不像话,都是被泥水浸泡过的狼狈。
乔南文先是给爸妈打了个电话,问了他们那边的情况,然后才给乔沿沿打。
“沿沿,是妈妈,你怎样了?”
孩子一听到乔南文的声音,就号啕大哭:“妈妈,我好想你,你在哪里呀?”
“妈妈和爸爸在体育馆这里,暂时回不去了,你要好好听老师的话。等雨停了,妈妈就去接你。”
乔沿沿哭得一抽一抽的:“我和老师,还有好多同学,还有警察叔叔在一起。我刚才还吃了巧克力,是周明志给我吃的。”
“周明志是你的同学吗?”
“对呀,我们是好朋友,我考倒数第一,他考倒数第二。”
乔南文笑了一下:“好,那你要跟他说谢谢啊。”
“嗯!我已经说了!”
陆尽临搂着乔南文的肩膀,又半跪下去脱乔南文脏兮兮的鞋子,他把乔南文发凉的脚捂在自己的腹部。
抬起头来看她:“老婆,有没有暖和一点?等一下你穿我的鞋。我刚才是坐救生艇来的,鞋子里头还是干的。”
乔南文把脚抽回来:“起来,这么跪着像什么样子。”
他又坐到乔南文身边,抱着她:“老婆,我真的好害怕。你要是死了,我立马就自杀,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乔南文握了握他的手:“行了,你少说点话,别人都看着呢。”
陆尽临没有胡说,他是个爱情至上的人。越是极端的人,越是容易被感情左右,他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为爱而生,为爱而死。
他从来都不理智,他发疯,他用尽手段吸引乔南文的注意,不过是为了得到一份爱而已。
他藐视一切价值,不堪做个平庸的人,也不愿意自己的爱如一潭死水。他要做个浪漫的情人,希望通过各种纠缠来考验他和乔南文的爱情,分分合合是他乐此不疲的游戏。
而忠诚,是他敬献的乔南文最好的礼物。
他去问了好几个人,才借到一张湿纸巾。把湿纸巾摊开,往乔南文的脸上擦:“老婆,来,我帮你擦擦脸,都脏成这个样子了。”
“我自己来。”
“我帮你!”
乔南文去抓他的手,他又把手举高。闹了一会儿,他突然倒在乔南文的怀里笑了起来。
“又在发什么疯。”乔南文推了推他。
“老婆,我这个人好像一生下来,就已经爱情给困住了。如果不谈恋爱,我可能会死掉。”
乔南文用湿纸巾的另一面粗鲁地擦了擦他的脸:“那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没死?”
他坐起来,握着她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亲:“因为我一直在跟你谈恋爱啊。从认识的时候,再到有了沿沿,再到离婚,我一直都在和你谈恋爱。”
他笑了一下,去捏捏乔南文的脸:“反正爱情不就是这样吗,吵吵闹闹,分开又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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