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说完这话,别有深意的看了魏氏一眼,说道:“我这把老骨头死就死了,倒是没什么,只是可怜我的孙子孙女,小小年纪也不知道挡了谁的路了,就有人处心积虑的要他们的命。”
郭氏的话刚一说完,屋里人的目光就都隐晦的朝魏氏那边打量过去,魏氏的脸色不见半点异常,躬身垂手的伺候在郭氏身侧,倒是许氏,看了看自己的大嫂,又看了一眼四个孩子,眼珠子转了转,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屋里的人也都不是蠢得,立即就把话给岔了过去,这镇西侯府的老的少的要是出了事,对谁更有利,这还用说吗,当然是侯府的大房了。
很快就有下人来报:“老夫人,夫人,舅老爷来了,正在外面候着呢。”
下人嘴里的舅老爷,说的就是傅清芳的堂兄,傅清宇。
傅太傅没有儿子,就过继了弟弟家里的孩子,傅清宇从小就由傅太傅教导,年纪轻轻就中了探花,现在任职翰林院,和郑思远一文一武,乃是长宁城里世家子弟的代表。
听到傅清宇过来了,郭氏赶紧说道:“快把人给请进来。”
傅清宇相貌俊美,气质温润如玉,有着“玉公子”之称。
他走进来先跟郭氏和郑家的几位长辈行了礼,才跟傅清芳说话:“清芳,节哀。”
傅清芳自他走进来时就攥紧了手帕,等他过来跟她说话,才拿起帕子拭泪:“大哥,我这命好苦啊!”
她这一哭,郭氏的眼泪也被勾了出来。
婆媳两个呜呜咽咽,屋里的人也都落下泪来,这镇西侯年纪轻轻,简在帝心前程大好,可惜说没了就没了。
这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不让人伤心呢。
傅清宇的声音也如玉石,清朗水润:“清芳,你还是不要太过伤心了,侯府以后还需要你来支撑呢。”
傅清芳听到他这样说,就把眼泪收住,指着四个孩子说道:“大哥,这是我过继来的孩子,老大叫明煦,老二叫明璇,老三叫明沧,老四叫明珊。明煦明璇明沧明珊,快来见过舅舅。”
两个大的给傅清宇行了礼,两个小的黏在傅清芳身后不出来,傅清宇也没勉强,说道:“我这来的匆忙,也没给几个孩子预备表礼,待到下次见面,舅舅一定把东西给你们补上。”
傅清宇虽然是傅清芳的兄长,可到底是外男,不好坐在这里,很快就有郑家的子弟陪着傅清宇去了外院了。
看着傅清宇走出去的背影,傅清芳在帕子底下勾了勾嘴角。
这个可真是他的好兄长啊,为了苏月凉,可是不要她这个妹子了呢。
傅清芳因为求子,不知道看了多少大夫,她的父亲也为女儿操心,听说南边有一个大夫最擅妇科,就把人千里迢迢给请来,为女儿诊治。
人是傅太傅请来的,郑思远根本就插不上手去,无奈之下只能找到了傅清宇。
傅清宇知道妹妹被郑思远下了绝子药,刚开始的时候还很是愤怒,把郑思远狠狠教训了一顿,郑思远生受了傅清宇的一顿毒打,就在傅清宇要转身离开的时候,郑思远喊住了他,把自己下药的原因说了。
末了说道:“你要把这事告诉傅太傅,我不拦着,可你也知道,傅氏乃是傅太傅的掌珠独女,要是他知道我做的这事是为了月凉,你说他会放过月凉吗?傅太傅可是陛下的第一心腹,手眼通天的,要对付一个小小的女大夫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我倒是没什么,可月凉能受得住太傅的雷霆之怒吗?”
傅清宇在苏月凉和傅清芳中间,最终选择了苏月凉。
大夫来了之后,他找了个机会对大夫恐吓一番,那个大夫出入内宅已久,对大家族里的腌臜事情知道的不少,吓得立即就答应了,发誓一定守口如瓶,一点也不会透露出去。
傅清芳和傅太傅就这样错过了知道真相的机会。
此后傅太傅为女儿又找了几次大夫来诊治,可都被傅清宇给如此瞒了过去。
傅清宇也知道自己如此行事十分对不起堂妹,因此对傅清芳是十分疼爱,在别的事情上对傅清芳几乎百依百顺。
傅清芳对他这个兄长也是十分尊敬,两人的感情甚至比一般的手足同胞还要好。
可直到看了那本话本,傅清芳才知道,自己这个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妹算什么,悉心教导,倾力培养他的大伯算什么,在傅清宇的心里,都比不上一个苏月凉。
刚看到那本话本的时候,傅清芳是不敢置信的,她的丈夫,她的兄长,这两人一个是她在世上最亲的亲人,一个是她最亲密的枕边人,却都为了同一个女人毁掉了她。
刚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傅清芳恨不得把这两个人千刀万剐,可是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她已经能戴上面具来面对傅清宇了。
几个孩子来到镇西侯府的第一晚,傅清芳叮嘱了丫鬟仆妇好几遍,吃完晚饭后又陪着几个孩子玩了好一会儿,才去的回去休息了。
明天郑思远的空棺材就要回来了,她还得表现的悲痛欲绝,痛不欲生,肝肠寸断,死去活来呢。
不好好养足精神,怎么能表演好那么一场大戏呢。
傅清芳下午的时候就装作太过伤心晕了过去,回了自己的两宜居休息。
翌日,镇西侯府的主子下人太不亮就都起来了,郑家子侄带着下人们出城迎接郑思远的棺木,郭氏傅清芳和一众内眷全部都在府中等候。
侯府的下人们每半个时辰回来一报,郭氏与傅清芳婆媳两个对着抹眼泪,尤其是傅清芳,哭的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悲悲切切。
郑明煦郑明沧兄弟两个也被带着出城迎接“父亲”了,傅清芳特意派了自己的两个奶兄跟着,嘱咐他们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两个孩子,切记不可离了眼去。
刘贵就说道:“夫人您就放心吧,我们兄弟两个一定会不错眼的看着哥儿的。”
辰时三刻,郑思远的棺木到了镇西侯府门口,接到消息的郭氏傅清芳带着族人亲朋,丫鬟仆妇,管事小厮等在门口。
等到兵士们护送着棺木出现在街角的时候,郭氏抚清芳婆媳两个再也忍不住了,哭着走向郑思远的棺木,也不去管送“人”回来的成国公,伏在棺木上大哭起来。
郑思杰郑思良走在棺木的两旁,见此情景,赶紧过来扶住了郭氏,哭着说道:“母亲还请节哀,二弟已经去了,您要是因为太过悲痛而伤了身子,岂不让二弟在地下羞愧。”
郑思良也哭着说道:“母亲,二哥虽然去了,但您还有我和大哥啊。”
魏氏许氏也都过来劝解傅清芳:“二弟妹,二弟已经没了,你难受我知道,可你也得保重身体,你还得替二弟尽孝呢。”
她这一说,傅清芳哭的更加厉害了:“思远,你好狠的心,怎么就扔下我们孤儿寡母就这样去了呢。”
郑明煦是个会看眼色的,赶紧过来扶住郭氏,哭着说道:“奶奶,您还有我和弟妹们呢。”
他这一过来,郑思杰郑思良的脸色同时变了一变,昨天魏氏派人快马加鞭的赶上他们,把郭氏带着傅氏去族里过继了四个孩子的事写信告知了,先不说他们远在外地,就是在京城又能怎么样,那可是皇帝陛下金口玉言传了口谕下来的,他们还能拦着不让郑思远过继不成。
知道这个消息时,郑思良当即就骂了起来,郑思杰的脸色也难看的很,这煮熟的鸭子都到嘴边又飞了,不过他还是出手制止了三弟:“三弟,外面可是有老二的不少同僚,这些话要是被人听了去,你我的前程还要不要,身家性命还要不要?”
郑思良赶紧止住话头,啐了一口,说道:“大哥,我就是为你不平,这老二死了,按理来说就应该是你来继承这侯爷的爵位,谁直到那个老不死的来了这么一出,这侯府就这样落在了旁人的手里。那个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兔崽子怎么就撞了大运呢,被老不死的给看上了。”
郑思杰比郑思良更加气愤难当,可是有什么办法,四个孩子都已经改了族谱,在礼法上来说,他们就是郑思远的儿女了,由两个男孩的其中一个来继承侯府,那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更何况,这还是陛下的意思呢。
郑思良凑近他大哥,小声说道:“大哥,我听说那老不死的带着人住在了庄子上,这要是他们出点什么事,爵位还不是得落在大哥你的身上。”
郑思良的话不无道理,郑思杰几乎都要被说动了,金额几经衡量之下,他还是摆摆手,说道:“那庄子上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个个都是拳脚好手,郭氏带的家丁护卫也必定少不了,还是就这样算了吧。”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还是我没那个命,这侯府最后还是落不到我的手上。”
郑思杰没派人去庄子上索要郭氏傅清芳和四个孩子的性命,他的妻子魏氏却不想到手的爵位又飞了,买通了京城一伙臭名昭著的贼人去了庄子上。
只是结果并不如魏氏所愿,傅清芳有了准备,不仅没事,还留下了两个贼人的尸首。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郭氏先是遗憾接着是庆幸,幸好其余的人都逃脱了,没有留下活口,要不官府的人顺藤摸瓜找到她这里,她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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