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的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藏在袖子里的大拇指狠狠掐着手心,偏偏脸上还得维持着一脸从容的表情。
现在代表圣上的内监就在眼前,她怎么敢露出一点不满委屈来。
自从福喜宣完圣上的口谕,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隐晦的集中在魏氏身上。
这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侯爷之位本来都落在她丈夫的头上了,偏偏郭氏棋高一着,跑去宫里求了圣旨,给郑思远从族里过继孩子。
这孩子一过继过来,那就是郑思远的儿子,继承侯府和侯爷之位不是应该的吗。
还能有郑思杰什么事。
收了郑思杰重礼的两个族老头上都冒出了冷汗,幸好郑思杰也知道这事不能大张旗鼓的办,给他们送礼都是偷偷的,没什么人知道。这事就这样翻过去了,想来郑思杰也不敢到处大声嚷嚷给他们送礼,让他们帮着说话的事。
送走福喜,郭氏就对着满屋子的人说道:“刚才圣上的口谕你们也都听到了,这事不能耽搁,思远的灵柩没有几天就要回来了,我想赶紧把这事给办好,你们有什么意见没?”
她问的是几个族老。
给郑思远过继的事,圣上都已经发话了,他们还能有什么意见,纷纷说道:“既然圣上都已经发话了,那一切就按照圣上的旨意办。”
即使事情已成定局,魏氏的心里还有些不甘,她顾不得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在,问道:“老夫人,这圣上怎么就忽然下了这么一道口谕呢?”
郭氏淡淡道:“圣上的心意岂是我们可以揣摩的。老大家的,你刚才问的话有些过了,这幸好是在咱们自己家里,要是在外面,私自揣摩圣意可是大忌讳,是要给家族里招祸的。”
魏氏的身子一抖,才发觉自己刚才的话有多么的离谱,这要是被有心人做了文章,可不就得给家里招祸吗。
“老夫人,我知道错了。”魏氏低头道。
“宜早不宜迟,我跟儿媳妇这就去族里,物色合适的孩子。”郭氏吩咐道:“郑成,备车,我跟夫人去族里,护卫什么的一定要多带一些。”
郑氏族人除了镇西侯府这一脉,在京城居住的并不多,老侯爷是个独苗,没什么兄弟,侯府亲近的族人也就只有几家而已。
他们家里就有年纪合适的孩子,可郭氏跟傅清芳早就商量好了,要过继家里父母双亡,跟侯府不太亲近的孩子,那样才好拿捏。
郭氏开了口,下人自然不敢怠慢,车马很快就背好了,郭氏又吩咐道:“我跟傅氏出去,府里不能没人,你们两个就留在府里,要是有客人来,可得仔细招待着。”
魏氏跟许氏齐齐答应了。
她们即使有反对的意见又能怎么样,郭氏是长辈,她有吩咐就只能听着,更何况当着这么多的人,她们哪敢说一个不字。
郑成的动作很快,一会儿就过来禀报说马车准备好了,郭氏也没换衣裳,就穿着去宫里的那一套,和傅清芳坐上了马车。
来帮忙准备郑思远丧事的几个族老也一并跟着上了后面的马车,随着傅清芳吩咐一声,十几辆马车齐齐开动,朝着城外而去。
郭氏带了无数的丫鬟仆妇,还带了几十名护卫下人,架势极大。
傅清芳与郭氏在同一辆马车里,马车及其宽敞,坐下婆媳两个还有富余,郭氏闭着眼,问道:“我不在府里的这一会儿,出没出什么事情?”
傅清芳把在前院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郭氏听了骂道:“烂了心肠的老不死的,会说起那个肯定是收了大房三房的东西了。我呸,他们的算盘打得倒是挺响,以为思远去了就能继承侯爷之位了,他们想的倒是美,有我在,这侯府就换不了主人。”
婆婆骂人,傅清芳就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低眉顺眼的不说一句话,等到郭氏骂完了,递上一杯茶:“娘,您先喝喝茶润润喉咙,这到族里的路还远着呢。”
郭氏摆摆手:“我现在哪里有心情喝茶呢,只要一想到思远,我这心就跟苦水泡的似的,受不住啊。”
“娘,咱娘俩的心事一模一样的,都跟黄连水一样苦啊!”傅清芳抬手拭泪,说道:“娘,好在圣上颁了那样一道口谕,咱们娘俩以后也有了指望。”
郭氏当了几十年的侯爷夫人了,积威甚重,当时族老们也不知道是怕还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没说让郭氏在京城的亲近族人里选人过继。
能住在京城的,家里条件大都不差,适龄的孩子大都有父有母,只有两个母亲没了,父亲再娶的,可这两个孩子祖父母都看的跟心头肉似的,恐怕不好过继。
再说了,过继了住在京城的孩子,以后免不了跟他们的亲生父母或家人打交道,这是郭氏不想看到的。
“娘,咱们既然要过继两个孩子,就找那些父母双亡寄人篱下,日子过得不太好,看上去又聪明的孩子,这有父有母的,以后还有的牵扯呢,没有父母的,要是爷奶叔伯养的仔细的,咱们也不能过继,省的长大了以后心里还记着家人,这不聪明伶俐的也不行,毕竟以后是要担起侯府的。”
郭氏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是。”
郑氏族人住在离京城百里以外的地方,村子就叫郑家村。
因为村里出了个侯爷,侯府每年都救济鳏寡孤独,村里人的日子相比其他村子,过得还算不错。
侯府要来选孩子过继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村子,村长把全村的男女老少所有人都集中在祠堂前的空地上,就等着侯府来人了。
知道了侯府这次来的目的,村里有小孩的人家基本上都把孩子好好收拾了一番,就盼望着侯府能看上自家的孩子,这样自家的孩子以后不仅能吃香的喝辣的享清福,还能提携一下家里。
“三嫂子,你这几个孩子今天收拾的倒是干净。”
“别说我了,你家的这些泥猴儿不是也洗干净手脸,换上新衣裳了吗。”
另一边,男人们也在窃窃私语,他们说的是侯府里的家事:“这侯府除了没了的老二,不是还有老大和老三吗,他们家里的孩子我记得可是不少的,怎么会来咱们这乡下选人过继啊?”
“是啊是啊,我记得除了大房和三房,侯府在京城也有不少亲近族人呢,怎么就会来村里选人啊,这不应该啊?”
村长的兄弟压低声音说道:“这侯爷一死,没有儿子的话,按说应该由他的兄弟继承侯爷的位子,谁知道侯府的老封君去了宫里,求来了皇帝的圣旨,这圣旨上说让侯爷过继个儿子。这侯爷一过继儿子,爵位可不就得由他过继来的儿子继承吗。”
“皇帝下了圣旨让侯府过继孩子,真的假的啊,皇帝还管和专业昂的事?”
村长的兄弟拍拍胸脯,说道:“当然是真的了,我听侯府的人亲口跟我哥说的。”
有人不解,说道:“这侯府的老封君有两个儿子,干嘛还要过继别的孩子,这不是傻吗?”
“你不知道,这侯府的大房和三房不是老太太肚子里出来的,是偏房生的。”
“这大户人家的水就是深,算计可真多。”
“是啊是啊,还不如咱们庄稼人家呢,虽然钱少,但是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得日子更加顺心。”
有人笑着说道:“咱们这样的人家,也就过年过节的时候能吃上一口肉,平时吃个白面馍馍就算不错了,可人家侯府呢,顿顿大鱼大肉,天天穿金戴银,出门就有人伺候,要是我,宁愿过那样的日子。”
众人开着玩笑,侯府的马车就到了。
丫鬟仆妇们个个面容肃穆,立春夏至打开车帘,傅清芳先下来,郭氏随后也下了车。
大管家郑成带着小厮护卫们围在外面,以防有人冲撞了两位主子。
族长随傅清芳郭氏一同从镇西侯府回来,上前来说道:“族里的所有人已经在祠堂前等候了,请老夫人随我一同前去。”
郭氏虽然是老封君,可对族长还是得给两分薄面的,她点头道:“劳烦族长领路了。”
镇西侯府在郑家村不远处有个庄子,平日里要是有事,郭氏都是在庄子里下脚的。
对这郑家村,郭氏傅清芳还是真不熟悉。
郑家村最气派的就是祠堂了,这是初代镇西侯发达之后修建的,此后每隔几年都要修缮一番。
她们到的时候,祠堂前的广场上已经站满了人,大人孩子老人都有。
随着郭氏傅清芳的到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们的脸上。
郭氏的目光从全村人的脸上一一扫过,这村里适龄的孩子好像不是太多啊。
郭氏皱了下眉头,跟族老说话:“村里所有的孩子都在这里了吗?”
村长赶紧上来说道:“是的,所有的孩子都在这里了。”
傅清芳说道:“劳烦村长把村里的花名册拿过来,我们看完再做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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